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溫世子
溫世子
風吹過小亭邊的垂柳,落下的柳葉随風擺動,在天空旋轉一支舞,落下,輕飄飄的。
“顧大少爺倒是舍得回來?怎麽沒想着幹脆在外頭別回來了?”
“前段時間父皇不是還有宣召你回宮的?當初還不答應…”
“他可是大忙人,邊塞那邊美人可多了的。”
“這位是誰”
“怎麽…還帶回來個童養媳?”
話落在此時,寒風吹的人臉上一片的冰涼,已經入冬,四周都是一副天寒地凍的模樣。
一群身着華裘的男子圍着其中一名男子在說話,眉眼間還帶着一絲的激動。
坐在寒風中的矮亭下,中間的暖爐散發出一絲熱量,被圍在中間的男人手中捏着一個小巧的瓷杯,唇角帶着一絲的笑,輕挑着的眼尾透着不羁。
他聲音有點冷,緩緩吐出的時候周圍的空氣仿佛冷下來幾度。
“他不是童養媳,他叫洛易禾。”
一直躲在他背後的少年露出幹淨白皙的臉來,眼睛又大又亮,霧蒙蒙的水汽在萦繞,透着懵懂。
“易禾同南哥過來,是來參加開春的考試的。”頓一下,臉頰紅潤一片,“不是童養媳。”
周圍安靜了片刻,笑開來。
其中幾位皇子皆心照不宣的交換一個眼神,在讀懂彼此眸子裏的意思後都扭頭細細打量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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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瘦弱,但瞧得出身體很健康,完全就不是他們所想的那位一般,只是這模樣……
都是一般眼尾帶着笑意,唇紅齒白,倒是少了那點讓人想揉碎的脆弱感,瞧着乖。
幾人依舊在寒暄着,那位開口維護了一句的男子再也沒有開口,他在一群皇子間穿得最為單薄,黑色的長袍,但單看那袖口護腕上的金色花紋就可以瞧出此人在這宮中的地位。
此時扭頭看着不遠處,似乎在出神。
“你怎麽不說話了?”三皇子平日裏和顧佑南最是要好,說着便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
“瞧什麽美人?”
“沒瞧什麽。”顧佑南總覺得自己看花了眼,怎的在這宮中瞧見了那人。
收回視線,他低頭抿一口茶,茶杯才碰到唇邊,身後的少年伸手阻攔,他的唇輕輕掃過對方的手背。
突然沉默。
四周彌漫着突然起來的暧昧,少年低頭,耳垂紅的滴血。
“你…別喝,水都涼了……”
嗫嚅道,風擦過他臉頰,帶起一絲的戰栗。
顧佑南察覺不到絲毫暧昧的氛圍,他下意識擡手擦了下唇,移開視線,聲音依舊冷。
“嗯。”
後花園的亭子裏依舊熱鬧。
顧将軍五年前突然離去,前往邊塞,擺平戰亂,關于他的傳聞已經被民間造謠到天上有地上無的了。
此番回來,倒也不知道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
三皇子一敲腦袋,試探着湊過去。
“聽說,今日是他回京的日子…想必這個時候……”
“誰?”顧佑南面不改色,甚至臭着臉。
“你不記得了?”三皇子眨眼。
見顧佑南依舊在裝傻,旁邊幾個皇子意會到其中的意思,紛紛開口。
“浮舟回來了,小時候你們兩個可是最親的!”
“他那會還帶你捉鳥呢!”
一說到溫浮舟所有人都有了興致,叽叽喳喳聊開,仿佛在說一個神人。
洛易禾聽不明白,他總覺得這些達官貴人嘴裏的那位“浮舟”定是個極好的人,不然怎麽會讨所有人喜歡。
明明離開了五年,提起還是覺得喜歡的人,定是關系極好的。
顧佑南卻是興致缺缺,面上還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湊近些,坐外邊不冷嗎?”
扭頭對後面藏着的洛易禾說。
在這一片的喧鬧中,對方能時刻關心你的處境,洛易禾心跳的有些快。
就在此時,突然跌跌撞撞跑來一個小太監,匆匆跪下,是三皇子身邊的小福子,尖着嗓子。
“各位皇子,顧将軍,額…溫世子往這邊來了……”
一陣寒風吹過,凍進骨子裏一般,這邊話才落下,就聽見慢慢靠近的腳步聲,步子不急,隐約可以聽見低低的咳嗽。
顧佑南微微皺眉。
“浮舟!”三皇子先興奮的跑過去的。
遠遠便看見一個很瘦的男子,皮膚很白,眼尾上擡,唇抿着,很淡的粉色,眼睛裏似乎由于剛才的咳嗽帶出的水霧罩住,格外清透。
他淺淺彎了下唇,随即再次劇烈咳嗽起來,呼吸急促,肩膀被帶着微微顫抖。
他指尖輕輕捏着三皇子的衣袖。
“身體這是怎麽了?”三皇子伸手去扶對方。
随着他們的靠近,洛易禾才看清對方的臉。
那個他們都格外喜歡的人,原來長得這般漂亮……
眼睫很長,上面還站着淚水,随着眨動滾落下來,呼吸起伏重,明明難受,可為了自身的體面咬着唇,眉眼間帶着一股子疏離。
有種讓人想要揉碎的破碎感。
眼睛星亮,洛易禾總覺得在哪裏瞧見過,突然意識到什麽,他瞳孔收縮。
這雙眼睛和自己的……
“浮舟,不舒服嗎?”
