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紅燒肉拌面vs玉墜
紅燒肉拌面vs玉墜
“誰知道啊!”
初棠無語嗔道。
亭子外樹影簇擁,月光稀疏穿過枝葉,映在初棠那酒醉後泛出酡色的眼睑。
兩人就那麽靜靜僵持片刻。
單薄的肩膀倏地聳動,如終于想起正事,初棠臉頰微鼓,自認兇狠警告道:“我要等晴雲醒過來,你別煩我,小心我揍你!”
語畢,又把指腹戳進酒杯。
程立雪瞥了眼程管家。
程管家意會揮手叫來兩名婢女把晴雲架走。
初棠也伺機吮掉指端的酒珠。
醉醺醺的人再伸手時,一個手掌卻橫在酒杯口,叫他吃不到酒水。
“幹嗎?”
“擋着我道了。”
初棠用頭拱了拱礙事的掌,沒拱掉,他啧嘆句:“沒聽過好狗不擋道嗎?”
他又用腦袋頂去,企圖撞掉這障礙物。
程立雪垂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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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下,墨發松軟浮動,那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蹭着他掌背。
小貓似的,求愛撫。
“晴雲回去了。”
“喔。”
初棠惙惙擡起臉,明眸善睐映在月下,似思忖半天,忽而挽出點笑嘟囔,“那我也回家。”
他軟軟卸下枕在石桌的手臂。
“啧!”
“這路怎麽晃來晃去的,走不了啊!”
沉默半天的程管家适時開口。
“亭子外有馬車候着。”
“坐什麽馬車!”
“那您想如何?”
“我要搞點刺激的,來匹馬,咱們策馬奔騰!”
“現下沒有單匹的馬呢。”
“這不是嗎?”
初棠偏着頭瞟人,用鞋面輕輕碰碰程立雪小腿:“這不馬馬馬馬啊——”
他本就醉得東歪西倒,這擡腳的功夫,更是重心不穩就往一旁倒下去。
手臂驀然被股力度攥住。
“馬還會扶人呢,都成精了!”
程管家看得膽戰心驚。
他抹抹虛汗:“哎喲,我的祖宗喲,您再仔細瞧瞧,那可不是馬。”
“嗤!少诓我。”
“我可是下載過國家反詐APP的人。”
“明明就是匹——”
初棠扯起程立雪的一抹發絲。
“小白馬。”
他疾如風般轉身,一腳踩上石椅,雙手慢慢吞吞箍上“馬脖子”。
腦袋垂在“馬兒的肩側”,初棠猛地甩動兩撮”缰繩”,溫糯軟綿嘟囔句:“向M78星雲出發。”
“……”
初棠夾着“馬腹”蹬蹬腿。
他自言自語嚷道:“我想,大概是我小時候把光借給了奧特曼,所以我現在呀,前路渺茫,一片漆黑。”
程管家:“……”
他擡頭望天,這深更半夜的能不漆黑嗎?
“我們去問他拿回來。”
“鬧夠沒有?”
無絲毫溫度的話落在缱绻的夜。
程管家驚詫愣住,随後卻見自家公子,拎小貓似的,把人拎上馬車。
“……”
小作怡情,大作傷身呀。
他暗暗為人嘆息幾句,連忙去駕馬車,想了想,又掏出兩團棉花塞進耳中。
馬車緩緩穿梭在寂夜。
東歪西倒沒個坐姿折騰半日的人,忽然舉起雙手,扒在他肩借力,搖搖晃晃要起身。
“你又想——”
初棠小幅度擡起右腿。
馬車轱辘恰逢其時碾上碎石路,車身微微一颠,本就渾身脫力的人,一時沒站穩,刷地一下就坐了下去。
“唔。”
鼻尖磕在堅實的肩頭。
懷中人悶聲悶氣地哼唧兩聲。
俨然是撞得生疼。
程立雪眉眼松動,兩指擰上眉心。
歇息片刻後,跨坐他腿的初棠又不消停地往裏挪挪,溫香軟玉似的身子蹭在他胸側。
含糊不清嘀咕:“哥哥幫我問他拿回我的光。”
撒嬌意味尤為濃。
腿上人呢喃兩聲,驀然搖頭。
“不!我要自己拿回來。”
初棠突然挺直腰板,雙手抓住眼前人肩膀,使盡渾身力氣搖晃:“哥哥。”
程立雪卻紋絲不動,也一言不發。
“哉佩利敖光線怎麽放?”
“……”
“我問你話呢!”
“什麽線?”
“哉佩利敖光線。”
“……”
“迪迦的必殺技呀,你說要教我的!奶奶昨天還給我買變身器呢,說是我八歲的生日禮物。”
“八歲?”
