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威脅
威脅
天空蒙蒙亮,初晨的光透進窗戶裏,照射在地面上。
戲院裏極其安靜,溫浮舟推開後院的門,陽光恰巧落在他臉上,眯了眯眼睛。
腦子還有些痛,他晃了晃。
戲院開門的時間為早晨的九點,一天下來,每個戲子輪一場表演都是極其有運氣的。
戲院的演出次數與自身在院裏的名聲成正比,名聲越大,出演次數越多。
溫浮舟近日裏得了不少人追捧,在院裏混了個中等的名聲,至少大家都想看看被幾位大佬看中的人會是怎樣的神仙模樣的。
随着天空越來越亮,來戲院的人愈發的多,大家都開始忙碌起來。
溫浮舟先開始準備妝容的,在方雷到達後臺的時候,他才擡起眼睫。
看着對方容光煥發的臉。
今天方雷穿了一件紅色長衫,他唇上抹了點口紅,肌膚白皙下,整張臉顯得愈發的女氣。
他掃一眼溫浮舟,挑一下眼尾。
“瞧什麽?”
放下手中的洋包,坐在一邊的座位上,他盯着鏡子裏的人。
“是大老板昨夜裏要留你玩,我有勸他的。”他對着鏡子描眉,眼神輕飄飄落在溫浮舟的臉上。
此時,格外秀氣的臉上還帶着些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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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真像是意識到是自己的錯一般。
溫浮舟想笑,他也确實笑出聲來。
四周安靜,恰巧此時只有他們兩人,坐在偌大的空間裏。
溫浮舟起身,他慢悠悠走到方雷旁邊。
他沒有對方高,也比較瘦,此時站在方雷的梳妝鏡前,眨眨眼。
對方描眉的手頓住,接着安靜下來。
溫浮舟靠在桌子前,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襯衣黑色西裝褲,領子系的嚴絲合縫。
他手插進褲兜裏,依舊笑意盈盈。
“害怕了?”
他聲音慢悠悠飄出來,随即在他雪白的指尖映襯下口袋裏被緩緩掏出的槍口愈發黑漆漆。
上面還泛着異樣的光澤。
“我記得我同你,算得上是無冤無仇。”溫浮舟語調依舊慢。
他突然把槍拍在桌面上,響聲在四周回蕩,不斷盤旋着落下。
連帶着渾身激起一陣的雞皮疙,在風中瑟瑟發抖。
方雷咽了下口水,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人。
這人不是任他如何打罵都不會還嘴?那就更別說還手的事!
如今這是怎麽了?難不成叫人奪了舍?
哪來的槍?
一時間方雷的腦子裏竄出了許多的想法,他零星想抓着幾個,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只是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你…什麽意思?”
“戲院裏,大家都是各憑本事,耍陰招可就沒意思了。”溫浮舟指尖敲擊在桌面的槍杆上。
“昨天的事兒,我就不同你計較,但我也不是個好惹的,都說刀劍無眼,這槍更是不長眼。”
頓一下,“總能管好自己吧?”
他說完,挑眉看着方雷的眼睛,對方胸口起伏不定,“你敢動我,班主不會放了你的!”
說是這樣說,方雷坐在椅子上,瞪着眼睛,硬是不敢動一下。
後臺安靜許久,溫浮舟把玩着□□,他嘆了一口氣。
“最近我勢頭還行…如果你突然死了,那我也好正式頂了你的位置,班主不會願意戲院一次性沒了兩個有場子的戲子的。”
“所以,死了一個也就死了…”
溫浮舟仰着腦袋,靠在後面的梳妝鏡上,槍口敲擊着自己的大腿,他唇角淺淺勾了一下。
“你好蠢。”他突然說。
“這種事還需要別人給你拆開來講…”溫浮舟話落在這裏,他看見旁邊那人眼睛突然直勾勾盯着他後面。
連眼圈都順帶着一紅,随即喊起來。
“左爺!左爺!!”
“他威脅我!救救我!”
方雷喊得過于激烈,仿佛拽着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後臺再次安靜下來,在呼救聲的空隙,呼吸聲變得格外清晰,溫浮舟依舊維持着自己的動作,他側眸。
恰巧與左正卿對視上。
對方還拉着自己的妹妹,剛從拐角走進。
左蕾兒探出腦袋,一雙無神的眼睛看着溫浮舟的方向。
突然咧唇笑一下。
“找到你啦!”
