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前塵往事vs補藥
前塵往事vs補藥
毓慶殿內,燈火通明。
南風把脈的手能被猛然一攥,尖利的指甲刮出些血痕,他不動聲色收手
“只是憂思過度,熬些安神湯即可。”
“憂思過度?”
殿內忽而沉默。
程立雪投了一眼程管家。
程管家心領神會帶着所有宮女太監退下。
門被輕輕帶上。
南風淡如水開口:“兩個靈魂交涉,他夢見些屬于這副軀體主人的前塵舊事,其他的,我便不能多提。待他醒來,你可問他。”
“何時醒?”
“最遲明日酉時。”
“那他……”
“殿下不必憂心,那只是縷被喚醒的殘魂,不足為懼,況且那縷殘魂本也無求生意志。”
寂夜,是無聲的陪伴。
燭火兀自高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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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朦胧。
程立雪孑然伫立窗側。
*
初棠仍深陷夢內。
無盡黑暗中,他只覺身子如孤獨浮萍,沉浮在無妄的海,總抵達不到岸邊,更無人向他施以援手。
很無助。
也很絕望。
人影忽明忽暗,忽遠忽近,走馬觀花似的抓不住,又一幕幕掠過。
初棠看得有些頭疼。
“你要回來嗎?”
“對不起。”
眼前的原身卻只一直搖頭落淚,抓着他的手低聲呢喃:“對不起。”
那抓實他手的人,不知怎的化作縷缥缈青煙,眼前景象也翻天覆地變化。
源源不斷的畫面闖來,應接不暇。
時而是巍峨宮牆。
時而是陌生別院。
時而又是那間熟悉的程府府邸。
轟隆一瞬。
地動山搖般搖晃,煙塵滾滾,碎片似的畫面,終于拼湊出些片斷來。
他也如失控般,被吸進個空間。
是程府。
張大哥站在他身側,高傲地嘲笑那個向來矜貴的人:“他是我的阿午。”
“我們青梅竹馬。”
“太子?哧!不過是個可憐蟲罷。”
記憶如潮水般湧上。
原身與張大哥青梅竹馬,雙向暗戀,被張嬸亂點鴛鴦,與程立雪成婚,致晚回一步的張大哥心生怨恨。
二人雖無感情,但原身也備受尊重。
奈何幾經蠱惑,終是與張大哥聯手背刺程立雪,不時向人透露各種信息。
後聽張大哥安排,利用攝政王和十一設計程立雪,也害得十一廢掉一雙腿。
張大哥也确有政治才能。
自此直攀青雲路。
直至阿绛死後,已成皇帝的攝政王第一次看到原身,竟向張大哥要他。
張大哥曾言,兩袖清風怎敢誤佳人,殊不知佳人已得,又祈求榮華權利。
終是舍不得佳人,也放不下權勢。
原身被養在一座清幽的別院。
皇帝得空就會來看他,一坐便是一天,但也只常望他的眼出神,從不逾過界線,甚至不曾碰過他半分。
皇上不在時,基本是張大哥陪他。
直至那個雷雨夜。
皇帝酒醉失态。
原身第一次被人擁在懷中,那人喊他:“阿绛。”
他推開眼前男子:“聖上認錯人了。”
“我的阿绛,哥哥怎會認錯。”
“聖上,我不是什麽阿绛。”
“朕說你是,你就是。”
皇帝狠戾掐上他的脖子。
似見他痛苦掙紮,又溫柔親吻他的眼:“來,哥哥接你回家,別哭鼻子了,欺負你的狗雜碎已經被哥哥丢去喂狼了,乖乖的,我們回家。”
“陛下,我不是。”
“你是!”
龍袍男子猛地失控,将他甩到一旁的暖榻,強有力的懷抱将他桎梏在那片衾被。
頸脖被人掐得将近斷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雷聲隆隆。
閃電伴随淩亂的衣物劃過眼眸。
“朕說你是,你就是。”
數不清的撕咬遍布他身,他望見皎潔月色落在窗側,卻那麽的慘淡如霜。
……
次日。
黑雲壓城。
宮中無人敢攔他,他漫無目的亂走,坐在宮牆之上,望着灰蒙蒙的天。
将将入夜,身邊忽地響起聲音:“阿午,你看,小番茄夾烏梅,你的最愛。”
大抵是看到他脖子被掐出的淤青。
張大哥忽然抱住他:“對不起,是我沒用。”
一句又一句道歉,終于醞釀出洶湧淚意:“阿午,你再等等,我在努力。”
“再晚不過兩月,這皇城便會變天。”
張大哥擁着原身落淚。
原身沉默,卻還是擡手替人拭淚。
手卻忽然被人拽得生疼。
“你的守宮砂呢?”
