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西北戎人元氣大傷,是再不敢來犯了,故而,西北那邊也再不需要嚴密防守,鐘離絡便索性聽話地選擇了留在京城,安安逸逸地過着小日子,有容嘉卉在身邊,她可以說是哪兒都不想去,一如她那領了個閑職成天待在家的岳父。
過去,她雖知容琛于氏對她頗為疼愛,卻心裏揪着,始終叫不出口那聲義父義母,如今,她成了她所認為的容家正兒八經的半個女兒,他們眼中的半個兒子,倒是終于能名正言順地叫爹娘了。
只是可惜,她們倆人新婚才不過半年,荊州那邊便發生了暴亂,荊州知州在任時常年壓迫百姓,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荊州百姓們被逼得急了,一商量,便真的造反了,他們殺了知州一家,大鬧了起來,還在考慮着要不要打過來,荊州那邊離京城不遠,民亂可不是什麽好解決的尋常小事,畢竟,當年太.祖皇帝不就是這麽出來的麽?如今朝中多廢物,到頭來還是得她鐘離絡出馬。
容嘉卉就這麽一路送鐘離絡送到了城門口,天氣依舊很冷,容嘉卉绛紫色外衣上翻出的毛領子捧着她凍得發白的臉,讓她看上去莫名地有幾分稚氣。
“你可要早些回來啊!”容嘉卉站在城樓上沖逐漸遠去的鐘離絡大喊。
鐘離絡遠遠地朝她搖了搖手,表示聽到了。
容嘉卉抿嘴一笑。
這時,丫鬟們勸道:“夫人,咱們回去吧。”
容嘉卉見鐘離絡都沒影了,也點點頭,跟着她們一起下了城樓。
她也是有些郁悶的,這皇帝,可真是就愛給她們找事,就這麽讓她們兩個關起門來好好過日子不成麽,非要讓她家這位出去,留她一個孤零零地在家,容嘉卉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孤單。
家裏都沒個人,她受不得寂寞,又只好暫時搬回娘家去住了。
弟媳婦宋蘅生的是個俊俏的小侄子,她爹高興,娘高興,她高興,宋蘅與宋蘅的爹娘也都高興,可以說就容嘉澤一個不高興。
他整天看着跟他兒時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孩子,人都不好了。
容嘉卉倒是逗得開心,她最喜歡兒時的弟弟,可惜弟弟終究會長大,這孩子長大後就熊了,不再讨她的喜歡了,這回又還她一個小可愛,她當然高興。
容嘉卉陪侄子玩得正開心,扭頭見容嘉澤看着自家兒子那一臉郁悶的樣,容嘉卉伸手就是一巴掌。
Advertisement
“你那是對元兒的态度麽?”
元兒出生在正月,故而他祖父便給他取了這麽個小名。
容嘉澤雖說年過十九,卻依然像是個孩子一般,道:“我就是羨慕哪,我也希望着能有個漂亮的小女孩子被我捧在手心當寶貝,就像爹爹疼你,舅舅他們疼表姐表妹一樣,多好。”
一想到容嘉澤所謂的希望女兒長得像姐姐像娘親像宋蘅,容嘉卉就氣不打一處來。
“去疼你自個的媳婦去,人家阿蘅比你還小些月份呢,可要比你懂事得多了。”
一想到心愛的姑娘,容嘉澤整個人也頓時就變得有些騷裏騷氣的,“阿蘅……我覺得,她還是挺疼我的……”
“瞧你那點出息。”
說完,容嘉卉又拍拍弟弟的肩,開始忽悠道:“姐姐勸你還是得好好疼媳婦,你說說,親家老爺他疼阿蘅麽?”
容嘉澤點頭,“疼啊!”
還有幾位大舅子……要不是岳父給喝止了,他去求娶人家姑娘時,估計還得跟幾位哥哥好好切磋切磋一下武藝……
那可都是又高又大的壯漢,打他一個弱雞,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如果你是阿蘅她爹,有個像阿蘅一樣又漂亮又乖巧懂事的閨女,等到她十五六七歲時,一個不知道打哪來的混小子出現了,然後勾得你的寶貝閨女魂都沒了,你該怎麽辦呀?這女兒,是嫁,還是不嫁?”
容嘉澤頓時就沉默了……
容嘉卉繼續道:“所以說,這養女兒嘛,以後總是會被人拐走的,你還不如好好疼你那從別人手裏頭拐走的媳婦呢!別整天想些有的沒的,讓我們這些人整天看得只想暴打你。”
容嘉澤想了想,這個理兒,好像也沒什麽毛病。
“阿蘅啊!我都說,我的私房錢都藏在……”
他大喊着跑開了。
雖然這家夥依然沒打算好好管管自家兒子,但容嘉卉覺得,這也能算得上是一個質的飛躍了。
只是鎮國侯府雖熱鬧,少了個人到底還是讓她有些不自在,住了沒幾天,一開始的開心便漸漸散了些。
才不過半個月的光景,她便又陷入了沒日沒夜的思念之中。
這天,她才剛阖上眼,整個人便渾身一輕,飄飄蕩蕩地,不知去了何處,當她停下時,只見自己輕飄飄地立在了一片廣闊的河面上,雖說河水湍急,波濤洶湧,岸上卻是還算平靜。
她看到岸邊有人在談話,不知在談的什麽,她驚喜地看着其中一個身影,那是她的鐘離絡!