陽光漏進屋子裏,灰塵吹的滿天都是,在陽光下每個灰塵都格外清晰。
溫浮舟再次看向方雷,他依舊保持着坐在桌面上的動作,不動聲色的将□□藏起,擡手拖着下巴。
“你要救他?”
聲音卻是對着左正卿的。
“也順帶威脅我?”左正卿笑起來,他慢悠悠的走進後臺,背後跟着的班主尴尬的笑一下。
“昨天和你說了的…”班主看一眼溫浮舟。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明明沒幾個人在這個小小的後臺,可還是顯得格外擁擠。
仿佛圍了一圈人。
“沒有。”溫浮舟跳下桌子,他背對着方雷,“我沒時間花在你身上,剛剛說的話,就說一次。”
他走到左正卿旁邊,拍一下他的肩。
“要說什麽?”
随即他率先走在前面,頭也不回。
“出去說。”
方雷瞪着眼睛,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場的幾個人。
班主,左正卿對溫浮舟如此蠻橫的行為竟然視而不見。
明明他才是給戲院裏帶來最多效益的“頭牌”!明明溫浮舟才是左正卿不要的小戲子!
怎麽突然一切都颠覆了他的認知。
這人還會有人願意相信他?
屋子裏僅僅只有呼吸聲的時候,左正卿轉身動作下發出的響聲在屋子裏格外清晰。
他走在前面,拉着左蕾兒的手腕,聲音慢悠悠飄過去。
“跟上。”
他頓一下,在方雷眼睛亮一瞬間的時候接道。
“溫浮舟。”
*
院子外的風吹的舒服,陽光落在臉上,組成星星點點的碎片。
溫浮舟停下腳步,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面色蒼白,透出一絲憔悴。
“要說什麽?”他開口,剛才的親密一瞬間便煙消雲散。
“明目張膽的威脅同袍,就不怕你那小白兔的形象被人撞破?”
左正卿靠在一邊,他此時正挑着眉看着溫浮舟臉。
“那就只能你替我保守秘密了喽。”溫浮舟随意的笑着。
他視線落在旁邊一直安靜着的左蕾兒臉上。
對方雖然看不見,此時卻隐約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一般咧嘴笑起來。
“我也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女孩頓了一下,聲音愈發的歡快,“因為我哥哥也喜歡裝…”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就急忙的捂住了自己的唇,連忙擺起手來。
“不不不…哥哥不喜歡…哥哥就是好人!”
陽光鋪灑在地面,人的影子随着太陽慢慢的升高,照射的越來越短小。
空氣彌漫着燥熱,炙烤着人的肌膚。
女孩閉上了嘴,幹脆暫停了自己的描述,吐着舌頭去拉一旁左正卿的衣袖。
溫浮舟看着這兄妹二人劣質的表演,有點想笑。
“你們到底找我有什麽事?”他問。
“是還需要再讓我唱一整天?”刻意提起這件事。
溫浮舟看向左正卿,對方唇角依舊還彎着。
極其無辜的攤手,眨幾下眼。
“自從上次…我便沒想過再來找你,是蕾兒喜歡你。”
“所以?”溫浮舟只想要知道他們來的目的。
“我想邀請你再去府上玩兒!”左蕾兒往前走幾步,她擡起手在空氣中劃了幾下,似乎想要摸到什麽東西。
左正卿就靠在一邊的牆上,也不去幫一下忙,就任由他自己四處摸索着,直到碰到溫浮舟的肩。
女孩笑了笑:“可以嘛?”
“浮舟哥哥…”
溫浮舟自是知道對方此行既然有了目的就不會輕易回去,他隐約可以聽見前臺傳來的聲音。
似乎準備要開場了。
他是今天的第一個。
“浮舟哥哥,你是要準備忙去了嗎?”女孩聲音清脆。
她沒有等到回話,也不生氣,只是慢慢低沉下腦袋。
“…我自小便沒了父母,是哥哥把我拉扯到大的…上次在家裏瞧見你,就莫名其妙的想要跟你親近,你從來不會看不起我……”
女孩聲音帶上了哽咽,她緩緩蹲下,陽光落在她身上,卻被硬生生的阻隔在外面。
她有自己的世界,外面的人進不去,裏面的人也出不來。
“所以…你也看不起我嗎”她聲音悶悶的飄出來,“因為我的眼睛?”
