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阿夏有的時候也會感到悲傷。
黑死牟是不經意地發現這一點的。他本以為,像那樣子的阿夏,什麽都不在意,不會為了什麽而憤怒,不會為了什麽而難過。
但當他們路過一個因為饑荒而破敗的村子的時候,在看見那些因為災難而餓死的人的軀體倒在地上的時候,看見那些瘦骨嶙峋的身體的時候,阿夏便默默流下了眼淚。
她是啞巴,所以無法發出哭聲。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面流。
“為什麽要為了這些不相幹的人流淚,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每一刻有多少人因此而失去生命嗎?”化身為鬼的嚴勝早已經失去了憐憫之心,鏈接他在人間最後的紐帶——親緣早已經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之中,所以他已經不會再對任何存在産生憐憫了。
阿夏沒有說話,因為阿夏不會說話。她的眼珠被淚水所浸潤,變得像小狗一樣濕漉漉的。即便黑死牟拉着她走,阿夏卻還是對着那些屍體無聲地哭泣着。
那種表情只會讓黑死牟感到惡心。憐憫與自己無關的存在。他總是會想起那個悲天憫人的緣一。每當看到那樣的表情,黑死牟就覺得自己越發沒有良善之心。他越發地看低自己、貶低自己,最後還是會陷入自己不如神一般的胞弟的情狀裏去。
黑死牟恨繼國緣一。
繼國嚴勝恨繼國緣一。
所以黑死牟手下的力度大了一些,他直接硬拉着阿夏走。但是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一點什麽,阿夏一下子跌到再地上。她的膝蓋頓時就擦破了,鮮血從傷口裏慢慢地滲了出來,然後染濕了地面。
黑死牟在這時再一次意識到,阿夏只是一個人類,而人類遲早會因為生老病死這四個元素而離開人間。他不應該對生命短暫的人類抱有強烈的同情心,因為這毫無意義。一直流着淚的阿夏,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之前的所見所聞一直流着淚的阿夏,臉頰上全是可悲的淚水。
黑死牟不再理會她,緩緩地離開了。他的步伐很慢,如果阿夏站起來,小跑上前,那麽她就能夠重新跟上黑死牟。黑死牟想到附近似乎又可以咬碎之後就塗抹在傷口之上的草藥,可是阿夏根本就沒有跟上來。
阿夏她,向着明明已經路過了的村莊走過去。
過了一會兒,原本已經離開的黑死牟又折返回來。他在地面上發現一只草鞋,而草鞋上帶着一些血。
這是阿夏的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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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牟慢吞吞地往村子裏面走去,最終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阿夏。對方正跪在地上,抱着一個死去的孩子哭泣。那是個沒多大的嬰兒,面色青黑,但是身體裏的血還在流動。看起來,這個孩子似乎是在剛才,也就是不久之前死去的。
阿夏她緊緊地抱着這個小孩子,就像是這個孩子的母親一般抱着這個小孩子,四周都散發着近乎絕望的氣味。黑死牟想,也許她是因為自己沒能及時救到這個孩子而哭泣,可是人命有的時候本來就不是能夠被拯救的。命數到了,自然就……
黑死牟根本就不覺得自己殘忍,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可是阿夏看起來根本不理解這件事情,她個笨蛋,傻瓜,根本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死了。”黑死牟冷酷地說道。他希望阿夏不要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再過一段時間,太陽就要升起來了。他們在黑夜裏面前行,因為鬼無法見到太陽。
阿夏回頭看了一眼嚴勝,她的嘴巴張開,看上去是十分想努力地發出聲音。然而,她天生就是個無法出聲的啞巴。
黑死牟靜靜地看着對方。在過去,他曾經聽緣一的妻孩死在鬼的手中。當他将一位老人背過山然後回到家的時候,妻子和肚子裏的孩子都已經被殺死了。懷抱着妻孩屍體的他,跪在原地哭了整整十天十夜。
阿夏,不要這樣子。
我恨你。
在無人看見的時候,黑死牟臉上的表情扭曲了片刻。
他恨善良。
緣一在哭。小孩子模樣的緣一,在說出“我感覺好悲傷”之後,就開始哭了。嚴勝不知道她到底在哭什麽,他手忙腳亂地希望對方不要再露出這樣的表情來了,可是妹妹的眼淚卻止不住地往外流淌。照理來說她根本就沒有眼淚可流。過了一會兒,那些水一般的淚水混着血緩緩地往外面流淌。
嚴勝問緣一究竟怎麽了,在為什麽事情而悲傷,可是緣一再也不說話了。她一直在哭泣,從未停止過。即便嚴勝十分努力地安慰對方、想讓她止住眼淚,可是一切都是無用功。
“這是好事嗎?”五條悟問。“逐漸複蘇屬于生前的情感的話,她能夠重新成為人類嗎?”
