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是日唿

第2章

第 2 章

屍體需要進食嗎？

答案是是的。

但是，他們所食用的食物并非普通人可以消化的物質。特定有害生物對策中心（俗稱4C）為其配備了細胞活化劑與特殊營養液。每個星期的第一天，他們需要到指定地點進行補給。

距離上一次的補給才過了兩天。

繼國嚴勝給自己打了兩個蛋，又把涼掉的晚飯熱了一下。他本來是要準點吃飯的，但是筷子還沒拿起來就接到了緊急通報。

緣一坐在桌子的對面，靜靜地看着嚴勝吃飯。

嚴勝一邊用筷子擇菜一邊問：“今天的Amazon有傷到你嗎？”

“肌體完整。”緣一回應道。她的眼珠一直泛着一種機械似的金光，其實那正是活細胞藥劑在體內流轉的正常表現。

嚴勝點了點頭後又蒙頭吃飯。他不說話的時候，緣一也不會說話的。雖然感覺很寂寞，但是比之前要好得多。

最先開始的那段時間，妹妹的嘴巴裏一個字眼都蹦不出來。無法言語，無法行動，實驗部那邊說有可能腦神經完全死去了，沒辦法利用技術使其假活。這樣子的結果就是要把人重新推進太平間裏去。但是好在，妹妹還是從鬼門關回來了。

最先開始恢複的是簡單的發音，然後是四肢的動作，然後是整體的動作，然後是對話的能力。起先是只能夠通過“命令”似的語句控制對方行動，第三年的時候，她稍微燃起了一些屬于自己的認知。也是在那一年，嚴勝向頗為虛無缥缈的真理之門許下了願望，只是沒能成功。

吃完晚飯以後已經是淩晨了，嚴勝連看電視的時間都沒有。他就像一個男媽媽一樣推着緣一往浴室走，手臂上還挂着浴巾和睡衣。雖然借助了野座間制藥公司的高科技讓屍體重新擁有行動和半思考的能力，但是嚴勝怎麽也不放心讓對方自己在浴室裏。屍體感知不到溫度，所以如果水燙到把皮膚燙壞的程度她也感受不出來。

當然了，洗澡是不可能睜着眼睛洗全身的。怎麽說，妹妹都已經長大了。說起來也是不知不覺長到這個年紀了來着。

雖然，生命已經停止在了十六歲那年。但嚴勝相信着，他總有一天會找到讓對方複活的方法的。真理之門不行的話，他還可以去找其他的。世界上的奇妙如此之多，總有一樣物品能夠做到這一點。就算找不到這樣的東西的話，人類的科技說不定也能夠達到那種程度。只要他一直堅持下去的話。

從花灑裏射出的水流從冷轉溫，适宜溫度的熱水澆在皮膚上是剛剛好的程度。嚴勝把妹妹的頭往前挪了一下，然後就開始用熱水給對方那一頭有些毛燥燥的黑龍色卷發搓洗。不一會兒上面就全部都是泡泡了，用的洗發水是十分好聞的檸檬味。

“是不是要去剪頭發了啊……”嚴勝嘟囔了一聲，手一抖之後把花灑朝向了另外一邊。結果水流撞向瓷磚之後立馬反彈了回來，直接弄濕了他的上半身。

“……”

這是他唯一一件幹淨的白襯衫了。至于其他的？還塞在洗衣機裏面沒有啓動呢。

“哎……”

就在嚴勝嘆氣的時候，緣一伸手點了點嚴勝蜷縮的眉眼之間擠出來的山溝一樣的溝壑。

“哥哥，笨。”

“笨蛋是你。”嚴勝暴力地搓了搓對方滿是泡沫的腦袋，“再跟你說一次，不要随随便便答應陌生人的請求啊。五條悟那種一看就是渾小子的人更不能答應。”這位哥哥語重心長地說着話的時候，還在用那雙長滿了老繭的收揉搓泛着檸檬香氣的泡沫。

“但是他說他沒有家。”

“孤兒麽他？不要睜開眼睛。”嚴勝嗤笑了一聲以後又用噴頭去洗妹妹的頭發，“正所謂男人的嘴騙人的鬼，特別是這種小鬼。你之前的那個同學，叫、叫什麽來着？夏川還是春川的，他也一副圖謀不軌的樣子，你竟然也聽了他的話把人帶回來吃飯了。真是笨啊你。”

“那是春川。”緣一說。明明語氣那麽冷淡，可嚴勝總覺得對方似乎是為了指認身為哥哥的他也是一個笨蛋而開口的。

“夏川是籃球部的，我們不是很熟。”

繼國緣一曾經就讀于橫濱高中，從高一開始就是劍道部的部長。

檸檬味的泡泡們順着水流被一起卷進了下水道，嚴勝接着又把調好了水溫的噴頭交給緣一，“不要動溫度噢，洗完記得穿好衣服出來。”

