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星際瑪麗蘇24
星際瑪麗蘇24
人在虛弱的時候,無論遞過來的善意來自誰,推開都是很難的一件事。
你并不喜歡柏宜斯,讨厭他亂七八糟的言語,可此刻他溫柔地哄着你,帶着無措與真心,并非出于僞裝的慣性,而是真真切切地擔憂着你。
你濕着眼睫抱住了他,眼淚沒有再落,可心裏還是難過。
柏宜斯輕拍你背的手停了,他靜靜地摟住你,那一刻,你們都沒有開口。他唠叨的嘴緘默,你厭煩的眼合攏。
沒有針鋒相對,你在讨厭的人懷裏取暖。
“我會沒事的,對嗎?”你輕聲地問他,帶着難以掩飾的哭腔。
“會好起來,”他說,“你只是忘了吃藥。等你睡着,我給你打一針,醒來後的你不會再難受了。”
“會疼的。”你靠在他肩上,“我會很疼。都是你害的。”
你毫無邏輯地埋怨他,将自己遭受的痛苦歸咎于他們:“都是你們害的。”
柏宜斯沒有反駁,他抱着你繼續哄你入睡:“嗯,都是我們的錯,睡吧,睡着了就不會不舒服了。”
“你有沒有騙我,”你問他,“如果我做噩夢,你能不能叫醒我。”
你知道你講的話沒有邏輯,你說的言語亂七八糟,你頭疼,不舒服,你想說些糟糕的話,讓他代替你痛苦。
如果能把所有的一切推給他,就算他不想要,你也任性地抛灑,将破敗的情緒垃圾一樣傾倒。讓他成為你的垃圾桶,而你,淪喪于微不足道的苦難之中。
“柏宜斯,”你再一次開始你輕微的啜泣,“我讨厭你。”
“我知道。”他摟着你緩緩說,“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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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就挺讓人讨厭的。他不像大哥光明磊落,不像亞爾弗行事潇灑,他就是一個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卑劣之人。
他有自己的渴望,有私心,會做壞事,會耍詭計。
幼時想着趕跑亞度尼斯,沒有成功又披上懂事的皮,想在大哥眼裏留下好印象,想在首都星存活下去。
拿着手術刀時,偶爾心中也有湧出撕裂的欲望,破壞、殺戮,讓血腥流淌,生死颠覆。
在這一刻,他還期冀你對他的感情,除了厭惡,也能有些別的夾雜其中。
你的虛弱感染了他,他摟着你阖上眼,像堕入一場無法清醒的混沌夢境。
他說:“我會叫醒你的,當你陷入噩夢,我會知道的。”
“桑灼,別說話,睡吧。”如果你不沉睡,那他只能在你清醒的時候給你打針。
那會疼的,說不定你對他的厭惡又要加深。
他不希望如此。寧願你睡着,情願你安安靜靜地躺在他懷裏,沒有苦痛,沒有啜泣,陷入香甜的夢境。
夕陽的光一點一點堕入黑暗,遠處的紅霞跌入了深藍,在星星還不明顯的時候,亞度尼斯下樓準備晚餐。
那個時候你剛剛睡着,柏宜斯正準備将你抱走,就撞上了下樓來的亞度尼斯。
亞度尼斯見到柏宜斯抱着你,雙眼驀然壓了下來,目光沉沉如刀剮向柏宜斯,一貫平穩的聲音發冷:“你在做什麽。”
柏宜斯皺起了眉頭,你好不容易睡着,睡得并不安穩,亞度尼斯此時若是争執起來,你一定會被吵醒。