此時一直站在一邊的左正卿恰時開口,他走向左蕾兒,聲音比平日裏冷上幾分。
“別怕…不會有人敢傷害你。”
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溫浮舟,眸子裏一切懶意一一消散,只有冷。
毒蛇纏繞着脖梗一般。
溫浮舟此時完全沒有退路,他終于知道這兩人的目的,就是挖一個圈套…不,明明就是明目張膽的威脅!
他有別的選擇
“你們就那麽喜歡這雙眼睛?”
“不。”左正卿接道。
“現在……”他靠近溫浮舟耳邊,“是對你感興趣。”
他飛速撤開,淺淺微笑,“哦!這不是威脅,我只是簡單的替妹妹邀請一下你,溫爺爺估計也不會因為好友的事情千裏迢迢跑來瞧瞧的。”
他突然眨了一下眼,手指了一下溫浮舟藏槍的口袋。
“還是溫老師教的好,馬上就可以學以致用了。”
他的話才說完,就見旁邊的人突然也跟着彎了一下唇角,接着,一只細白的手緊緊拉住了他的衣領。
溫浮舟的臉愕然放大,呼吸噴灑在他臉上。
“學的很快,給聽話的學生一個獎勵。”
聲音雀躍,此時卻愈發的興奮。
左正卿也察覺到自己的腰被什麽東西抵住。
溫浮舟眨眼,探出舌尖,不好意思的笑笑。
“卿卿,可別太輕敵喲…身上連槍都沒帶就敢學着別人威脅人。”他另一支手指尖順着左正卿的衣領滑到他的下巴。
“容易失敗的。”
與其說他們像是扮演挾持者與被挾持者的角色,不如說他們像是在進行某種不可言說的親密接觸。
反而勾引出來暧昧的氛圍。
“放開哥哥。”左蕾兒突然舉槍對着溫浮舟的方向。
“我的命換你哥一命,劃得來。”溫浮舟聲音慵懶。
他絲毫不在意,嘴裏還哼着歌。
在左蕾兒氣呼呼的放下槍後,溫浮舟才松手,他輕輕拍一下左正卿的肩。
“給人家教訓,和邀請別人去家裏玩,是兩種不一樣的态度。”
“我向來吃軟不吃硬,去你們那我得考慮。”
溫浮舟甩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離開,在走到門口時,他留下一句話。
“等一下可以聽戲,可以聽完再回去繼續想辦法。”
後院裏,只剩下兩個人,左蕾兒蹲在地上一直沒站起,等左正卿走到他旁邊,她才起身。
氣鼓鼓的:“他沒有同情心!”
壓根就用悲慘童年的故事騙不到!
左正卿沒開口說話,察覺不到他的情緒,在左蕾兒以為對方要大發雷霆時,卻聽見一聲笑。
接着左蕾兒手裏被人塞進一把□□,她睜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明明他哥手上是有槍的!
左正卿伸個懶腰,他拉着左蕾兒往外面走。
步子輕快。
“哥!”左蕾兒才反應過來,聲音有點抖,“你不怕把自己玩進去?”
左正卿點了一支煙,他吸了一口。
“怕?混這條道的,還怕什麽?”
就只需要考慮,是否想要。
*
戲院大廳帷幕緩緩拉開,接着音樂響起,還未看見人,便聽見悠揚的歌聲。
從大廳飄向二樓。
二樓包廂裏坐滿了人,有的靠在一邊聊天,有的在聽曲兒,還有的在打麻将。
看臺處坐着幾個人,遠遠往下投去視線。
“真有你們說的那般驚豔?我瞧着身段倒是漂亮,看不清臉…”
“顧爺知道,他有段時間常光顧這戲子,應當是見過正臉! ”
“聽說最近左爺和那位姓周的警官挺支持他的…才來戲院短短一年,地位就快要趕超排名第一的那位戲子……”
“那可想而知受了多少錢…怕是不幹淨……”
他們議論的聲音慢悠悠的飄進角落坐着的顧佑南耳朵裏。
他叼着二郎腿,指尖夾着一支煙,腦子裏突然想到昨夜裏撞見那小戲子時發生的事情。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今日裏便時時刻刻牽挂着那人,原以為那小戲子沒了他的支持地位将會一落千丈。
怎麽會想到如今依舊過得春風得意,滿面桃花。
到底是沒等來對方的求饒,反而是自己眼巴巴的趕上來。
在有人提出聚會的酒樓時,他鬼使神差的插了一嘴,便領着衆人來到了這戲院。
他才要開口,一邊坐着喝茶的人先開了口。
聲音輕柔。
“他曲子是唱的好,沒必要把人想的那般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