“要不要叫禦醫?”
“怎麽身子比之前還要差了”
周圍七嘴八舌的圍着溫浮舟打轉,後者搖頭,纖細的手輕輕搭在石桌上,在要去拿茶杯的時候,旁邊伸出的手很快的拿走茶杯,把裏面的水倒掉,重新倒了一杯。
遞到他手裏。
“有些燙。”聲音還是聽不出起伏。
寒風依舊在肆虐,男子穿的單薄,明明指尖那麽冷。
還不多穿點。
顧佑南煩躁的側身,擋住背後吹來的風,不動聲色的把暖爐往溫浮舟那邊移了一下。
随即又裝作極其不在意的扭頭,盯着石桌的桌面。
“…好了,別順了。”溫浮舟喝完茶,吐出一口熱氣,他淺咳了兩聲,由于剛才的咳嗽嗓子有幾分沙啞。
伸手阻止旁邊三皇子順氣的動作。
“您貴為皇子,怎麽能給臣順氣呢…”
“這有什麽的。”三皇子毫不在意,他沖旁邊的幾個哥哥又傳遞了個眼神。
“我們剛剛還聊你呢…這是佑南,剛剛還想不起你是誰了,我說你們小時候最要好,他還帶回來了個童養媳……”
三皇子極其無辜的把所有事情都抖開來說,接收到某人冰冷的視線,他也面不改色。
溫浮舟聽聞沒有動作,他眨眼,眼尾緋紅,眉毛微微皺着。
“忘了就忘了吧,我也不記得了。”
他聲音輕飄飄的,被寒風攜着鑽進顧佑南的耳朵裏,帶着絕情。
“顧将軍。”
他喊了一聲,随即扭頭看着顧佑南背後的少年。
愣了片刻,他輕輕勾一下唇。
“你好,怎麽稱呼?”
“洛易禾。”
顧佑南替那少年回話,他把人護在背後一般,仿佛害怕自己會做出什麽傷害人的事情。
溫浮舟眼底的笑意褪去,他挪開視線,“嗯,好。”
沒再開口。
四周的氣氛尴尬,溫浮舟吐出幾口濁氣,他起身,由于起的太急,身體沒适應晃了一下。
後背被什麽托了一下,等他扭頭去看早就不知是誰出的手,旁邊幾位皇子眼底擔憂。
“到底怎麽回事?”
“不是好好在你外婆家養着,怎的底子還愈發的差?”
“去本王宮裏呆會?我那裏前段時間叫人去尋了些安神的香…”
幾乎是簇擁着人離開的,匆匆同顧佑南道別。
“顧将軍,你也早些回去。”
柳樹還在搖擺,招呼人一般。
顧佑南盯着那道消瘦的背影離開,直到不見,他剛剛好像又咳起來了……
皺眉。
怎麽又開始不自覺關心那人?
他扭頭恰巧對視上洛易禾的眸子,突然沒由來的心虛,飛速挪開視線。
“看什麽。”
“那位便是溫世子?”洛易禾還沒回神,喃喃道。
“嗯。”顧佑南哼一聲,随即站起身,他先邁出的亭子,沒回頭。
“我還有事,自己回去?”
雖是這樣問,但下一秒的轉身離開,便告知洛易禾很殘忍的事。
即使顧佑南沒事也不會送自己回去的。
他沒有別人看到的那般被顧佑南照顧的很好,反而是在剛才,他看見顧佑南臉上第一次露出懊惱的神色。
是對着那位溫世子的。
*
侯府裏很熱鬧,由于溫浮舟才回京,來看望的好友裏包括了幾位皇子,他們能來侯府已經是給侯爺極大的面子,更別說把人護着下馬車。
幾個人圍成牆一般,溫浮舟想笑,卻先咳出來的,捂着唇,咳得站不穩地。
恰巧兄長回來,馬車才停,就見兄長跑來,把溫浮舟拉進懷裏,讓人靠着他的肩。
“身子不好怎麽還到處跑?天氣這般涼…”
責備的話才吐出。
就見那位格外虛弱的喊了一聲:“哥…”
責備的話吞下去,溫铎沖幾個皇子行禮過後,把溫浮舟裹進披風裏,帶着人回了屋子。
天已經黑下來,等溫浮舟睡去,溫铎才退出房裏,輕輕合上門,幾個皇子圍過來。
“浮舟可是在外婆家裏受了委屈?”
“到底怎麽回事?”
“怎麽病這麽重?”
“……”
溫铎看了眼天色,想打發幾個皇子回去。
聲音壓低不少。
“浮舟其實一直都想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