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替身
替身
說出這句話,顧佑南就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
無非就是前幾天三皇子在煽風點火的時候說的話,這人記到了今天。
顧佑南皺眉,他沒擡手要接的意思,明擺着就不想這個事情就這麽過去。
溫浮舟眼尾帶着點紅,剛剛咳得厲害了,難受的呼吸都急促起來,還有部分是被氣的。
“洛易禾。”他開口喊旁邊站着的白淨少年。
“啊?”後者看了眼顧佑南,他靠近溫浮舟,就見對方把手裏的狐裘遞過來。
細白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謝謝。”
話落,溫浮舟松手,從兩人面前走過,大概走了幾步之後,他停在原處。
側過頭,他目光清冷的落在傅桉身上,他擡起手,衣袖在空中飛舞兩下,招招手。
“不走嗎?”
聲音聽不出什麽起伏。
一直默不作聲站在一邊的傅桉眼睫微顫,意外的挑起一邊的眉毛。
他扭頭掃了旁邊站着的兩人一眼,往前小跑了幾步,跟上了溫浮舟的步子。
迎面的風撲在臉上,兩個人走遠後都沒有開口說話,細柔的雪點落在溫浮舟的眼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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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桉側頭看着對方的臉。
“你和他鬧別扭了?”
“你很關心這個嘛?”溫浮舟一直盯着前面的路,隐約間,他看見趕過來的馬車。
是溫府的。
“算我沒問。”
傅桉手中握着的扇子搖晃幾下,他自己并沒有察覺有什麽的,反而是旁邊的溫浮舟有了片刻的愣神。
他從前也只是這位爺的伴讀,身份萬是跟這位比不上,現如今,他在自己面前自稱“我”。
可見這兒時的情分,在傅桉眼裏也算的上重要的。
遠處的馬車漸漸停下來,馬車上沖下來的男子手中的折扇都跑掉,他幾乎是沖到溫浮舟面前的。
一貫溫潤的視線帶上了幾分焦急,“是不是又受了涼?臉色瞧着這般差?”
“怪我!我方才一時疏忽……”
“沒事的。”溫浮舟彎了彎唇,他安撫的将手蓋在兄長的手背上,安撫的輕拍幾下。
“方才碰見攝政王,正打算一齊往那邊趕呢。”
他聲音平和溫潤,像細雨一般慢慢滲透進人心裏,話中的提點意味明顯。
到底是有貴人在的,若久久不行禮,便算是僭越了……
溫铎了然,趕緊鞠躬作揖,“參見攝政王,方才太過于心切家弟,望攝政王責罰。”
傅桉擡手示意對方起身,他神色淡淡,只是淺淺彎唇。
“罷了…”
頭頂的雪還在飄,一行人都坐上馬車,在一片雪白的美景中,馬車慢慢遠去,化為一個黑點。
而站在林子深處的兩人沉默片刻,顧佑南率先開的口,他微微皺眉,總覺得不大自在。
方才溫浮舟就這樣輕飄飄的走了?
還是和那位平日裏自己最不待見的攝政王一起,算是童年的伴讀又怎樣?
真當他能比得過自己?
“佑南…”洛易禾幹巴巴的開口,他盯着顧佑南目光落下的方向,聲音怯懦。
“你…不會生我的氣了吧?”
雪落下男子肩上,将他的身形襯托的愈發的瘦弱,他眼圈通紅,似乎随時就要掉下眼淚來。
這副模樣我見猶憐,肩膀在寒風中顫抖幾下,那張臉莫名的與方才離去的男子有了一絲的重合……
顧佑南飛速的挪開視線,他輕咳了一聲。
“狩獵馬上要開始了……”
*
馬車慢慢駛進獵場,隐約間可以聽到遠處的嬉笑聲,算得上是喧嚣熱鬧的。
車廂裏,圍坐着的三人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傅桉開口打破了裏面的安靜。
“到了…”
溫浮舟點點頭,他才要起來,就見旁邊的影子一動,馬車門簾被掀開,傅桉手撐着前面的踩板,輕松落地。
在溫浮舟踏出馬車的一刻,傅桉轉過頭來,慢慢伸出手,舉到溫浮舟面前。
“來。”
風拍打着臉火辣辣的疼。
四周的聲音嘈雜,混亂的在耳邊響起,似乎還夾雜着竊竊私語。
溫浮舟眼睫微顫,他突然輕笑一下,眼尾的餘光掃到站在不遠處的顧佑南,将手伸出搭在了對方的手心裏。
他被那人用力拉着,身體由于慣性往前倒去。
撲進對方的懷裏的時候,只感覺到一瞬間落在身上火辣辣的目光。
寒風不停拍打着,連帶着敲打在身上的目光。
傅桉伸手恰好攬着對方的腰,那處本就單薄,被寬大的外袍籠罩下本就纖細的腰更是一只手就可以環住。
太瘦了。
傅桉若有所思,他扶穩溫浮舟後,眼裏帶了一絲異樣的神色。
他能察覺到,就在方才,溫浮舟冰冷纖細的指尖順着自己的手心慢慢的滑到了他的指尖,纏繞纏綿,似乎隐約帶着絲暗示意味。
明晃晃的勾/引。
對方卻恰到合适的與自己拉開距離,輕飄飄的挪開視線。
“謝過攝政王了。”
溫浮舟淺淺彎唇,接着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原地。
