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夏日綿長。酷暑氣息從葉片間穿過。池塘中熱水晃蕩,連魚都藏在更深一些的冷水裏面。
黑死牟在閉目養神。
對于鬼來說,太陽這種東西就是催命的毒藥。鬼生來就是太陽的敵人,一觸碰到陽光他們的皮膚就會腐爛。倘若在陽光下的時間多久了,他們就會因此而死亡。而實力不同的鬼對于陽光的“抗藥性”也不同,如果是黑死牟的話,大概能在太陽底下支撐兩刻鐘左右。
沒有辦法吃,太陽對于他們實在是太毒了。
在撿到阿夏以後,黑死牟對對方的太毒依然是放任自流。不過那個女孩子手腕細細的,憑借自己的能力根本無法在荒山野林裏找到食物。所以基本上都是黑死牟像溜小狗一樣帶着阿夏去山野裏面晃悠。
通過一段時間的相處,黑死牟還發現阿夏是個腦袋笨到根本無法形容的孩子。如果只是把食物放在她面前的話,她根本就不會去動。只有對她說“趕緊吃飯”這樣的話,阿夏才會開始慢吞吞的吃飯。
這一點,和緣一也很像……
黑死牟覺得自己從阿夏身上看到了無數個屬于緣一的影子,他甚至懷疑阿夏會是緣一的轉世。可是阿夏是個女孩子,長相也與緣一不甚相似。黑死牟曾經嘗試着讓她拿起一把刀,可是刀卻在剛握上去的時候就脫手了。
她沒有力氣,根本拿不動刀。
算了。後來他這麽想。倒了那時候再說吧。
于是一年就這樣子過去了,原先長得瘦瘦弱弱的小女孩抽長了一些身長,比原先高了十幾厘米。看樣子日後會長成高挑的女性來。之前的頭發又短又亂,看起來像是雞窩頭,現在用梳子梳一下的話就能夠垂到肩膀那個地方。
白天的時候黑死牟基本放任對方行動,倒了晚上她自然會回來。
因為他的這些舉動有些過于明顯了,一直以來都向衆鬼展示着老板風采的鬼之王鬼舞辻無慘在閱讀屬下的記憶的時候,發現了黑死牟竟然養着一個小女孩。他當場就意識到黑死牟大概是動了什麽人類的恻隐之心,但是他又是無慘十分信任的合作夥伴。所以鬼舞辻無慘也只是簡單地警告了他一些,讓黑死牟不要付出過多的感情。
與鬼的生命相比較,人類的性命不過是冬天的一片雪花,在陽光到來之際就會融化消失。
為了讓自己漫長的生命裏增添一絲有趣的畫面,這樣做倒也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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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只不過是一個人類女孩而已我。
黑死牟也不覺得自己會将對方留到很久以後,也許他的興趣只會再維持一段時間。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想法之下,七年又過去了。
阿夏大概十五歲了。
十五歲的阿夏和黑死牟之前想的一樣是個少見的古典美人,眼睛很大,臉則是圓潤的鵝蛋臉。她不會說話,所以黑死牟也不覺得她煩。
安靜的日子其實很舒适。
只不過有的時候,黑死牟也希望阿夏能夠跟他說上幾句話。不過人類的醫師說她的啞巴是天生的,治不好的。
黑死牟也便放棄了。
後來有一天,與自己一樣同為鬼王效力的童磨找到了黑死牟。
“我聽說黑死牟閣下最近與一個人類小姑娘朝夕相處,很是好奇。本以為是不知道誰人的傳言,結果沒想到是真的。”童磨是個長相過于耀眼的男人,白橡色的頭發與彩虹色的眼睛。正是因為這副長相,他通過向人類傳授萬世極樂的教義來哄騙他人加入自己的教會,而自己則會挑選其中合口味的女性吃掉他們。
童磨是格外喜愛食用女性的鬼,懷孕的女人則是他的最愛。
黑死牟讓阿夏一邊去,但是阿夏這一次卻沒有聽他的話。
“是漂亮的紅眼睛呢。我能拿走它嗎?”童磨擺着溫和的笑臉問。回答他的是來自黑死牟的一刀。
“我希望……你有階級之分……”
黑死牟的階級比童磨高,所以身為等級比他低的鬼,沒有道理來肖想他羽翼下的人類。
被砍掉了腦袋的童磨的身體跑去把腦袋抱了回來。
“哎呀哎呀,實在是對不起。”他毫無誠意地道了歉,随手把腦袋按回了脖頸之上。等到這顆腦袋重新長好,童磨發現阿夏還在盯着他看,就好像眼神被膠水粘住了一樣。
(因為我恨好看嗎?)