“嗯,今天夏至呀,是我生日。”
程立雪蹙眉閉目,指腹摁揉太陽穴,那股沉默,再也沒了往日的雲淡風輕。
“我變了身你就教我好不好?”
“……”
初棠語畢,連忙胡亂摸上自己的衣衫,卻怎麽也找不着昨日收到的變身器。
他咕哝聲:“我神光棒呢?”
“你藏起來了嗎?”
初棠蠻橫霸道地給人“搜身”。
他的手掌從上到下,一直從肩膀,摸到胸膛,摸到腰腹,又到……
“欸?”
“神光棒藏在這裏嗎?”
軟柔的手沒來由碰到某處地方。
程立雪倏忽睜眼,如霜般的眸光,恍惚被絲暖熱觸感化出絲漣漪。
初棠卻渾然不覺。
他指尖輕輕戳了戳:“快掏出來。”
“……”
須臾間,初棠的手被冷漠無情地拎開,那人嗓音比指腹還冰涼,說:“手放規矩些。”
怎麽就不規矩了?
非禮你了嗎?
臭男人真矯情。
初棠聽得愈發置氣,較勁兒般掙紮着抽手,口中還一直大言不慚叫嚣——
“把神光棒還給我。”
“我要去找迪迦PK。”
“神光棒啊!快拿出來!我要變身!”
……
程府大門,馬車緩緩停下。
程管家掀開簾子,便見公子兩手托着個身影,抱孩子似的把人抱下馬車。
公子懷裏的小哥兒耷落的手臂,軟叽叽的,随着底下人腳步小幅度甩動。
倦懶如小貓阖眼,下巴輕抵公子肩膀,格外乖巧恬靜,不知是假寐還是熟睡。
雙頰宛若雪地撒進朱砂,白裏透紅,唇上還沾有水跡,潋滟流光。
又将其襯得無比的嬌媚。
程管家暗吸氣:“啊嘶。”
這幕再配上那個姿勢……
那個姿勢他只在風月話本裏見過。
而且,他怎麽感覺初棠比上馬車還醉呢?程管家急急忙爬上馬車。
不一會兒便在角落發現個長嘴酒瓶。
瓶身還淌着酒跡。
啧啧啧……
這是當作助興玉勢?還是灌進哪裏去了?食髓知味的年輕人當真是比他看過的話本還會玩。
果然,人不可貌相吶。
他家公子當真是喪心病狂。
……
房內,燃着安神香。
大黃興奮搖尾巴,拱拱不省人事的初棠。
程立雪推開書房房門,他回眸望向床榻那邊的黃犬,輕聲開口:“過來。”
大黃乖巧走過去。
一人一狗前後走進書房。
*
次日。
初棠起得不算早,天氣漸漸涼下,他種在耳房後的青紅椒都落了層薄霜。
他随手摘走一顆青椒和一顆紅椒,随後來到小廚房屋側的菜地,挖出個洋蔥。
晴雲早早便在小廚房裏清洗模具,兩人忙活小半個時辰,抱着東西離開府邸。
今日的風吹得落葉紛揚,初棠拂掉攤位木桌的塵埃,才慢條斯理擺出道具。
因為今日賣的是“章魚小丸子”,這種東西現烤比較好,他便只是準備面漿和配料。
待有人買時,再現做,但怕有人吃不慣,他還是備了幾顆供人試吃。
晌午時分。
書院陸陸續續走出些人,呼嘯的風刮來,倏地吹走張紙張。
“欸。”
青年見那紙張卡在個小攤位後方才松氣,與人結伴,不緊不慢走向那邊。
晴雲低頭撿起腳邊的紙。
忽地發怔。
初棠用木簽挑出幾顆熟透的章魚小丸子,狐疑瞟瞟人:“很好看麽?你都盯半天了。”
“奴婢一介丫鬟,大字不識幾個。”
“噢。”
他輕哦聲湊過頭,粗略掃去幾眼。
竟然是……零分作文?
幾位書生已來到他們跟前,其中一人道:“我百思不得其解,夫子為何要你重寫功課?你這文章我看着實在精妙絕倫,自嘆不如。”
初棠轉轉眸。
這首拆字詩,确實挺妙筆生花的,疾惡如仇地抨擊了一樁陳年冤案。
但這種事情,放在古代,只是被打回去重寫,那還得感激你們夫子深明大義呢。
先前說話的書生驟然看來:“這位小哥兒,你這樣大剌剌打量我同窗作甚?莫非你也略懂文墨?”
初棠只舉起手裏的小丸子:“試吃一下嗎?”