嚴勝在過去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已經四年過去了,緣一的情緒意識起起落落,有的時候看起來馬上就要複蘇了,可是下一秒卻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模樣。他一直堅信着,只要生前的意識和感情全部覺醒的話,妹妹她就能夠重新成為人類。可是如果到了那一天,妹妹的身體因為這些內容承受不住直接崩潰了又該如何是好呢?
電影裏不總是那麽講嗎?機器人一旦覺醒了不屬于機器人該有的意識的話,它就會因此而崩潰。游戲裏的NPC“覺醒”的時候會發生軟體不穩定,從而導致個體被重置。
嚴勝的視線閃躲了一下,“我再去問一下野座間吧。”因為将人類的屍體制造成生物兵器這項技術,就是由野座間制藥公司的局長提出來的。
好不容易睡着了的半夜,嚴勝見到了他從未見過真容的人。
——Ruler。
這是嚴勝第一次見到Ruler的真容,第一次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他真的是被吓了一跳。之前Ruler告訴他他的名字是繼國緣一的時候嚴勝還不相信來着。當然了,現在,他的信任也沒有增加多少。然而,對方身邊圍繞着的那股純潔的氣質,讓嚴勝下意識地信服了。
出現在嚴勝夢境裏的那名男性身材高大,粗粗估略也許會有一米九。紅色的長卷發束成馬尾,額角上也有和緣一同款的紅色斑紋。耳朵上挂着一樣的太陽花牌耳飾,身上則披着紅色的羽織。腰間懸着一把長刀。最令人矚目的是,這個長相與緣一(與他)完全一致的男人有着猩紅的豎瞳,額角上海伸出一只尖銳的角來。
“你的模樣……”這是與緣一如今的樣子完全一致的狀态,這個男人絕對知道些什麽。嚴勝有些焦急地問,而男人的神态依然溫和且深沉。
“這是[鬼]的象征。”
“我不能在這裏出現很長時間,所以接下來請你聽我說。”
對方嚴肅的姿态所帶來的壓迫力讓嚴勝點了點頭,他變得安靜了下來。
Ruler說:“你妹妹的身體非常脆弱,一旦受傷就會血流不止,而且體內細胞的分裂速度已經越來越慢了。但是,被污染的聖杯裏所落下的黑泥重鑄了她的軀體,讓她的肉-體變得格外堅韌。我将我身上的鬼的力量留給她,鬼血會令她的細胞無限且快速地增生,這樣以來,即便不注射你們那邊的那股藥物也沒有關系。只是,後遺症也是有的。”
後遺症?在聽到那個“污染”的時候,嚴勝的心跳了一下。
Ruler繼續說:“鬼是懼怕太陽、會被太陽燒死的生物,雖然我已經克服了這一點,但是你妹妹她還沒有。鬼害怕紫藤花的毒,被人砍斷脖子就會死亡,你得牢記這三點。”
“但是用這個交換而來的,是強韌的軀體。受了傷傷口會立馬愈合,這是好處。”
“假使你妹妹她對人類産生了食欲,那你一定要阻止她。”
嚴勝以為Ruler已經講完了,正要開口說話,對方卻又再次張嘴了。
“最後一點。”
嚴勝:……
嚴勝屏息凝神。
“在附身的那段時間裏,我從她的大腦裏讀取到了一些記憶。四年之前……”