他格外自戀地想到。
阿夏的眼珠如同火焰般泛着深深的紅色。
……
是敵人。
繼國嚴勝從噩夢裏驚醒。他一睜眼就看到了身為同事的樋口一葉。樋口一葉和嚴勝同樣隸屬芥川龍之介手下。見到了樋口的話,毫無疑問,嚴勝他已經回到港口黑手黨了。
他的大腦只是一片混亂,之前的事情也有些記不清楚了。留在嚴勝大腦中最後的情景就是那片燃燒着東木的大火,以及那只他好不容易觸碰到的冰冷的手。
樋口一葉說:“要不是你出發之前叮囑如果第七天還沒有回來就讓我們去找你的話,你說不定現在就在停屍房了。”
這位金發的幹練女性挖苦一般地說道,然後觀察了一番嚴勝現在所在挂的點滴有沒有按照正常的速度流淌。新來的護士裏面有一個粗心大意的,上次差點就鑄成大錯。
嚴勝只感到頭疼,不是心理意義上的,而是身體上的頭疼。他用手扶着腦袋,然後一下子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緣一呢!”當時嚴勝跌倒在地上,他本以為自己的步伐就要在此停止。但就像是被幸運之神眷顧了,他在一片黑泥與火的廢墟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妹妹。
之前被黑泥包圍的那種暈眩感一下子裹挾了他,這讓他的大腦被迫陷入近乎沉睡的狀态之中,在記憶消散的最後關頭,嚴勝牢牢地抓住了妹妹的手。
他的眼底,聖杯就像是玻璃一樣變成了碎片。
聖杯消失了……
Saber臉上所露出的那種悲哀的表情還停留在嚴勝的眼前,他甚至無法明白那個從者當時是懷抱着怎樣的情緒才露出這個表情來的。
頭好痛。
嚴勝低聲呼喚着妹妹的名字。
“她在這兒呢。因為一周的時間到了,怕出什麽問題,所以我們先帶着她去注射了一回細胞活化劑。”樋口一葉指了一下嚴勝的眼睛目前無法觀察到的地方,身為兄長的他的心情剛剛才放松下來,但是又聽見這名金發女性說:“只不過可能出現了一點意外……你們在冬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女性的語氣中有着無法隐藏的擔憂。
嚴勝起先不太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麽,但是用這種口氣說話,在他昏睡的期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他所不了解的事情。
嚴勝掙紮着起床。
樋口一葉說:“緣一妹妹在這裏。”随即她掀開隔壁床的簾子,露出了躺在床上的妹妹的真貌。
躺在這張床上的是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女孩。
女孩縮在床單裏面,紅色的雙眼像兩顆寶珠一般凝視着嚴勝。
這是嚴勝不久之前所見到的、阿緣的模樣。
阿緣。他輕聲呼喚道。
原先像是自閉小孩一樣躲藏在床單裏的女孩子在聽到嚴勝的呼喚之後,就像小狗一樣披着床單跑了過來。
她的兩條小短腿噠噠噠噠的,就像是兩根木樁子。
嚴勝一把抱住了這個小小的妹妹,只要還活着就好。聖杯拿不到也無所謂,他也可以去尋找另外的辦法。緣一是他的鎖,正像恩奇都是吉爾伽美什的鎖一樣。
只要你還在,我的善良就可以在,我的人性也可以在。
樋口一葉又繼續說:“醫生說你的眼睛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傷,大概一周之內不能很好得像以往那樣看東西。”
嚴勝聞言點了點頭,他用手輕輕撫摸妹妹的腦袋,可是他卻摸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那是一個尖銳的突起。
“我想告訴你的另外一件事就是這個了。”
“你妹妹她好像變成了其他生物。”樋口一葉撓了撓臉頰,有些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