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雲濉紅衣如血，瞳如黑曜，一步一步朝着面前的人兒走去。
她心中早就掀起驚濤駭浪，導致魔氣不自覺往出散發，卻又怕傷了眼前人兒似得，極力壓制。
可她頭頂雷雲滾動電閃雷鳴，早已出賣了她的心。
她瞧着面前人兒不似秦潇那般目光溫和，也不似秦影那般謙卑。
鐘靈毓秀的臉上，有一種超脫世俗的灑脫。
“玲珑仙骨，原來如此。”
這一刻，雲濉明白了所有。
怪不得一直尋不到命魂，原來秦影真的就是命魂，真的是秦潇轉世。
真真是造化弄人。
“秦影。”
雲濉開口，聲音沙啞，似是幹涸依舊：“我，好想你！”
秦影沒有回答，緩緩擡起無妄劍。
劍尖早就染了血，挂在漆黑的劍上，滴落在地上。
劍指雲濉，眸中，沒有一絲眷戀與不舍，唯有平靜。
淡淡星光給她衣衫渡上一層清輝，聖潔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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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初神之眼中看到的一切，竟然還有這般緣由。
她血洗淩霄宗，是為了保護淩霄宗。
而自己如今，卻因執念入魔，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兩人如今立場，就如同頭頂被兩人影響的天氣。
一邊狂風驟雨，黑雲壓城城欲摧。
一方月色皎潔，星光燦爛風清旋。
雲濉在往前一步，秦影捏訣，無妄劍脫手而出，只朝着雲濉刺去。
雲濉只是微微側身，無妄劍便在她肩頭穿了一個洞。
鮮血噴湧而出，卻又被黑絲魔氣絲絲補好。
“你，當真如此恨我？”雲濉再次往前，似是不知疼痛似得。
那墨瞳之中，有血色液體流動，滑出眼眶，變成血淚。
好久，沒有感受到哭泣是何物了。
“我歷經世間，只想再次複活你，結果卻一次都沒有成功。沒想到，你竟然還活着。秦影，為師，後悔了！”
秦影唇角抿了抿，不為所動。
眼中，早就沒了往昔師徒情分，也沒了當初心中的愛戀。
古井無波，像是再看一個陌生人似得。
不，或許是連陌生人都談不上，沒有欣喜，沒有憎恨。
什麽都沒有！
“不，不可能。”
雲濉崩潰了。
她以為再重逢，自己還有彌補的機會。
可當無妄劍貫穿肩頭，當看到秦影眸中平靜無波，她慌了。
她不求喜歡，可對方眼中，竟然連恨意都沒有。
這讓雲濉有些抓狂：“秦影，你恨我也好，想殺我也罷，可你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秦影一嘆。
用什麽去恨，用什麽去說？用什麽方式來面對雲濉？
以前她想過，後來，便忘了那些感覺。
曾今，她太想要那份愛，太想被好好對待，想讓雲濉的愛，填滿她的悲歡執着。
可後來，求而不得，身死道消，才知道一切追求虛無缥缈。
雲濉救過她，但她也還了她一命。
能在陣法中複活，不過是玲珑仙骨給秦潇鋪的路。
“秦影，沒了。我是秦影，也不是秦影。”秦影道。
“沒……沒了？”
沒了，不是死了。
死了，便什麽都沒了。
可沒了，卻比死了更痛苦。
雲濉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可你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知道我當初做錯了，我不該輕信神之眼。可我後來，一心只想讓你回來。
哪怕再見，看到你眼角也垂淚痣，我也堅信你是秦影而不是秦潇。
影兒，為師錯了，真的錯了。”
雲濉繼續往前走。
她眸色再深，漆黑如長夜，天上黑雲滾動。
秦影聽到了無數修士的慘叫聲，其中還有靈犀一聲驚呼。
她随風而起，滿天星辰耀眼，而她便如同那天中皎月般，熠熠生輝。
她指尖快速捏訣：“萬事一字空，衆生皆浮屠。一念夢深似海，恍然忘前愁。所謂求而不得，人心欲壑難填。太上忘情，憫懷蒼生。衆生平等，無我無他！”
霎時間鬥轉星移，潮起潮落，四季交疊。
漫天星光沖散魔氣，直接照耀在雲濉身上，将她禁锢在原地，再難前行一步。
“萬魔寂滅陣……呵呵，秦影，你就……這麽恨我？”
雲濉紅衣張揚，嘴角沁血，眸色隐隐從黑變紅，卻還壓抑着沒有爆發：“恨不得，一見面就殺了我！我是魔，可我也是為了你而瘋魔的！”
聞言，秦影再次無奈搖頭：“正邪不兩立。魔海無涯，回頭是岸！”
“我回頭了，你就會回到我身邊麽？”雲濉滿眼渴求。
秦影淡淡搖頭：“換做旁人，我也是這樣講。入魔不過是心有執念，若你能放下執念……”
“讓我放下，放下哈哈哈哈！”
雲濉墨發無風自動，周身魔氣再次洶湧，似是與正道之光分庭抗禮。