在聽到這個時間的時候,嚴勝的心跳了一下。四年之前……
可就在Ruler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他的身軀卻化為光點消失了。從嚴勝的夢裏徹底地消失了。
嚴勝從這陣夢裏驚醒過來,他再一次被吓得滿頭大汗要去廚房找水喝。
在光線昏暗的廚房裏,嚴勝看到了一個鬼影。對方正藏在窗簾後面,把暗藍色的簾子擠出鼓鼓的一團。嚴勝沒想到他家不僅招Amazon,還招鬼。再加上剛才Ruler那副宛如惡鬼入夢(真)的情景,嚴勝的心情不由地變得緊張了起來。
鬼這種東西實在是不适合他家裏。
嚴勝當場就抄起家裏有些年頭的棒球球棍緩緩朝窗戶那邊走去,那團小小的鬼一直在那邊挪來挪去。他心裏倒數着三二一,打算數到底的時候就拉開窗簾直接揍對方一頓。結果窗簾拉開以後鬼是沒看見,妹妹倒是看見一只。
小小的妹妹趴在玻璃門上,雙手貼在上面,連鼻子也一樣。她就像是第一次去動物園的小學生一樣,靜靜凝視着窗外的夜景。
嚴勝将自己的球棒輕輕地放在了一邊,他順勢拉開窗簾,然後蹲下來和妹妹一起看夜景。
“今天的月亮好圓,星星也好多。”嚴勝小聲地告訴妹妹。緣一這才把貼在玻璃上的鼻子移了出來。
她好乖。所以嚴勝親昵地摸了摸緣一毛茸茸的腦袋。
“什麽時候去睡覺呢?”
雖然緣一的樣子不需要睡覺什麽的,但是嚴勝是要睡覺的。放任妹妹一個人睜着眼睛過一晚上也實在是太怪異了吧。
妹妹沒有回答,只是将視線從夜景轉到了嚴勝的臉上。
妹妹摸了摸嚴勝的臉。
然後兩個人就去睡大覺了。
對于一個平日裏奔波于救人和被救之間的低配版社畜,睡大覺簡直就像是一種享受。嚴勝像是抱小貓一樣抱着緣一睡覺,因為妹妹現在真的是很小一只,說是小貓也沒有任何違和感。
Ruler所說的那些話一直循環在他的腦海中。因為對方身上的氣息實在是太過于平和了,這就導致嚴勝連懷疑都不曾有過。雖然對方長了一副鬼的模樣,可是周身的氣質卻很正直。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在睡着之前,嚴勝眯着眼睛問出了這樣的話來。
“感覺是個好人呢……”
遙遠的英靈座上,Ruler·繼國緣一打了一個噴嚏。不久之前,他獨自一人進入繼國嚴勝的夢中,告知對方一些需要注意的問題。當他想将那個潛藏在妹妹心底的秘密告知對方的時候(Ruler覺得這對兄妹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有權利知道真相),他卻從嚴勝的夢中消失了。
只能期盼着未來有一天他能自己發現真相了。
Ruler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藍色的漩渦,似乎是有人在某個世界裏召喚他。這個平和的英靈踏入漩渦之中,眨眼之間就來到了別的世界之中。
“Ruler繼國緣一,謹循召喚而來。”
男性的武士擡起頭,望向橘發的名為藤丸立香的少女。
“試問,您就是我的Master嗎?”