接下來的事情總不能他親自動手啊。

……

緣一在清水下洗滌幹枯的身軀。細胞活化劑以一個星期作為周期對她已經不能夠自主修複的肌體進行修複活化，營養液則負責為身體之內的器官們提供營養。

如果這種東西被停止供應的話，想必不超過兩天，這具軀殼就會徹底崩壞。

熱水稀溜溜地從她光滑的脊背上滑過去。

洗頭洗澡一共花了四十分鐘。

等到緣一穿着睡衣出去的時候，嚴勝已經趴在床上睡着了。他連鞋子都沒有脫，只是套了個睡衣上件後便一頭栽倒在床褥上。

睡着的哥哥。

緣一笨手笨腳地幫對方把運動鞋扒拉了下來，然後以一個滾筒的姿勢将人給滾到了床的正方向上。嚴勝應該是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也沒有反抗，像一個大型的趴趴熊一樣滾進了對方張開的被子裏。

“晚安。”

緣一把對方的被子一裹燈一拉，出門的時候還給對方關了門。

她出去之後按照洗衣機上的标記啓動了這臺安裝在浴室的便利裝置，可是這個妹妹并沒有考慮到大半夜的洗衣服不僅擾人而且很恐怖。

專指對樓上樓下的人來說。

在她連續幹了這麽幾次以後，住在樓上的鄰居就跑下來問他們家是不是洗衣機壞了什麽的，否則怎麽老是大半夜轟隆隆的響呢？

嚴勝十分尴尬地朝對方道了歉。

關上門以後嚴勝又問明明沒有衣服卻老是啓動洗衣機的妹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幾天他睡得很熟，根本沒發現這回事。

結果緣一給出的答案讓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感覺很好玩。”

無數無辜的水被緣一沖進了下水道。

嚴勝無語凝噎。

“……下次，就不要這麽玩了。”

這究竟是從哪培養來的興趣愛好啊？

本以為解決了這個小小的事件的嚴勝，卻忘記了一個重要的人物。

——五條悟。

“這就是大人嗎？”二十歲的繼國嚴勝在被對方這麽問的時候羞愧的低下了頭。擁有一雙藍色圓貓眼的那個男孩子左看看又看看，“緣一妹妹今天換發帶了啊。”

“很漂亮哦~”

在他說完這兩句話以後，五條悟便接到了來自嚴勝的兇猛的眼神。

啊這，究極妹控嗎？

緣一今天換了綁發帶，是棗紅色的那種。只是紅色是不是太多了一些呢？她的頭發也是紅黑交雜的。

作為一個有問必答的實誠孩子，緣一一板一眼地回答道：“謝謝。”

想起自己之前明明答應了對方要幫忙但忙着忙着自己也給忘記了的嚴勝，再一次朝着對方鞠躬道歉道：“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一臉假悲傷的樣子，“我好難過。”

他表現出這種表情還不夠，還要把“難過”這個詞再拖出來念一遍。這就像是一把錘子一樣狠狠地砸在嚴勝的心上。

緣一搓搓她哥哥的胳膊，沒想到搓出來一堆雞皮疙瘩。

緣一：？

這位妹妹無比疑惑地抱着胸，思索了一番之後大腦卻宕機了。

——完全不理解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曾經誇下海口随手幫忙的繼國嚴勝，陷入了困惑之中。事實上他也不太清楚要怎麽幫忙，當時回答的急了，再加上這幾天忘記了。

……難道說要去拜托熟悉的先生們嗎？

說起來，提起這樣的人的話，嚴勝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游擊隊隊長芥川龍之介。芥川先生他也有一個妹妹。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當時嚴勝放棄讀書求職的時候才會那麽輕易地被批準。

不過總是去麻煩對方也實在是不好意思。假使自己擁有足夠的資金就好了。

然而錢永遠不夠。

爸爸媽媽也沒給他們留下什麽財産。

察覺到兄長身上所流動着的悲傷的氣息的緣一，再度歪過了腦袋。

她從後面一把抱住了對方的腰。

被吓了一跳的嚴勝半回過頭來，用較驚詫的口氣問：“怎麽了緣一？發生什麽了嗎？”

妹妹沒有說話，只是像樹獺抱着樹一樣抱着她的親哥哥。

五條悟emmmm了一聲。

“雖然很感動，但是能為我這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男子高中生解決一下住宿問題嗎？你可是答應我了的。”他這個死纏爛打的勁要是放到老師身上老師該有多高興呢。

嚴勝哎了一小聲。

“我會努力想辦法的。”

畢竟是自己說出去的話，怎麽能裝作沒說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