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伍】
顏懷思請燕清羽做的事,便是夜探宋府,查清宋太保與自己一年前所遇黑衣人的聯系。
此次前往上京,那個組織定然會在暗地裏謀劃。
果不其然,燕清羽蹲守了兩夜,便偷聽到一段談話。
“宋太保管那人叫十八,讓她偷偷前往上京,協助朱随良将你抓獲,再從你口中套出鄭大人的情報……”臨行前,那人這般叮囑,“我覺得,十八的聲音很耳熟,想了又想,倒是跟你的老相好有點像……在九,再九,二九不就是十八麽?”
“……這就是原因?無稽之談。”顏懷思想要逃離這段對話,可理智告訴他,他必須得聽下去。
“不光如此!”燕清羽摸了摸下巴,“你還記得她中元節那日的穿着麽?身上戴了一堆珠子,可走到我身邊時我卻毫無察覺……憑此判斷,此女輕功絕不在我之下!”
當他在這艘船上看到融在九的一刻,心裏便明了,那人的猜測只怕是對的。
可他依然不敢冒險,哪怕有萬一的差錯呢?若她因此而死呢?
這個念頭,竟然讓他恐懼得連劍也拿不穩。
“‘宋太保寵妾殺妻’?這個案子秋桃真的是被冤枉的。宋大人書房有間密室,她夫人收拾房間時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便被他灌藥毒死了,嫁禍給妾室而已。”
“那一年前朝我丢夜明珠的人……”
“是我,為了增加和你接觸的機會……包括拉着紅绫往下跳……只是擔心你用輕功直接進到屋子裏,發現我還沒藏好的夜行衣罷了。”
顏懷思苦笑,仰頭看着房梁:“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融在九身子顫了顫,舉起桌上的茶杯,大灌了一口:“告訴我,鄭大人查到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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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對我有些了解,便應該知道,我不會說。”
“的确。”她輕輕一笑,摸上耳垂,揉了三揉,沒有再追問。
屋外有人敲門,融在九出去,和那人耳語一番,接了一碗東西進來。
“這藥能迷惑人的神志,等你暈了,不論我問什麽,你都會回答。”
顏懷思聲音清清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在喝之前,我咬舌便是。”
融在九便笑:“幸好,它不是喝的。”
未及他細思,便覺藥中有股刺鼻香味漫天襲來,直入腦髓。接下來的一切,都不再受控。
“雍王殿下和宋太保的聯系,鄭大人可知?”
“略知一二。”
“雍王策劃謀反的事情呢?”
“……據我所知,大人并不知情。”
“徐州的事呢?”
“無人提過徐州。”
……
朱随良從偏室走出,拍手贊嘆:“不愧是宋大人調教出來的,手段就是不一樣。”
他湊近了些許,似乎是想研究下顏懷思此時究竟處在何種狀态。
融在九側身攔了下:“大人當心,這藥的味道還沒散,您未服用解藥,還是離遠些為好。”
縱是狼狽為奸,朱随良也有許多事是不能叫宋太保和雍王知道的。他聞言連忙後撤了兩步,又拍打了下自己的雙頰,再看向融在九時,一對綠豆眼裏充滿了警醒和提防。
“十日後,殿下便要秘密前往徐州,試穿龍袍,你我便在那裏恭迎殿下登基……太後在宮裏也會做好準備,小皇帝身邊都是我們的人……此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融在九對他突然變化的态度并不在意,只是輕輕應了聲,便把目光投向顏懷思。
“他該怎麽辦?”朱随良問。
“已經沒用了,殺了吧?”她低頭猶豫了片刻,又反悔道,“罷了,萬一還有什麽要問的呢,保險起見,再留幾天吧。”
朱随良便是冷笑;“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汴梁城中姑娘和這小子的佳話傳得漫天飛,都說冷情冷性的是這顏侍衛,卻原來,真正無情的在我面前站着呢。”
融在九笑怪:“大人怎麽在為顏懷思打抱不平似的?”