柏宜斯內心對亞度尼斯的些許憎恨翻湧而上,他竭力平複下來,微笑着輕聲說:“冷靜,桑灼剛睡着,不要吵鬧。”
亞度尼斯的角度望不到你的面龐,只能望見你柔順的烏發,你被柏宜斯摟抱着,身體完全被柏宜斯支配,不像是睡着,倒像是被他桎梏住開不了口。
亞度尼斯攥緊了拳頭,他對于柏宜斯的忍耐一貫沒有其他兄弟多,若是亞爾弗抱着你,亞度尼斯還能更加理智些,若是大哥抱着你,他心中更不會生出不該有的怒意來。
可偏偏是柏宜斯,他最為厭煩的兄弟。
亞度尼斯邁着長腿三兩步就走到你身邊,他确認你是真的睡着了,心中的情緒才平複些許。
亞度尼斯伸開手,很明顯要柏宜斯把你交給他。
柏宜斯唇角微揚,被你讨厭的不甘與焦躁幾乎要抑制不住地朝亞度尼斯發洩而去。
他咬牙冷靜下來,嘴唇輕啓,只有氣音:“滾開。”
亞度尼斯的綠眸幽深而微怒,他按住柏宜斯的肩膀,你被夾在了兩人中間。
亞度尼斯輕聲道:“三哥,別太過分。”
柏宜斯短促地冷笑一聲:“四弟,你真是一如既往令人厭惡。”
兩人僵持下來,因怒氣氣息湧動,睡得并不安穩的你蹙着眉輕吟了一聲,呢喃着熱。
柏宜斯在你的嘟囔裏迅速冷靜了下來,跟亞度尼斯争執随時都可以,但不能吵醒了你。
“桑灼不舒服,我才哄她睡着。我現在要給她打一針,別擋路好嗎,”柏宜斯克制着怒意道,“四弟。”
亞度尼斯聞言,沉沉看了柏宜斯一眼,随即撫上你的額頭,是真的有些燙。
亞度尼斯皺緊了眉,這才想起根本沒人監督你吃藥,這兩天又鬧得混亂。
亞度尼斯立即讓開了路,但并沒有讓柏宜斯單獨與你相處,他跟在柏宜斯身後上了電梯。
亞度尼斯靠在電梯壁上,你被柏宜斯抱着,小臉垂在他的肩上,兩頰紅着,額角微汗,眉也蹙着。
亞度尼斯望着你,心中微澀,你竟然又病了,明明昨天好多了的。
是不是午後他跟亞爾弗吓到你了,才導致你現在這樣不舒服,亞度尼斯咬緊了牙,罵自己混蛋。
你怎麽這麽弱啊,誰都能輕易地傷害你,而你毫無還手之力。
亞度尼斯質問自己,他跟亞爾弗到底在幹什麽,把亵玩當喜歡逼迫你,把自己的欲望當成傷害你的理由,真是卑鄙。
他擡起手,想摸摸你的臉頰,可還沒碰到,電梯就到了。
亞度尼斯手指合攏,慢慢垂下。
他突然失了力氣,只能靠在電梯壁上支撐住自己。
柏宜斯抱着你出了電梯,亞度尼斯留在了電梯內。
柏宜斯阖上眼,停留半晌,那股怒氣突然就散了。
“跟上。”
他落下一句話,便不再絮叨,抱着你打開門進入房內。
亞度尼斯望着你倆的背影,手指微動,跟了上去。
即使柏宜斯很小心,針頭刺入身體的時候,你還是被那一剎那的疼痛喚醒了。
你輕輕地哭了聲,睜開了眼,卻意外地看到房間裏鋪滿了星星。
星星的燈懸挂,如螢火遍染,你沒有想到,看起來非常理性的柏宜斯,房間裏竟然有這樣除了浪漫沒什麽用的滿天星光。
你在好奇裏遺忘了疼痛與哭泣,柏宜斯收拾了醫用工具,端來一杯溫水給你。
你擡眸望他,眼睫微微濕潤,在滿屋的星光下,像墜落的流星吻上春天的野花,四散殒滅,令人停滞的纏綿。柏宜斯站在那裏,垂眸望你,不夠明亮的光是怕晃醒你,可此刻的微微暗,卻徒添見不得人的情愫,流淌,星河一樣流淌,你疑心從他身上漫出了銀河将你淹沒。
沒頂的那一刻,你喘息了一下,受不了地低下了頭。
亞度尼斯就在你的身側,他将藥片倒入掌心,接過柏宜斯遞向你的溫水,他哄着你:“渴了吧。”
渴?
口渴。[桑灼,現在還口渴嗎?]