第二天的太陽随之而來。
“櫃子裏的衣服現在都不了了啊。”
“話說緣一,你難道不能像之前那樣變成大人的模樣嗎?”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嚴勝意識到了重要性他肯定是要上班去的,也不能随便把妹妹一個人留在家裏。所以,嚴勝決定把妹妹帶到工作的地方去,紅葉大姐肯定很樂意幫助他們的。紅葉大姐她很喜歡小孩子,聽說連中原幹部都是她養大的來着。
聽說最近來的那個年紀輕輕的暗殺者女孩,也是紅葉大姐撫養長大的。
但是上班之路,第一步就跌倒了。
小小的妹妹沒有衣服穿,而嚴勝也不具備裁縫這項技能。無奈之下,他只好編了個謊話向有這個年紀小孩的鄰居家裏借了一套來着。
好可愛。
無論妹妹穿什麽都覺得很可愛。
謹記Ruler說的話,嚴勝這一次又把妹妹裝進了箱子裏面。不能讓妹妹曬到太陽,否則會受傷的。
話說,昨晚上夢見的內容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好不真實噢。
妹妹乖乖地鑽進了箱子李敏。嚴勝提着箱子出門的時候,邊上看見的鄰居還以為他是要出遠門呢。否則怎麽這副打扮呢?
打車到了港口,嚴勝立馬就去找了尾崎紅葉。
“發生了這種事情嗎?那嚴勝君請不要大意地将妹妹交給妾身吧。”在聽聞了他們兩個人的遭遇之後,尾崎紅葉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她看上去甚至要落淚了。
嚴勝十分感謝她。
“妹妹之前是打理了別的造型麽?妾身覺得她的模樣與之前不太相似了。”
因為路上一直沒人提起,所以連嚴勝都快忘記有這回事情了。
“啊是的,之前為了躲避跟蹤剪的頭發。”還順便染發了呢。
紅葉大姐摸了摸緣一的腦袋。
“這樣子也很可愛噢。”
面對紅葉大姐的誇獎,嚴勝抿着嘴笑了一下。
然後他就跑去崗位上工作了。
繼國嚴勝的工作包括:狩獵Amazon、整理組織的報告文書。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也算是身兼二職。
狩獵Amazon那邊的任務他最近可能要換一個隊友了,緣一這副模樣上場他實在是不放心。上次雖說是變成了原來的模樣擊敗了Amazon,但是誰能保證下一次結果也一定如此呢?
想來想去嚴勝還是不放心這回事,所以便向上升申請調動一個隊員裏面到他的隊伍來。不過這樣一來,他們繼國組就暫時性地不複存在了。
申請數很快就批下來了,令嚴勝沒有想到的是,分發到他組內的新隊員就是那個最近名頭很盛的少女暗殺者——泉鏡花。
嚴勝很快就見到了泉鏡花,對方簡直就是三無少女的代表。所謂三無少女,就是無口無心無表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泉鏡花和妹妹還是挺像的嘛。而且對方也才十四歲,是個小女孩。
可事實上妹妹今年應該已經二十歲了才對。如果她沒有死去、如果她還活着的話,現在就不會是四年之前的體态了。
正是自己也有一個差不多樣子的妹妹,所以嚴勝才會對這名少女暗殺者産生愛憐之心。然而,對方看起來只在乎命令,一點也不care嚴勝本人。
緣一有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嗯……這麽看着我有什麽事情嗎?”嚴勝問。泉鏡花像根木頭一樣站在辦公室的一角等候,面色肅冷,看起來就是十足十的一塊冰塊。
泉鏡花不說話,只是拿着手機靜靜站着。聽芥川龍之介說,泉鏡花的異能「夜叉白雪」不受本人所控制,唯有從電話裏傳過來的聲音才能控制夜叉白雪的行動。
嚴勝想了一想,在抽屜裏翻找了一下,然後找到了糖。這還是齋藤前段時間送他的來着,要不是妹妹最近很喜歡糖的樣子引發了嚴勝的回憶,嚴勝他說不定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了。糖是水果糖,但是泉鏡花卻對嚴勝的示好無動于衷。
正巧此時芥川龍之介過來,看見嚴勝正試圖逗鏡花,便說:“你那樣是沒有用處的。”
“她只是作為殺人的工具而存在而已。”
嚴勝對于這種說法很不舒服。他的妹妹,黑崎武也老是說緣一只不過是用于獵殺Amazon的生物兵器而已。
不是這樣子的,嚴勝堅決不同意這樣的觀點。
緣一不是任何人的武器,她只是嚴勝、繼國嚴勝的雙胞胎妹妹而已。
不過芥川龍之介并不是很在意嚴勝的情緒,在他看來,內心的軟弱正是外在軟弱的一種表現。正是因為心靈的弱小所以他人才會失敗……
泉鏡花全程都表現得無比安靜,安靜得不像個活人,只是一個精美的洋娃娃。
嚴勝下班之後去接緣一,鏡花也跟着他一起去。
“我妹妹比你大一點。”嚴勝路上的時候說。
泉鏡花跟在嚴勝身後,與他保持着三步的距離。
讓他們就到了紅葉大姐的辦公室。
“大姐,我進來了。”嚴勝敲了敲門,但是并沒有得到回應。他想尾崎紅葉可能剛好不在,所以打擾了一聲後就進去了。
然而,室內一片狼藉。地面上撲散着大量的玻璃碎片,窗玻璃和屏風都被打碎了,室內暗暗的,原來燈泡也碎了。
嚴勝膽顫心驚地走入房間之中,他一腳就踩中了一塊玻璃,尖銳的咯吱聲在他腳下響起。
接着,一些人員也小跑過來,口中還喊着“尾岐大人”這樣的話。
發生什麽了?