秦影眸色淡淡：“冥頑不靈。”
她指尖再次捏訣，這一次，卻是下了殺招：“諸天星辰上清，朗朗乾坤沉恩。以淩霄宗五峰為陣基，以秦影魂魄為陣眼，請淩霄法旨，九轉玄天，誅邪！”
轟——
整個淩霄宗上方驟然出現一尊大陣，與日月争輝。
這于當初殺了秦影的陣法很是相似，威力卻是無窮。
這是真正的九轉玄天大陣，郎朗清輝，正派修士各個如沐春風，神清氣爽，傷勢頃刻痊愈。
但對魔族而言，卻如同烈火燒身，無論魔氣多麽淡，都會痛苦不堪。
若不能即可反省清除魔氣，遲早灰飛煙滅。
雲濉臉上手上的皮膚皲裂，血霧彌漫，終究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原本清氣浩然的水月彎刀如今被血魔之氣纏繞，化作一輪血月，攻擊向大陣。
然而，秦影太上忘情大成，如今已經是化神期修士。
她飄然飛起，墨發張揚，面色如霜，宛若谪仙，眼中無波無瀾。
“誅邪！”
她再次輕喝一聲。
萬千星光化作光劍，咻咻朝着雲濉急射而去。
雲濉本就是被迫出關，魔功法并未大成，此刻直接被打成了篩子，身體都透着光。
“不，秦影！我不要死！我也不會死！你咒我不死不滅，我便與你不死不休！”
雲濉仰面，口中呢喃着不知名的魔語。
她卻忘了，秦潇本就封印過魔修，對魔語也略知一二。
“殺不了，便封印吧。”
秦影聲音淡淡，雙手結印：“九轉玄天，封魔！”
随着封魔陣化作一個大大，閃爍着青光的手印朝着雲濉落下，秦影聲音悠然：“前塵往事，盡數封存。何時回頭，自會解封。”
“不——”
雲濉雙目赤紅已然瘋魔：“秦影，我不會放過你！哪怕你飛升成仙，只要我一息尚存，我也會追入上界，成為你的心魔！你休得安寧！”
秦影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渾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不過，再也不見了，雲濉！
秦影最後一個手勢落下，封魔陣轟然落下，砸起塵土飛揚。
驀地一道青灰色劍氣襲來，魔氣浩蕩比雲濉更甚。
秦影凜然，手中結印飛出殘影：“黃胖子！”
一道鳳鳴自天邊響起，帶着鋪天蓋地的炎炎烈日，宛若金烏一般朝着青灰色劍氣沖去。
轟——
天上炸開大大的黑色蘑菇朵雲。
黑雲翻滾間，似是有九尾綻放開來。
轟轟轟——
封魔印被一寸一寸撞開。
秦影眸色凜然，腕間五光靈珠脫落，盤旋而下：“五星封靈！”
五行靈珠協助封魔印，再次鎮壓下去。
雲濉苦苦支撐，渾身上下沒有一寸好的地方，一如當初秦影走過刀山火海後的支離破碎。
“秦影小兒！放開雲濉！”
一道陰冷低沉且沙啞，宛若泰山壓頂般讓人心口一悶的聲音響起。
秦影回頭，卻見靈犀被魔氣掐着脖子，面色鐵青，卻是倔強的一句求救的話都不曾開口。
見秦影望來，靈犀指尖微微捏訣，火舞竟然朝着自己抽去。
靈犀寧死，也不想自己成為秦影的牽制。
“小師妹，為……自己而活吧！”她滿眼淡然的閉上眼，視死如歸。
秦影心神一震：“師姐！”
太上忘情，并非無情，也并非忘記。
不過是将一切看透徹，能夠克制無謂的感情。
可這一刻，面對靈犀為自己的犧牲，她隐隐有些克制不了。
捏訣的手法一變，鳳尾羽化作流光斬斷魔氣，抵擋開火舞鞭，托着靈犀落下。
與此同時，青灰色劍氣自陣中席卷而過，魔氣驟然消散。
天上與黃胖子纏鬥的黑雲也消散而去。
秦影翩然落在靈犀身側。
陣法收回，但天，已經亮了。
“小師妹，是我的錯，讓師……讓那魔頭跑了。”
靈犀悔不當初，早知道就在被抓到的時候，就爆體而亡好了，也免得雲濉出逃。
這下子，淩霄宗清譽怕是保不住了。
秦影微微搖頭，擡眼看向淩霄宗。
淩霄宗除了主峰之外，便是雲霄宗最高。
五峰像是五指一般，朝天而指，護佑淩霄宗幾千年安寧。
如今卻殘垣斷壁，血漬滿地，一派烏煙瘴氣。
就連沖虛仙人也……
秦影垂眸間，仙門百家也灰頭土臉的沖了上來。
樂清仙子察覺不對，率先發難:“雲濉那魔頭被你們放走了？”
“樂清仙子這話好生無禮。”
天機門應修明舉着乾坤鏡而來：“若不是……這位仙子相助，我們此刻怕都已經成了魔族腹中之物，還能在這裏大言不慚，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稱呼秦影。
稱呼道友吧，他資格不夠。
稱呼仙子吧，秦影似乎沒有任何名號。
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百年之間，她都是活在潇湘仙子的陰影之中。
如今出世，玲珑仙骨，鎮壓魔族，卻沒有稱號！
就在此時，靈犀忽而單膝跪地：“靈犀，拜見淩霄宗宗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