“十文錢一串。”
“哈哈你倒懂得趁機推銷。”
書生朝他們走來,拿回那篇詩文,心情甚好地放下銅錢:“來兩串吧。”
*
章魚小丸子很快被賣完。
昨日還有些清醒時,初棠記得答應過阿绛要給人打一塊玉墜,所以出門時,便把圖樣交給玉鋪雕刻。
現下收攤正好去取。
與晴雲分別後,初棠拿着玉墜便去尋人。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初棠捏着根紅繩,拐彎轉入處僻靜的林地,因低頭串着玉墜,幾乎撞到迎面而來的身影。
手一滑,玉墜也甩了出去。
“欸!”
那人眼疾手快接住他的玉墜。
初棠擡眼,眼前是名墨綠色衣袍的青年,那人沉穩端方,凜冽的眸光遲疑半分,似停頓在他身。
他禮貌道謝:“謝謝你。”
男子微微颔首,将玉墜還給他便轉身離開。
他已不是第一次來找阿绛,下人們也沒攔他,初棠輕車熟路走進莊子。
他踏進園子的門,便瞧見小廚房裏忙碌的紅衣身影。
“阿绛,你在做什麽?”
“你怎麽來了?”
阿绛顯然沒料到他會來,捧着個瓷碗轉身笑道,甚是明眸皓齒。
她端起碗走來:“我在做長壽湯餅。”
“啊?你今天生辰嗎?”
“不是,我生辰在三個月後。”
初棠聽得無言以對,思忖間,他也懶得追問,只擡出手心的玉吊墜:“答應給你的玉墜。”
“你還真給我做了嗎?”
阿绛倏地擱下湯餅,她接過玉墜,細細打量幾眼,而後迫不及待挂上脖子:“好看!就當作是你送給我的生辰禮物罷。”
“你這面都坨了,能吃嗎?”
阿绛欲言又止,片刻後莞爾道:“長壽面嘛,主要是求個好意頭。”
“那我也給你做個長壽面呗。”
“好呀。”
初棠語畢,挽起衣袖就往裏走。
竈臺的食材還挺多。
他随手挑出塊五花肉洗淨切塊,放入溫水裏,再加少許鹽,浸泡一刻鐘左右,使肉質更顯軟糯。
擠掉水份的肉放入熱鍋煸炒出油脂。
滋滋啦啦的油聲中,方方正正的肉塊變得焦黃酥香,肉香混雜點油脂味飄起,勾得人嘴饞。
“好香呀。”
阿绛湊過來,給他遞了塊甜瓜:“來吃點。”
大抵是看他騰不出手,阿绛直接把小塊的甜瓜塞到他嘴邊:“張嘴。”
初棠:“……”
他眼眸輕擡,歪着頭,不好意思似的眨眨眼。
“怎麽?你夫君沒喂過你嗎?”
“……”
阿绛嗤笑一聲:“看來他不行呀!不會疼人的男子要不得喲。”
“他——”
初棠剛張開的唇,忽地被塞進塊甜瓜。
“別他了,肉要糊咯。”
他一驚,慌忙撒進手裏的蔥姜、八角、幹辣椒和冰糖,慢火翻炒,将糖炒化至肉裹上糖色。
紅燒肉咕嚕冒出油脂香味兒,初棠見狀繼續加入醬油老抽翻炒均勻。
最後還要倒進開水炖煮兩刻鐘。
趁着炖肉的功夫,他又開始搓面團,面條抻得七七八八,他便揪出四個小團子,借竹簽輔佐,邊挑邊壓弄出四個“生辰快樂”字眼。
清水燙熟面食後,初棠又順手還煎了個荷包蛋,煎完蛋,那邊的肉也炖得油亮。
初棠拿來個碗,盛出面條,澆上紅燒肉的湯汁,再把紅燒肉舀到面上,鋪上個荷包蛋,又燙了兩根青菜放上去,最後擺好“生辰快樂”字眼的小面團。
這一碗“紅燒肉拌面”便大功告成。
“紅燒肉拌面,嘗嘗。”
初棠把面推到阿绛跟前:“你的長壽面。”
“你還給我挑了字?”
看到這碗面時,阿绛顯然僵滞愣愣,她淺聲嘀咕句:“我從未吃過這麽用心的長壽面。”
“這有什麽的,只可惜三個月後才是你生辰,不然我就可以給你做蛋糕了。”
“沒事,反正我也未必——”
阿绛話音頓住,她似痛心疾首拍案嘆息:“哎呀!你要是早一步來就好了。”
“啊?怎麽了?”
“我哥哥前腳剛走,你後腳就到,你們完美錯過了!我心如刀割。”
“我來時好像碰見個人,是墨綠色衣服。”
“墨綠色?說不定就是我哥哥,你覺得他好看嗎?”
“額……”
“你就說好不好看嘛?”
初棠托腮沉吟幾聲。
倘若程立雪的顏值是滿分的話,那麽神醫大哥就是九十九分,至于阿绛的哥哥,應該有九十八分,但若是看在阿绛的面子話——
“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