嚴勝接着又看見了一些新鮮的血跡呈濺射狀灑在玻璃碎片上。
有人打開了另外的沒有壞的燈。
嚴勝看見,他的妹妹背對着他們坐在地上。她如今已經變成了少女的模樣。
“……緣一?”
緣一沒有回頭。
嚴勝跟着其他人一起轉到她的正面去。
妹妹的臉上正沾着一些紅色的濃稠的血,而血的下面則是根根暴起的青筋。
房間內沒有其他人了,只有妹妹。
尾崎紅葉從這裏消失了。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說是緣一殺死了尾崎紅葉。但是這種荒謬的說法很快就被代表真相的監控錄像打敗了。從監控裏他們發現,是四只Amazon沖了進來,然後綁架了尾崎紅葉。
“Amazon的智慧與人類并無差別啊。”在聽聞自己最信任的屬下尾崎紅葉被拐走之後,森鷗外感慨道,“不過,紅葉君怎麽會連Amazon都無法擊敗呢?”尾崎紅葉異能名為「金色夜叉」,乃是非常厲害的殺戮性異能,而她本人的劍術也極其高超。
“據說是前些日子受的傷沒有好,所以被那群生物得手了。”
聽見芥川龍之介給出的回答之後,森鷗外轉了轉筆。
“那就派出救援隊伍好了。我們這邊不是有專業人士嗎?繼國嚴勝與他的妹妹緣一,齋藤信,就讓他們去好了。”
“繼國緣一如今無法出戰,已經讓泉鏡花進入隊伍進行填補了。”
“鏡花那個孩子啊,也行吧。”森鷗外微微笑了一下。
“希望紅葉君能夠安全歸來。”
這大概是衷心的祝福吧。
另外一邊,嚴勝不得不開始進行他的工作了。他問過緣一,為什麽尾崎紅葉當着她的面被Amazon抓走了,為什麽緣一沒有參與戰鬥,為什麽那些Amazon沒有對她做什麽。嚴勝簡直無法理解這個問題,妹妹卻不作任何回答。
嚴勝有些生氣。他不搭理緣一了,跟着泉鏡花、齋藤信兩個人去找尾崎紅葉了。4C會定位那幾只Amazon的位置,然後由他們及驅逐班的黑崎隊共同找回失蹤的尾崎紅葉。
被丢在家裏的妹妹宛如頑石。
驅逐班那邊通過臂環找到了那四只團夥作戰的Amazon的所在地,于是這兩隊人就開着車去那個地方了。那裏是一棟公寓,七層樓,大概七十多戶人家。目标Amazon位于三樓最裏邊的房間。
在進入這裏的時候,黑崎隊的狙擊手福田耕太察覺到一種微妙的不對勁。幾年之前他還和世界上第一只人造Amazon同隊的時候,為了追捕一只Amazon,落入了藏匿在黑暗之中的Amazon大廈。而這一次,這種似曾相識的靈感再一次影響了他。
“确定這裏只有那四只Amazon嗎?”
