第26章 求你了
求你了
雨水沾濕着地面,樹枝上挂着搖搖欲墜的晶瑩,整個世界都被包裹在透明的晶體裏。
今日戲院休息,清晨後院裏沒什麽人,溫浮舟躺在床上覺得腦子昏昏沉沉,心裏在暗罵。
他昨天在作什麽死,這麽冷的天氣跑出去淋雨。
現下躺在床上,人都要燒傻了。
渾身滾燙,被窩罩在腦袋上,悶出一層汗,呼吸出的氣體都帶着灼熱的氣息。
溫浮舟艱難的翻了個身,他指尖探出來,摸了下額頭。
許久後,他嘆出一口氣,他手掌體溫本來就高,這樣一摸,反而襯托的額頭一片冰涼。
門被敲響的時候,他還在咳嗽,起身去開門,門口站着的女孩兒臉上帶着關切。
“你生病了嗎?”
女孩叫晶晶,是班主的女兒,平日裏負責安排他們的生活起居。
她突然伸手,探了探溫浮舟的額頭,眨眨眼睛,随即驚呼出聲。
“怎麽這麽燙!”
“有什麽事嗎?”溫浮舟淺淺的笑一下,他往後躲開了女孩的手掌,聲音沙啞。
“我來叫你吃早餐的…”女孩收回手,眼神裏依舊帶着擔憂。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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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不行的,院裏沒有藥,我跟父親說一聲,帶你去醫館。”
她說完,眼睛亮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想的辦法極其的明智,飛速的轉頭,自顧自的跑開,邊跑邊說。
“你等等我,我同父親說,馬上回來!”
少女聲音靈動,身影一瞬間便消失在了眼前。
溫浮舟來不及勸阻,他悶聲又咳嗽了幾聲,轉身進了屋裏。
今天太陽很不錯,雨後天晴,天氣漸漸回暖。
顧家醫館——
顧祐南坐在裏間的沙發上,他眯着眼睛在翻賬本,一邊躺在沙發上的傅文弦手上吊着水。
這是最近引進的西方醫學,不通過針灸方法治療病痛,而是采取輸液的方式,緩解病痛。
見效比中醫要快的多。
傅文弦一早被拉着來他府上時,人就變得有些迷糊。
眼皮燒的通紅,還硬是撐着。
最後差點來個平地摔的時候被顧祐南發現,強行帶來了醫館。
他順道來查個賬。
裏間裏極其安靜,在顧祐南合上賬本的一瞬間,旁邊守着的店長才呼出一口氣來。
傅文弦的聲音恰巧響起。
“那個叫王瑜的,你怎麽看?”
今日他被蔣清然一夥人強行拉去找顧祐南的時候,遇見了那位最近圈子裏傳的神乎其神的留學生王瑜。
說他是聰明智慧,善解人意,擁有遠大抱負,才識和見解都遠超于常人。
他瞧見了一眼,便看出來那是個聰明,不是蔣清然可以掌握的。
“什麽怎麽看?”顧祐南伸手在桌面上拿了一支煙,他叼在唇邊,點燃,煙霧氤氲了他的面貌。
他目光落在窗外,聲音冷淡。
“他跟我本就不是一類人,還談什麽看法。”他說完,将手裏的煙按滅在煙灰缸裏,起身。
“你自己等着,我先走了。”
他轉身往外去,頭也沒回。
在他走到門口的那一刻,他看見從外進來的兩人。
溫浮舟和一個少女。
女孩扶着溫浮舟的手臂,他臉色看着很差,蒼白一片,眼下一片青黑。
女孩皺着眉,圍在他身邊叽叽喳喳的說着些什麽。
溫浮舟恰巧擡起眼睫,他的眼眶有點紅,低低的咳嗽幾聲,此時正看過來。
空氣安靜了一瞬間,四周嘈雜喧嚣,顧祐南停下腳步,他突然就順勢坐在一邊的椅子上,視線挪開。
不再看那邊。
溫浮舟也覺得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在這可以遇到顧祐南,也免了他花費時間去制造偶遇。
他也收回視線,晶晶扶着他往裏面去,有人迎出來,将他帶進了裏間。
顧祐南指尖輕輕敲着膝蓋,他突然挑了一下眉角,站起身,原路返回,再次往裏間去。
藥堂四處彌漫着一股中草藥的味道,其中側面有一個櫃臺放着一排排的西藥。
溫浮舟被人領進裏間,他一進去,就看見坐在裏面吊水的傅文弦。
他腿間放着一本書,時不時翻動一下,聽見腳步聲,還未擡起頭,便已經開口。
“怎麽又回來了?”
他的話落在地上,沒有人接,此時他才察覺到異樣,擡起頭來。
臉上的疑惑僵硬住,随即,他眨眨眼。
“你…怎麽來了?”
他腦子裏一瞬間飛逝過無數種想法,最後落在一處。
難不成…溫浮舟聽說他生病了?特意來瞧他?
溫浮舟看見傅文弦的眼睛亮了亮,他抿唇,才開口。
“咳咳…昨天淋了雨,有點發燒……”
他說完,傅文弦期待的表情僵硬住,他低頭,尴尬的咳嗽幾聲。
“啊…我也是,好巧!”