天空烏雲翻滾,未幹的紅磚再被打得濕漉漉,他被人壓在宮牆:“我問你,守宮砂呢?”
雨水淅瀝,浸濕他容顏。
“你把我送給別人,還問我?”
“守宮砂呢!”
青年青筋乍現暴跳如雷。
那被裝在紙袋的小番茄也滾落一地。
束身的腰帶驟然被人扯掉。
雨水冰冷刺骨,落在那張蒼白的臉,熱流混雜涼意淌下,剜心噬神。
他被困在這寒風瑟瑟的夜。
承受着身後青年那一遍又一遍的怒意。
濕透的發絲纏繞脖子。
卻如枷鎖。
深深勒得他窒息。
那抱緊他的軀體,比這寒夜還要涼透人心,卻可笑地說着自認哄人的情話:“我的阿午,你別哭,再哭就不好看了。”
……
畫面一轉,又是那間屋子。
“我讓你吃。”
他撇開頭。
他最愛的人卻近乎瘋狂鉗住他的嘴,指尖探進其中,勾弄:“別人碰得,我就碰不得?”
“小番茄不是你的最愛嗎?”
“你的愛如此廉價?”
“被人弄了一下就愛上別人了?你就這麽欠嗎?你說過的,你最愛我的,你說最愛我。”
“你不是人!”
“對,我不做人了!”
又是一個雨夜。
有人癫狂馳騁在他身,小番茄的汁水,酸甜粘膩糊在嗓子裏,他嗆得想吐,卻又被滾燙的異物堵塞。
腥膻的稠液,源源不斷淌進喉嚨。
他絕望閉目。
一如窗外被泥濘踐踏的落花。
陷在這肮髒中。
永遠不要醒來吧。
“阿午!我錯了!別丢下我!”
耳畔嗓音沉浮缥缈,好像有人在呼喊他,可他不願醒來,只惱恨沒早早咬斷這舌頭。
是他自作孽。
是他活該。
所以,請懲罰他不要醒來,永遠也不要。
身處漆黑的人睜眼。
天光重現。
他竟回到當初出嫁那日。
*
在這場身不由己的夢裏,倏然得到解脫,初棠剛要活動筋骨,猛然間一陣沖力叫他撞去牆頭。
額頭倏然襲來痛感。
“呃。”
初棠捂着額頭,驟然騰起身子,他迷惑眨眨眼,身前已落下陣輕風。
熟悉的藥草清香繞進呼吸。
那人關切道:“頭疼?”
初棠茫然擡眸。
是程立雪。
“不疼。”
他放下手深深呼吸幾息:“我做了好多零碎的夢,最後還夢到成親那天我撞牆了。”
程立雪倒也沒有再追問什麽。
二人便心照不宣那般陷進片緘默。
那人忽然開口:“國師來過。”
初棠見狀,只小心翼翼瞟瞟人,似試探般低聲問:“所以呢?”
“有話不妨直說,別強忍。”
“……”
初棠咬唇,終似藏不住心事,猛地攥起拳頭捶下床褥:“還真的有!渣男!去死!”
程立雪:“……”
初棠讪笑:“嘿,不是說你啦。”
初棠:“我是說狗渣男!活該他追不到妻,就應該讓你這種男二上位。”
初棠激動跪起拍拍程立雪肩膀:“必須讓你上!”
空氣莫名靜默。
歷史總是驚人地重現。
初棠後知後覺,語速快于腦速的下場,便總如此語出驚人得社死。
“嗚。”
他手捂臉坐下:“還沒過兩分鐘,可以撤回嗎?”
殿內有道模糊的哂笑。
好久以後,那人也沒和預想中那般,用這話調侃他,初棠舔舔唇咕哝幾聲。
他醞釀半天。
“不過言歸正傳,我覺得你贏了。”
“此話怎講?”
“贏在重情重義,你當初不假思索救我,就如上輩子義不容辭去救十一。”
“便只有這些?”
初棠比出根小尾指:“有是有其他話,但似乎會略顯唐突。”
程立雪似被這話逗笑,反問他一句:“你對我,何時在意過禮節規矩?”
初棠噎了聲:“……”
怎麽老拆他臺。
真是一個無趣的臭男人!
“那我真問咯。”
初棠翹起手來瞥瞥人。
“問。”
得到首肯後。
他問:“你喜歡上輩子的初棠嗎?”