“沒有檢測到其他信號。總之,殺死他們,救回尾崎紅葉。”嚴勝此時沒有使用“紅葉大姐”這個親昵的稱呼。
于是兩隊人搞定準備工作以後,就假借着除蟲公司的名義向目标地點緩緩靠近。
遠在家中的緣一眼珠動了一下。由屍體制造的“生物兵器”都仿照第一代Amazon擁有極強的感應同類的能力。在她的腦海中,無數屬于Amazon的紅點燈一般地亮起。
Amazon。
許多Amazon。
都聚集在同一個地方。
位置。
數量。
距離。
然而,她的雙腳并未開始行動。
一種櫻花的芬芳還殘留在緣一的肩膀上,那是尾崎紅葉之前擁抱她的時候沾染在她身上的花香。
[能夠被其他人守護這是無比幸福的事情哦。]
明明只比緣一年長六歲、但卻像是一個歷經風霜的老人般的尾崎紅葉撫摸着緣一的腦袋,慢悠悠地說道。
[小鏡花的父母為了保護她被人殺死了,但她卻依然被蒙在鼓裏。你不一樣,你哥哥他還在保護你。]
[你不要忘記這件事情,因為這個世界上,會這麽愛你的人只有一個。]
[倘若有一天我再度被他人所愛,這是多麽令人感到幸福的事情啊。]
也許是因為緣一身為亡者,所以尾崎紅葉才會對她說這麽多的話。因為在她看來,無論說出怎樣的話,身為死者的繼國緣一都無法理解。正是如此所以現實中的一切才會變得如此可悲。
緣一一度陷入了困惑之中。那時的她,正處在大腦的混亂之中。黑泥帶來的力量以及鬼之血正在重新鑄造她的軀體,可也同樣是因為這一點,她大腦中的細胞也在被新誕生的細胞所替代。記憶,過去的想法,正在緩緩消失。所以那四只Amazon到來的時候,緣一忘記了自己的責任。
每個人出生在世界上都有其誕生的意義,有些人出生是為了被愛,有些人出生是為了愛人。
那麽你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當尾崎紅葉被擄走的時候,緣一在思考這個問題。當嚴勝發現緣一的時候,緣一也在思考這個問題。被他暫時性遺忘的責任,順着血液流動的方向一齊灌入心髒之中。曾經的疑惑被她抛之于腦後。
在聖杯戰争之中,緣一早已經了解了自己的責任。
她之所以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是為了保護其他人。
嚴勝他們那邊稍微遇上一些小麻煩。就在他們打算假借驅蟲的名義直接突入的時候,出現了一個意外。一個抱着孩子的年輕女人過來看房,房東什麽熱情地招呼着她。在聽說嚴勝他們是來驅蟲的時候,房東還十分好奇地問“什麽蟲都能驅嗎?”
“那還是不太一樣的。”黑崎武冷漠地說。他實在是不太适合這類招呼人的工作。
房東讪讪地走開了。好在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二樓,而驅逐班在三樓進行活動。
幾個人互相之間招呼了一下之後,同隊的水澤美月就開始敲門了。
緣一站起身,然後打開了家門。住在他們樓上是剛搬來不久的沢田母子,不過他們和緣一一家不是很熟。沢田奈奈剛剛打算去樓下丢垃圾,然後就撞上了出門的緣一。
“啊啦,是去漫展嗎?”