四周又安靜下來,溫浮舟才要開口,突然就聽見背後的聲音,慢慢飄來。
“是挺巧的。”
顧祐南靠在門邊,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西裝,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時不時響起來。
劉海梳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顯得五官愈發的立體,硬朗。
“湊巧昨天都淋雨生病來着?”顧祐南盯着傅文弦的方向。
語氣多少是帶着點怨念的。
他突然擡手,指着溫浮舟:“要治病是吧?”
他轉身,手招了招。
“跟我來。”
當着傅文弦的面,明目張膽的把人帶走。
他就是小肚雞腸,他就是幼稚,就是要告訴所有觊觎他看上的人的那些人,無論怎樣,這人起碼在他感興趣前都歸他所有。
他管那麽多什麽自私不自私,霸道不霸道的!
而溫浮舟卻微微皺眉,他擡手輕輕拉了一下晶晶的手腕,開口。
“就不勞煩顧少爺了。”
他轉身,在往外去時被對方拉着手腕,顧祐南聲音很冷,沒有絲毫的起伏。
“這邊一圈的醫館顧家都有投資,如果你不介意去洋人的醫院。”
他說完,就松開溫浮舟的手腕,擡手揮了兩下,旁邊跟着的小二點點頭。
“溫先生,請吧?”
溫浮舟沒理會,他扭頭,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就要往醫館外走,有了系統傳遞過的記憶,他很清楚的知道面前這人的脾氣。
從小被家裏寵到大,大男子主義極其深重,唯我獨尊。
就算是為別人好,也總是帶着強迫的意味。
晶晶明顯是被顧祐南的話吓到,她跟在溫浮舟背後,還是時不時回頭。
“你病這麽重…都燙手了,還想硬挺着嗎?”
他聲音不小,裏面的人聽的清清楚楚。
溫浮舟沒說話,他腳步沒有絲毫的猶豫,盡管已經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你絲毫沒有停下步子。
他就是這樣的人,犟得很,一根筋。
顧祐南沒有動,他背對着溫浮舟,可以看見對面傅文弦似乎打算要将手上的針頭拔開,他內心燒起一股無名火。
可偏偏就無處可發。
簡直憋屈的要死!他從小到大哪受過這樣的罪!
在溫浮舟一腳要踏出醫館門時,他才認命的閉上眼睛,轉身,跑過去再次拉着溫浮舟的手腕。
“別走。”
他聲音柔和下來,憋了半天,臉都憋得通紅,才開口。
“就在這治吧…”
他頓了一下,突然彎腰,湊到溫浮舟耳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廓。
他的聲音很輕,也很慢,明明帶着怨氣,可還是無可奈何的敗下陣來。
“求你了。”
他說。
耳邊一切都變得無聲,溫浮舟眨眼,他悶咳一下,随即扭頭,看着顧祐南別扭的表情,抿唇。
他沉默片刻,許久後才點點頭。
“好。”
太陽爬到山頂,裏間極其的安靜,幾個人分散的坐在沙發的各個角落,面面相觑。
溫浮舟沒說話,他盯着地面,他的目的已經達成,某只小狗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慢慢改變自己唯我獨尊的判斷方式。
調/教這種事情,就需要慢慢來,第一步已經達成。
溫浮舟自知在此時對方對于他的情感不會強烈到何種地步,但他就是借助顧祐南從小到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性格,讓他先對自己産生占有欲,随後,便可以慢慢調/教成他想要的任何樣子。
他讨厭絕對的唯我獨尊,讨厭所謂為了你好的強制消費。
在安靜的間隙,傅文弦開口,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态,但話在嘴邊,還是不得不說出口。
“蔣清然不是說要過來的?”
他問顧祐南,眼角的餘光卻觀察着溫浮舟的反應,明明顧祐南是他從小到大的兄弟,可在這種時候,他卻希望在溫浮舟臉上看見他對顧祐南的厭惡。
起碼讓溫浮舟知道,顧祐南是個有了糾纏不清的人卻還在沾花惹草的僞君子。
他想到這裏,內心極其的複雜。
明知這樣小人的心态不該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裏,可還是忍不住。
他知道,這就叫做所謂的貪念。
人一旦有了貪念,就開始變得自私自利,但無論站在任何角度來說,他僅僅,只是想守住自己守護的東西。
屋子裏依舊很靜,在傅文弦狀似無心的那句之後,再沒有人接話。
顧祐南側眸直勾勾的盯着溫浮舟的臉,他指尖夾着煙,袅繞的煙霧在屋子裏圍繞。
“哦。”
他随意的應了一聲,瞧見溫浮舟皺眉,開口問。
“怎麽了?還是不舒服?”
溫浮舟視線挪向他,眨眼,他臉色蒼白瞧着無辜極了,眼睛亮晶晶的,聲音帶着絲絲的沙啞,有點軟。
像那日夜裏撒嬌一般。
顧祐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莫名其妙帶了某種濾鏡,聽到他說。
“可以把煙熄了嗎?”
話才落,顧祐南連忙将煙按滅在煙灰缸裏,動作快的連自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