語畢,初棠好奇審視人,企圖不放過任何一個微表情,但見程立雪那張臉竟漾出絲驚喜。
那人靜靜凝望而來:“我連他手都未碰過。”
“真的假的,我才不信。”
“上任國師曾交付我一個錦囊,說是我劫數,是我自負,偏要看你如何成為我的劫。”
眼下多出個錦囊。
初棠打開——
午夜海棠,夏至正午。
“午夜海棠是他,夏至正午是我,如果他是你的命劫,那我呢?那我算什麽劫?”
“明知故問。”
“我想聽嘛。”
殿外風霜俱滅,此一刻好似連燭火都停止跳躍,悄然無聲與人一起聆聽那句答案。
萬籁寂靜。
他終于聽到那人無奈開口。
“你是我的情劫。”
初棠聽完就後悔了。
該死的。
怎麽聽起來有種被告白的錯覺!
小心髒撲通撲通的。
他捂住心口警告:“你安靜點!”
不過程立雪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告白。
他的告白是東宮特有的雪夜海棠,也是夏至的陽光,融化立冬的雪。
“我想出去走走。”
初棠聳動腦袋,只覺連頭頂青絲都在發燙,他一語畢,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半路。
他不時能聽到不少小宮女小太監面紅耳赤的交談,口中似乎都在聊十一。
得勝還朝。
據說十一今日便能到盛京。
明日即舉行慶功宴。
初棠再度踏上宮牆。
他遙望遠方。
不知何時,大隊人馬朝皇城走來,領頭之人一如既往英姿飒爽騎着馬。
人馬漸漸靠近宮牆。
牆頭馬上遙相顧,意氣風發少年郎。
夢中的驚魂畫面尤在眼前,所幸,只是夢,那樣恣意灑脫的人,雙腿盡廢,斷送後半生,該是如何的難捱。
“阿午,你站上面做什麽?”
有人仰着頭高喝一聲。
初棠笑笑跑下去。
“你慢點!”
又是一聲英氣勃發的呼喊。
初棠剛繞下宮牆階梯。
十一已經落馬來到他這邊,開口便是句調侃:“你跑這麽急要是摔着哪裏,我可就遭殃咯。”
“你腿沒事吧?”
十一被問得莫名其妙,還是抽出佩劍拍拍腿:“腿?能有什麽事,我就是去撐個場子,你真當我灑熱血抛頭顱去呢。”
初棠:“我昨夜夢到你廢了一雙腿。”
十一:“……”
十一:“你就不能盼我點好的?”
初棠:“那我今晚試試能不能夢點你的好事。”
“可別!”
十一立馬舉起手掌:“小心有人打翻醋壇子。”
*
東宮,某處園子。
蘇嬷嬷抽出懷中藥包:“表侄兒的偏方。”
程管家不吝言詞贊嘆:“還是你辦事得力。”
蘇嬷嬷會心一笑:“快煎去吧。”
兩人鬼鬼祟祟跑進一旁的小廚房。
入夜時分。
初棠與十一吃完火鍋,慢慢悠悠回到東宮,眼前倏地闖來兩個殷勤的身影。
程管家:“喲,您終于回來了。”
蘇嬷嬷呵呵一笑:“回來了。”
程管家:“今夜月色挺不錯哦。”
蘇嬷嬷呵呵一笑:“不錯哦。”
初棠:“……”
怪!
阿婆走得快!
肯定有古怪!
事出無常必有妖!
小心為妙!
“您二位有事?”
程管家:“喲喲喲,什麽您呀!我們受不得。”
蘇嬷嬷呵呵一笑:“受不得。”
初棠:“沒事,那我睡覺去了。”
程管家:“有,這是給主子炖的,勞煩您送過去?”
蘇嬷嬷呵呵一笑:“送過去。”
初棠掀開炖盅蓋子:“毒藥?”
程管家:“祖宗喲,這只是藥膳,補身的。”
蘇嬷嬷呵呵一笑:“補腎的。”
初棠:“啊?補啥來着?”
程管家:“身子!補身子!”
“好吧。”
初棠接過湯藥,回頭望望那一臉姨母笑的二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三人前後走進書房。
“炖的藥膳,給你。”
書案前的人聞聲側眸:“回來了?”