因為緣一出門的時候帶着刀,所以天真的奈奈媽媽自然而然地将緣一當成了那種去cos成某種人物去漫展的那種女孩子。
緣一朝着對方鞠了一躬。
“叨擾了。”
“并沒有打擾到什麽哦。”沢田奈奈雖然有些迷惑但還是邀請道,“下次來我家裏玩吧,我家綱吉跟你年紀差不多。”
其實差得多了,本來就差三歲,加上緣一那丢失的四年,其實是差了七歲。
“感謝。”說完這句話以後,緣一就繼續下樓,打算離家。她腦海中屬于“同類”的光點越來越多,足足有百來十個的。福田耕太感覺的不錯,那棟公寓正是又一所的Amazon之家。
然而,在那個公寓之中,還存在着普通人。
那個住戶為嚴勝一行人打開了門。在聽到“驅蟲服務”的時候,開門的男子表現出了疑惑。當他反應過來所謂的驅蟲服務指的就是驅逐他們這樣的Amazon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驅逐班一行人直接硬漢突進,跟随他們的惟由直接洞穿開門者的心髒。在室內的其餘三人也反應過來,從人形變成了怪物的模樣。惟由也随即變身。
白鳥麗子抱着自己七個月大的孩子在房間裏逛來逛去,她打算在這裏租住幾個月來着。忽然間地,她聽見隔壁房間裏傳來一陣巨大的響動。
“隔壁家也有孩子嗎?”
“咦,這個嗎?我也不是很清楚。”房東誇張地聳了聳肩膀,“如果下定決心的話我們就趕緊簽合同吧,我這裏的房屋真的翹得很,這兩年來的人陸陸續續都租滿啦。”
白鳥麗子微微笑了一下,還在做決定。可是突然間地,她所在的房間的牆壁猛然塌陷,一只漆黑的披滿铠甲似的手朝着她伸了過來。
她很快就看見了對方的真容。
那是被政府列為有害生物的“Amazon”。
樓層像是被地震震塌一樣發出轟隆隆的聲響,無數隐形的車輪直接碾着地面行動。但那并不是地震的聲音,而是上百只Amazon一齊行動的聲音。
三樓盡頭,繼國嚴勝在最裏面的房間裏發現了昏睡的尾崎紅葉。他聞見空氣裏有一些類似于迷藥的氣味,這就打算帶着人走。然而,大樓的轟鳴聲震動着他們腳下的地面。
“糟糕透頂。”
“這也是一座Amazon大廈啊。”
黑崎武說出了宛如審判般的話語來。
“惟由,快點确定目标。”
“無法确定目标。”惟由說。
“目标數量超越我的上限。”
這句話換個翻譯就是——“大事不妙”。
水澤美月跑出門去,然後立馬合上了大門。
“不好,外面全是同一類型的Amazon。”
他們得向上面申請救援。他們需要諸如中原中也那樣的異能者的幫助。
“中原先生去北歐出差了,我向芥川龍之介發去求助了。”
接下來,他們只好一邊抵抗一邊等待救援。螳臂當車并非明智之舉。很快地,尾崎紅葉也醒了過來。她可沒有想到大家會陷入這樣的危險之中。
“看上去連妾身也無可奈何啊。”
Amazon勝在數量多,而且還是一擁而上的。
然而,他們還是被逼上了樓頂。
嚴勝聽見一聲嬰兒的嚎哭,他從天臺往下看去,發現三樓陽臺上面還挂着一個女人和孩子。正是他們之前見過的來看房的女性。
天臺吹來的風呼呼地在嚴勝耳朵邊上吹,他們在所謂的八層頂樓,距離三樓實在是太遠了。而且看現在的情況,就連他們也有可能會自身難保。
“救援什麽時候到啊?!”水澤美月覺得天臺的門都要被外面的Amazon踢碎了。
“誰知道。”嚴勝緊張地舔了一下嘴唇,他的目光一側還落在樓下那個女人身上。
怎麽辦?誰來救她?
有的時候,人是要做出抉擇的。
想要得到什麽,就得付出什麽。
惟由冰冷的目光一直注視着嚴勝,這讓嚴勝忍不住別過頭。他會感到自己的良心正在隐隐作痛。
一只穿着白襪和木屐的腳踩在這棟大樓所屬的地面之上。
緣一擡頭向上看,有個人類女人和她的孩子挂在三樓的陽臺之上。
這棟大廈到處都散發着非人類的氣味,散發着血腥味。就像那一天她和Ruler一起踏入Caster的魔術工坊之中聞到的氣味一樣。
悲傷的氣息。
她的眼眶裏蓄滿了冰冷的淚水。
就、就這樣吧(虛弱
祝大家喜歡的太太都日萬,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