“嘿!鐘離絡啊!”她大喊,可卻沒有任何人聽見。
不過,能遠遠看着自家愛人的英姿,她便很開心了。
她樂呵呵地看着,突然,遠遠的有發了瘋的暴民撲了上來,提起刀便砍,他們厮殺着,可惜寡不敵衆,衆人提刀齊力朝鐘離絡砍去,鐘離絡不住後退,其中一人的刀鑽了個空子,朝鐘離絡的腦門砍去,她拿手一擋,手臂被砍出一條巨大的傷口,她就這麽往後一倒,淹沒在了河中。
容嘉卉被這急轉直下的情況給吓慘了,她跪坐了下來,發瘋一般地想進到水裏去找鐘離絡,卻都是枉然,她看着親兵一個接一個地跳了下去尋人,哭得泣不成聲,只覺天地都化成了一片黑白。
她猛然驚醒,她沉浸夢中還有些回不過神,捂着胸口,不住地喘着氣,摸摸額頭,滿滿是汗,而枕頭也早已被她的淚水浸濕。
她的心,撕裂一般的疼。
“白露!霜降!谷雨!寒露!”
她大聲地喊着貼身丫鬟的名字。
白露最先趕了進來,她看着容嘉卉渾身是汗面無血色的樣子,吓了一跳。
“夫人,您怎麽了?”
容嘉卉哭道:“我剛剛做噩夢了。”
白露頓時松了一口氣,她走上去坐到了容嘉卉身邊,安撫道:“您放心吧,這夢啊,都是反的,別想太多了。”
容嘉卉幾乎不敢去想夢中的內容,她搖搖頭,“它也太真了些,不行!我必須要去找阿絡。”
“您是夢見侯爺了?”
容嘉卉點點頭,驚慌道:“我夢見她一頭栽進湖裏了,你知道那河有多大有多湍急嗎?我在夢裏就站在上面,我只覺得,它根本就看不到邊,我好害怕……”
聽容嘉卉這般說着,大半夜的,白露也覺得有些瘆人,她勉強地笑了笑,道:“您肯定是因為太思念侯爺了才有此夢,侯爺吉人自有天相,又怎麽會有事呢,您就放心吧。”
雖說容嘉卉沒心沒肺慣了,若是往日鐘離絡在身邊時做了這樣的夢,她只會轉頭就忘了,可是,現在人家鐘離絡遠在荊州,她不得不怕。
“我必須要去荊州。”
白露大驚,“您別傻了,那種戰火紛飛的地方,怎麽能去?當年您非要去西北已是夠胡鬧了,可至少當時的西北還是頗為安定的,只是太過偏僻,路途有些兇險,如今這……”
容嘉卉堅定道:“我必須去荊州,我要親眼看着她安安穩穩的樣子才行,不然,她回來之前我便是再也無法安睡了。”
“侯爺若出了什麽事,肯定會來信的,您好歹等信來了再說啊。”
容嘉卉正色道:“荊州雖近,趕路也得幾天功夫,等它來信實在太慢了。”
“可是,老爺夫人他們不會同意的吧。”
容嘉卉沉默了,她還記得,記得她上次不顧一切地出逃讓父母有多生氣,有多失望。
可是,鐘離絡太重要了……
她嘆了口氣,道:“不用他們同意,我現在已經完全可以自己作主了。”
白露見勸無可勸,只好不再出聲。
打定主意後,她重新睡下,一夜無眠。
到了第二天,她只說是要出門,也沒說是去哪,容家人自然沒多想,還囑咐她天寒地凍的,可要早些回來。
她微笑答應,出了鎮國侯府,轉頭便讓人護送着她去了荊州。
她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趕路,只花了三天功夫,便到了荊州外。
還沒進城,便聽聞了今日鐘離絡被砍落水失蹤的消息……
聞言,容嘉卉幾欲昏厥過去,她的指甲狠狠地摳入掌心,才讓她勉強清醒些,她長吐了口氣,進了城。
荊州暴民到底只是一群烏合之衆,若不是之前實在被逼急了被逼瘋了也不會反抗,對付起來不難,此時已經被憤怒的官兵大肆斬殺,衆人圍在河邊,忙着撈鐘離絡屍體中,鐘離絡的下屬得知她來了,忙跪下請罪。
容嘉卉此時可真是一點也不想聽那些虛的,“你們找到她了嗎?”
聞言,他們黯然地搖搖頭。
容嘉卉紅着眼,努力讓自己不去哽咽出聲,“那,這是到底出了什麽事?好端端的,怎麽就讓她栽水裏頭去了呢?”
因知她并不是外人,此事如今也沒什麽好瞞的了的緣故,他們構思了一下語言後,便忙将他們大軍趕過來後所發生的事都同她娓娓道來。
雖說鐘離絡此番前來是來鎮壓那暴民的,可她在得知那死去的知州的所作所為後,卻也不免心生同情,願為他們請命,他們本來也是高興的,可今天,也不知是又商量出了什麽,或者,又是受了誰的鼓動,居然又發起了瘋,誓要殺到京城,奪了所謂的狗皇帝的位。
容嘉卉輕聲抽泣着,真是傻瓜,只知道為旁人着想,不知道考慮自己,若是原先的她對所謂暴民還有同情的話,如今便是刻骨的恨了,傷她摯愛者,不可饒恕。
“我要去下游找她。”容嘉卉道。
“夫人,這樣的事我們做下屬的來就好了,況且,我們也一直有派人在找……”
大将軍的屍身……
容嘉卉只是認真地看着他們,斬釘截鐵道:“我要去找她,我要親自找,若是找不到,我就同她一起死在這兒!總之,是生是死,我們都在一塊兒!”
聞言,衆人頓時也是肅然起敬,再無話說。
感謝 慕楚x5、灑脫x40、三笠·阿哈哈哈哈x10 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