初棠點點頭:“是呀,十一跟我說了好多事,太厲害了,你們都太厲害了。”
程管家:“咳,主子,這好歹是太子妃的一番心意,您快趁熱吧。”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
程立雪也順理成章将這湯誤會成是初棠使人炖的,便是颔首:“也好。”
他擡手拿起炖盅飲完。
片刻後。
初棠疑惑轉眸:“程管家,你那個補藥是不是有問題呀?你看他臉有點紅欸。”
程管家:“補藥嘛,是有些大補的。”
蘇嬷嬷呵呵一笑:“大補的。”
初棠懵懵點頭。
又見那端坐之人,兩指卡進領口扯扯,頸脖已微鼓起兩道淺淡的青筋。
“……”
“程管——”
初棠側身:“人呢?”
屋內哪還有什麽程管家和蘇嬷嬷,偌大的空間,只剩下他和程立雪。
他被弄得莫名其妙撓頭,這一轉頭,又撞上程立雪那雙迷惑的眼眸。
“你?”
那人的手掌啪地聲撐落案面。
修長的五指輕曲,掌背骨節鼓起,青筋乍現,如在強撐什麽。
盯着那手。
初棠心頭莫名微漾。
簡直張力十足,挑動人最原始的欲念。
恍惚回神。
他羞怯別開頭。
呸呸呸!
太壞了!
阿午你胡思亂想什麽!
單薄的肩膀聳動幾分,初棠連忙狼狽逃離這方旖旎靡靡的土地。
太可怕了!
嘭——
門被人打開合上。
初棠背靠木門喘氣。
還留守在外的二人匆匆趕來這邊。
程管家:“您怎麽出來了?”
程管家上下前左右,來回打量完好無缺的人:“沒發生點什麽麽?”
“要發生什麽?”
“完了完了,天要亡我大天.朝!”
“?”
兩者有什麽必要關聯嗎?
“你在說什麽呀?”
“主子喝的那味藥可是大補。”
“不就補身子嘛。”
“當然不是,那可是助男子行房的偏方,蘇嬷嬷那久不能人事的遠房表親吃了都能龍精虎猛耕耘半夜。”
“!”
初棠輕咬着指尖,驚詫愣住。
所以程立雪剛剛那模樣是中了春.藥?
你們倆怎麽這麽會玩呀?
哪有人給自家主子下這玩意兒的啊,真是平白叫人遭受無妄之災。
一想到那兩字。
連帶他也無端燥熱幾分。
初棠在門外掙紮半天。
猶猶豫豫回頭。
書房內沒什麽動靜。
不會死了吧?
初棠狠咬牙關:“我……我進去看看。”
程管家:“快快快,您快去瞧瞧。”
初棠悄悄推開門走進去。
室內燭光變得昏幽。
那人倚靠在木椅之上,側顏的輪廓有些清晰,颀長的頸脖仰靠在椅背,兩條青筋畢露。
薄汗滲在那脖子。
凸起的喉結微微滾動。
還喘氣,沒死。
初棠懸起的心,緩緩落下。
那人如聽到腳步聲,唇部翕動,聲音比往日喑啞幾分:“進來做什麽?回去。”
“……”
看來程立雪還意識殘存,尚有幾分理智。
初棠:“你沒事吧?”
程立雪:“我無礙。”
說話間,書房內忽地落下沉悶的咳嗽聲,随後便見那人齒縫溢出半絲血。
“!”
“你都吐血了,還無礙?”
“我不想乘人之危,還可以等。”
程立雪不虧是程立雪,他們什麽都沒說,人家已經猜出七七八八。
初棠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樣看待他們的關系,但此情此景,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出口:“你都這樣了,還等,什麽乘人之危,我看你比較危,會出人命的。”
聽聞這話,那廂身影微動。
程立雪側頭望來,眼眸漆黑翻湧,也無端灼熱,似包含無盡欲望,将他燙了燙。
而後,初棠卻聽到句無比清晰的話語:“等到,我們兩情相悅。”
“……”
恍惚間,他想起阿绛那句一語中的之言:他尊重你,所以克制自己。
說真的,這很難不讓人動容。
食色,性也。
況且還有情藥加成。
到底是怎樣極致的愛,才叫人可以如此克制,克制生理上的本能。
心中那道無形防線有一瞬坍塌。
初棠重重呼出幾口氣,他急忙跑去斟來冰凍的茶水:“先喝點水。”
程立雪接過茶杯。
茶水沖散了眼眸的晦澀,只是不過片刻,又重新被情愫纏繞得混濁。
那人忽地牽起他的手。
初棠脊背驀然繃緊。
他垂了垂眼,這就要來了嗎?會不會有點快呀!胡思亂想中,卻被人帶出房門。
“回去睡吧。”
說話的嗓音已經有些嘶啞,程立雪轉手帶上門,最後還拴上門闩。
初棠被阻隔在一扇門外。
他回到毓慶殿。
思來想去,輾轉反側,始終難以入睡。
夜半時分。
初棠望去程立雪所在書房。
只是那裏始終沒有任何人進出,堂堂太子,想要寵幸誰不是一句話的事麽?