亞爾弗的言語不合時宜地回蕩在你的腦海,你捂住了頭,重新趴回了床上:“不,我不渴。”
柏宜斯走近蹲了下來,他撫上你的手臂安撫你:“別怕,我們把藥吃了就休息,沒事的。”
他的手指修長,薄薄的皮肉裹着纖骨,膚色白骨節處卻呈淡淡的橘粉色,似乎一捏就要起紅痕,不像是醫生的手,倒很能勾起人心底裏不可說的欲念。
你趴在床上,看不見他手的澀玉,但那份指尖的微涼卻如星點落到你的手臂上,有些癢。
你擡起頭,聲音軟軟的,微微濕悶:“不想吃藥了。”
柏宜斯的手緩緩移到了你的頭上,他摸了摸,溫柔地說:“再試試。”
此刻的溫柔,不再是他僞裝出來的假面,他真心實意,你太弱了,若是稍微強硬些,他怕你都會哭出來。
本就身體不舒服,再哭眼睛也會不舒服的。這雙比星辰還惑人的眼,怎麽可以紅腫得如晚霞,餘光将盡的悲哀裏,他擔心克制不住吻上你。
克萊斐爾吻過你,亞爾弗也吻過,大哥自不必說,只有他,在你沉睡的時候,只偷情一樣親吻了你的手心、手背、手腕……不能咬,你會在疼痛中醒來,用看怪物似的目光驚慌地望向他……
所有的兄弟裏,如果一定要挑一個成為怪物,柏宜斯想,你一定會挑他吧。
他說的話和毒蛇的嘶語有何不同,除了現在因你的柔弱顯得這般溫情,他把尖牙收起來,他把毒液自咽,你呢,為何不能乖乖咽下藥沉眠。等你好起來,他就能一如既往裝成不在意你的模樣,管控你管教你,讓你讨厭,插入你與大哥之間,做個絮叨的電燈泡,破壞你們暧昧與愛的氛圍,凍結美好的時刻。
他插.進來,明知既不讨你的歡喜,大哥亦不樂意,披一層皮僞裝理性,包裹醫生的言語,只有公事公辦,才沒有私情私心。
厭惡你,教導你,他在虛假的星光下撫上你臉頰,你掀開眼簾看他:“不要,不想吃。”
“吃了再睡,”他變得嚴苛,“大家都很忙,沒有誰能一直照顧你。”
他的言語裏裹上刺,出口前先傷了自己,喉嚨與唇舌,杯弓蛇影,厭惡你,才不會放縱你。
可你顫動的眼睫,你垂下的眼簾,讓他的堅持坍塌,城堡陷落,大地崩裂,他想要解釋,可你不給他這個機會。
你側過身,向亞度尼斯尋求安慰。
是啊,有那麽多人寵着你,一個接一個,川流不息,哪會缺了他。
他看着亞度尼斯抱住了你,金發的亞度尼斯和此刻的滿天星燈多般配,你倆仿佛電影裏浪漫的男女主,而他,不過是個突兀的過路人。
若戲份再多些,倒要惹人嫌,哪裏來的卑劣之人,也試圖闖進愛情的童話裏僞裝騎士,穿上銀白的铠甲也當不了保護者,巫師裝什麽好人。
你倒向亞度尼斯,亞度尼斯不得不将藥片和水杯都擱到別處去,空閑下雙手抱住你。
你倆倒在床上,暧昧的光影下仿佛情人間既長又短的夜,他撫向你眉眼,想确認你有沒有哭泣。亞度尼斯認定柏宜斯的言語太殘忍,對于他人來說或許不過平平淡淡一句話,可你是許多床柔軟被褥上的豌豆公主,哪怕再輕的塵埃落到你身上,他都憂心傷到了你。
“沒事的,”亞度尼斯說,“吃了藥就會好起來,好好休息就會好起來。”
好起來?壞下去。人哪能預測明天,倒能複刻過去,一日又一日重蹈覆轍,在時光裏麻木直至生命最後的那一刻,嘆完最後一口氣,終結于時光與世界的深情與無情中,在世上再留不下任何痕跡。
你的眼角微微濕潤,亞度尼斯的指尖停留在眼尾,似有一尾游魚穿過心間,将他整個洞穿留下餘腥,似血似雪,他看着你濕潤迷蒙的雙眼,離你更近了些,近得你能看見他的唇刻意地抿緊。
柏宜斯打斷了你們,他按上你的肩膀,讓你側躺的身體平躺。
“實在不想吃藥,”他妥協了,“那就睡吧。”
他剛剛為你打了一針,藥液會發揮應有的效用,原本你若是沒醒,也會一直睡下去直到天明。
你沉睡,比你跟亞度尼斯兩眼相對更能讓他接受。
在你躺在柏宜斯的床上,被兩人夾在中間試圖入睡時,處理完事務的奧斯蒙終于踏着夜色回到了将軍府。
他沒有在卧室看見你,奧斯蒙以為你是害羞了,回到了一樓。
他還沒有将軍裝脫下,邁着軍靴下樓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