朱随良也覺得自己奇怪,或許是這男人先前的表現太過真摯,竟讓他多了幾分感慨。
可笑可笑,都是要謀反的人了,在這兒搞什麽兒女私情呢!
【陸】
徐州密室內,朱随良、宋太保以及其他的反臣早已站成一排,恭候着雍王殿下的大駕。
随着一聲尖細的“殿下到”,衆人連忙下拜。
只見一人黑巾覆面,着黑袍,腰系羊脂玉佩,在仆從浩浩蕩蕩的簇擁下傲然行來。
有人連忙端了一物上前,金燦燦的,正是私制的龍袍。
雍王只是瞅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接,反而環視下首,對衆臣道:“諸位都是心甘情願擁本王為帝的?可有被逼無奈之人,此時說來,本王不會為難。”
底下人相視一眼,同時高呼:“臣等衷心實意,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很好,”雍王隐藏在面巾下的臉上浮現出笑意,眼神驀然變得冰冷,對着無人之處高聲斷喝:“全部拿下!”
衆人被這變故弄得一驚,還未反應過來,便見昏暗的密室陡然間大亮。之前随雍王前來的哪裏是什麽太監,一個個摘下披風,分明都穿着順天府的衣裳。
“雍王”也卸掉僞裝。旁人未見過其真容,宋太保哪裏不知,他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指着那人顫顫巍巍道:“你……你是禁軍頭領……是陛下身邊的人!”
那人冷哼一聲,對宋太保斥道:“大膽逆賊,竟敢意圖謀反!雍王與太後此時已被軟禁宮中,你們這些宵小還不束手就擒!”
原來他們的謀劃,宮中早已知曉……一切都是順天府和禁軍聯手,布下的局罷了!
朱随良想起那夜對顏懷思的訊問,不由大驚:“十八……她也是你們的人!”
宋太保聞言,頗有幾分愕然:“不可能!十八跟了我那麽久……你們的網,從七年前就開始撒了不成!”
顏懷思被喂了軟筋散。
這一次的藥是真的。
他軟綿綿地躺在徐州的草地上,仰望着天,感受着身旁人的呼吸。
“你在猜測什麽呢……”她側過身子,用指腹緩慢而輕柔地刮着他的眉骨。
縱然是她,這樣的舉動也太輕挑了。
“為什麽,會想要做順天府的暗線呢,那時候你應該還很小……”
那個晚上,融在九摸上耳垂,揉了三揉。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動作,而是只有順天府暗線才知曉的暗號。再後來,她端來的藥,分明是順天府拷問犯人時讓人提神醒腦用的……
若她是鄭大人埋在宋太保身邊的棋子,那麽一切都說得通了。
他的到來,只是為了讓朱随良等人放松警惕,融在九所知曉的徐州登基,才是将所有逆賊一網打盡的好時機。
“不小了,”女子聲音低低的,叫人摸不着情緒,“七年前,我十三,已經是情窦初開的年紀了。你可還記得,秋桃那件案子,我們第一次見面……”
“唔。”
“那可不是第一次見面……我那時還問你,記不記得我……”
八年前,在融城,驚鴻一瞥,亂人心曲。
少年只是如往常一般行俠仗義,并未留意,有人已将相思托付。
如今,他心裏卻有一點慌張,一點不安,一點小氣,而偏要追根究底。
“那你屢屢圍在我身邊,是否為了,打消宋太保的疑慮?還是為了……往後傳遞消息便宜?”
融在九一笑,一雙丹鳳眼也能溫柔若水,她伏在顏懷思肩膀上,少有的紅了臉:“再多的理由,也及不上一個,我喜歡你啊。”
【柒】
順天府的人發現,皎皎如明月的顏懷思近來經常臉紅。
有時候,對着天邊一抹彩霞,也能看上半天。
若離得近些,還能聽見他口中喃喃:
“我也喜歡你啊,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