為什麽呀!
為什麽不找旁人解決呀!
程立雪你是蠢蛋嗎?
怎麽這麽固執啊!
你還真想憋死自己嗎?
啊!
煩死了!
初棠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床,他胡亂摁揉滿頭青絲,躊躇半天。
終于,還是打開床底那個箱籠,裏面有幾本冊子,是蘇嬷嬷不久前塞給他的。
初棠靠着床沿席地而坐。
猶豫半晌還是打開。
他頂着滾燙的耳垂,囫囵看了幾頁。
*
書房。
木窗被人推開,一個小身影笨拙翻進來。
初棠蹑手蹑腳來到床那邊。
他微微抽氣端視人。
程立雪那本是清隽的容顏,早已布上可怖的潮紅,看來真的要到臨界點了。
半晌後,他聲如蚊吶道:“我幫你吧。”
“不是說——”
“夠了!”
初棠手指無所依般,忸怩地捏着腰際的兩縷絲帶,終是果斷得視死如歸打斷人道:“我來之前看過兩頁蘇嬷嬷給的冊子。”
“再等等,不能唐突你。”
“我已經是遺孤了,你還想讓我當遺孀嗎?”
“此話何解?”
“就是,我不走了,霸占你的床,霸占你這個人,還要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如你所言,窩裏橫呀。”
話音嬌柔,落地卻如小鼓捶般沉而堅定。
說罷,初棠還伸出手來,惡作劇那般,恣意妄為地蹂.躏程立雪的發。
十分的驕橫跋扈。
将人滿頭墨發薅得亂糟糟的。
“夠橫嗎?”
“那我們循序漸進。”
……
蠟燭被人吹息。
幔帳落下,和着月色缥缈浮蕩。
長衫束縛已散,雪白的衣袍層層疊落,軟柔的小手碰到些滾燙,叫人情不自禁瑟縮一下。
借着微弱月光,初棠終于瞧清掌心那物,堅硬灼熱,手掌險些都裹不住。
還真有些唐突!
相當唐突!
嗚……
初棠幹淨的眸色,此刻爬滿駭然。
他純情羞怯,臉頰脹熱閉目,事情都已經來到這地步了,也沒有退縮的理兒。
他齒尖抵唇,硬着頭皮毫無章法地亂來。
一刻鐘後,手有些酸。
可這可惡的家夥完全沒有消停的跡象,初棠輕輕喘息,甩甩手,正準備繼續照貓畫虎胡亂擺弄,卻見那人低頭吻了吻他的指尖。
溫實的掌轉而握上他的腳踝。
月色下,柔軟的足被托住,圓潤的趾,整齊如排玉,流轉出點瑩潤光澤。
足尖觸碰到抹熾熱。
腳鏈鈴铛也之小幅度晃動幾下。
鈴鈴啷啷的。
徹夜未停。
……
次日,日上三竿。
初棠爬起,青絲披散,墨發如水洩,垂落那身薄得近乎透明的裏衣。
白裏透粉的肌膚若隐若現。
還有數不清的吻.痕。
他現在可謂是手也酸,腳也麻,渾身都軟弱無力。
初棠視線掠過那抹守宮砂。
随後擡手捂臉,把頭往牆邊埋去,似沒臉見人那般哼哼唧唧兩聲。
昨夜那些荒誕再度于腦海沉浮。
程立雪并沒有只當個坐享其成之人,邊抱着他邊輕吻,他承認這人吻技又有裏程碑式進步。
甚至還點亮新技能。
那雙手,靈活探尋他身,每一寸都拿捏到位,簡直比他自己都清楚他的敏.感部位。
輕撫得人欲顫欲癫。
那種陌生卻令人極致沉溺的快意,簡直能叫人痙.攣得大有種昏死的錯覺。
他幽怨又羞澀咬碎滿口銀牙。
最可恨的還當屬,藥物加成下,程立雪似乎更變态更不着調,居然噙着滿嘴水跡要吻他。
他別開頭。
這家夥還不忘打趣道:“自己的東西,也嫌?”
真!混!蛋!
初棠悶着小臉,報複心起似的,他轉過身來,用腳尖踢踢人:“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