雪花停歇,滿地銀裝素裹,傅桉回味過來,眉眼間也帶了一絲的興致,恰巧與不遠處的顧佑南對視上,對方的視線冰涼。
隐約氣的不輕。
傅桉挑眉,他慢悠悠走到陛下旁邊,鞠躬作揖過後,又帶着一臉纨绔的笑,坐在旁邊的高座上,目光似有若無的落在下面穿着白衣的男子身上。
旁人瞧着高不可攀,清冷自持的溫世子,似乎骨子裏帶着點野性呢……
*
群臣聚集在獵場外,陛下已經宣布可以自由活動,圍獵将在一個時辰之後正式開始。
漫天的雪已經停下來,整個世界籠罩在白茫茫之下。
溫浮舟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旁邊溫母目視前方,鐵青着臉色。
“…有些人,就是怎麽也甩不掉的垃圾……”
“也不害臊…”
溫浮舟低垂着眉眼,他面上沒有表情,唇色依舊是蒼白的,仿佛風一吹就要摔倒一般。
“側出的,就是側出的,怎麽都是上不得臺面的。”
聲音壓低,帶着森然的冷氣。
溫浮舟勾一下唇角,帶出一絲不屑。
他慢條斯理的端起桌上的茶杯,靠近唇邊抿了一口,連餘光也沒有分給氣得臉色漲紅的溫母。
平日他是懶得多生些事端,但總歸不是傻的。
“浮舟敬您是長輩,只說一次。”
“我再不濟也是陛下親封的世子,溫家的嫡子,在父親面前也算是有些話語權。”
“您先前沒有招惹,倒是可以讓您相安無事到現在,若還有些小動作,您大可以試試看。”
溫浮舟放下茶杯,瓷杯磕在桌面的聲音傳進溫母的耳朵裏,竟莫名其妙帶出一絲的戰栗。
風吹來,透進骨子裏,接連刺進腦子。
溫母垂在一側的手捏緊,許久沒有開口。
現場混亂,溫铎拉着溫依依過來的時候,這邊已經恢複了平靜。
溫浮舟還在低低的咳嗽,他臉色瞧着很差,明顯是被風吹着了。
“身體這麽差還出來做什麽…”溫依依聲音不大,恰巧可以傳進溫浮舟的耳朵裏。
她頓了一下,似乎許久都沒有聽到回話,撇一下嘴,拎起桌前的茶壺,臉上表情很嫌棄。
“別說我們欺負你…”
嘴裏咕哝着,還是倒了一杯熱茶進溫浮舟的杯子裏。
她沒有理會溫铎的暗示,語氣依舊帶着氣惱。
“這麽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點!”
雖是這樣說,還是讓一邊随行的丫鬟遞過來一件白色披風。
她掃一眼溫铎,然後沒再說話。
大棚外的雪落一會兒,停一會兒,像愉悅的在彈奏着一曲斷斷續續的歌兒,曲調綿延……
溫铎将披肩披在溫浮舟肩上,他一直都皺着眉,心裏一定藏着些事,只是在當下不好說出來。
直到溫浮舟淺淺勾了一下唇,擡手拍了拍他搭在肩頭的手背:“無妨…”
溫铎嘆出一口氣,他坐在溫浮舟旁邊,欲言又止。
他自知當今朝廷攝政王手握權利,可偏偏皇帝年輕野心勃勃,這是容不得權力一直在外人手中掌握着。
現下這段時日,兩方勢力鬥得很,溫家本在朝廷中勢力過于強大,一旦被陛下誤認為同攝政王互為黨羽,必定是要想方設法斬草除根的。
此時同攝政王牽扯上,一絲好處都沾不上的。
一邊,溫母捏着茶杯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紅,她從未懷疑過,卻沒想竟在不知不覺間她的一雙兒女已經和她想着處處針對的病秧子混得如此感情深厚。
倒顯得她多麽的尖酸刻薄了。
*
布滿天空的雲層間微微透出細碎的光亮,照在地面上,形成一個又一個雀躍的光斑。
洛易禾從小亭出來,他盯着不遠處的大棚下,白色披風包裹下的男子坐在那處,猶如一副畫,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
關于溫浮舟的事情他聽過不少,再結合他和對方如此相似的眉眼,很難不會多想。
或許,真的就如那些愛嚼舌根的人說的那樣
他就是……
“喲…”
“小替身在這做什麽”
洛易禾沒注意到是什麽時候周圍突然出現這麽多人的,領頭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火紅色的騎馬服,黑色的發被高高束起,盡顯少年風範。
他此刻手裏把玩着一尾長鞭。
眯着眼睛笑了起來,旁邊陪同的幾位公子哥跟着笑起來。
“虧你還有那個臉頂着和溫浮舟相似的臉跟在顧将軍旁邊,倒是不害臊……”
“明知道先前顧将軍和溫浮舟最是要好的。”
少年歪着頭,他突然靠近洛易禾,指尖挑起他的下巴。
湊近打量許久,最後嘆出一口氣。
“啧啧啧…好看是好看,但還是沒得溫浮舟那般狐媚。”
旁側突然卷起的風把少年的發吹舞在空中。
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洛易禾眼睫顫抖一下,他後退一步,聲音在抖。
“你們是誰,倒也不必這樣诋毀我。”
“我們素未相識…”
好不可憐。
*
溫浮舟手裏端着剛才溫依依嫌棄遞過來的暖爐,臉上的血色稍微恢複一些。
他在同幾位皇子說話,他們談的是最近最難解的棋術,這稍微勾起了溫浮舟的興趣。
“…不如去那邊的小亭擺一個瞧瞧”
其中有人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