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勇哥的家在市中心的繁華地帶，寸土寸金的富人區住宅，汽車開進去時，宛宛的手撐在下巴上，望着眼前富麗堂皇的建築止不住感慨：“好羨慕有錢人的生活，你說他們這些住在頂樓的人，每天早上起床時看見的日出和我看到的是一樣的嗎？”
楊宇輝輕笑，不緊不慢說：“我媽不是也說給你買套房子？你自己不要的。”
“你少開我玩笑了。”她笑着打趣，“要了你家的房子就得給你生孩子了，這可是主角的戲份，我只是個跑龍套的。”
他們都心照不宣不提昨天的事，每個人都盡自己最大努力去裝作若無其事，言談話語間都是輕松愉悅的氛圍，似乎這樣就能遮蓋住那些讓人低沉難過的記憶。
停好了車，楊宇輝提着禮物和宛宛一塊兒上樓，電梯一路上行到三十二樓停下，走廊盡頭那道熟悉的大門已經提前開好等着他們了。
他們進了屋，還在廚房忙碌的嫂子聽到動靜連忙迎了出來：“宛宛和小楊來了？快進去坐，老陳在客廳帶着二寶呢。”
目光觸及楊宇輝手上拎着的大包小包，嫂子很是無奈地笑了一下：“你倆啊……真的是見外，人來就好了，一天天就喜歡整這些。”
宛宛笑着說：“應該的應該的，我天天蹭嫂子飯也怪不好意思的。”
“你們先過去坐啊，我把蒜給剁了再過來。”嫂子招呼了一聲随後又走回廚房。
陳勇一胎是個兒子，今年都快五歲了，他一直不太滿意，後來終于趕着工作不是很忙時和嫂子抓緊生了二胎，終于是個香香軟軟的小姑娘，他這才心滿意足。如今兒女齊全承歡膝下，他也算是人生圓滿。
二寶才剛滿一個月，裹在厚實的絨毯裏小臉兒白嫩嫩粉撲撲的，睡夢中含着自己的小手指，時不時吧唧兩聲，可愛得要了人老命。
陳勇抱着二寶，臉上露出老父親一般慈祥的神情，見到楊宇輝和宛宛過來沖他們點了一下下巴示意，又做了個小聲說話的手勢，害怕吵醒睡覺的寶寶。
宛宛第一次見這麽小的孩子，驚訝得張大嘴巴：“她好可愛啊，能給我抱抱嗎？”
陳勇把寶寶小心遞給她，她接過來抱在胸口，懷裏一團溫暖的軟乎，一時間感覺心都被融化了。
楊宇輝環顧一圈沒發現大寶的身影，開口問：“勇哥，大寶不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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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勇給他們一人倒了杯水，說：“幼兒園有周末活動，小胖子一大早就高高興興去了，有那臭小子在家別想安寧。”
宛宛低下頭輕輕嗅了嗅寶寶身上香噴噴的嬰兒味，笑意滿滿說：“勇哥你不能這麽重女輕男，小心大寶長大以後不跟你親。”
“誰管那臭小子。”陳勇毫不在乎。
“哈哈……”
……
沒過多久寶寶睡醒，哭了好一會兒也沒哄好，陳勇趕緊去廚房換老婆來帶孩子，他去接着做飯。
嫂子抱着寶寶回房，和宛宛說：“這孩子估計是餓了，我先去給她喂奶，宛宛你們先坐。”
“好。”
客廳裏只剩宛宛和楊宇輝兩個人，她打開手機刷着最新娛樂資訊，忽然聽身旁的人問：“嫂子為什麽叫你宛宛？你是有兩個名字嗎？”
她解釋說：“這是小名。”
“你還有小名啊，以前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宛宛頓了頓：“嗐，都是小時候長輩取的，也很多年沒人叫了，哪個名字都一樣啊，反正都是我。”
說起來，宛宛這兩個小字還是當年殷爺爺給她取的。她出生時她媽給她取的大名叫洛微，希望她以後的每一天都能微笑快樂，後來又長大一些殷爺爺說她眉毛眼睛生得好看，細致委婉，擔得起宛轉蛾眉四個字，就又起了小名叫宛宛。
出來雲市上學工作以後，更多的人都是端端正正喊她身份證上的名字，宛宛也只有極少幾個很相熟的朋友才會叫，她都快忘了有多久沒人這麽喊過她了。
午飯吃的蒜蓉小龍蝦，嫂子把寶寶又哄睡着後放在了嬰兒搖籃床上，輕輕合上房間門才走到餐桌旁跟宛宛聊天敘舊。
陳勇盛了飯端出來，給他們分發筷子。
大家都是熟人，年紀又相仿，相處的氛圍自然格外融洽祥和，餐桌上一片言笑晏晏，陳勇興致上頭高興了想去開啤酒，卻被嫂子一記眼神吓得又縮回去，宛宛手上忙着給小龍蝦剝殼，笑得肩膀抖得不行，說勇哥你平時在科室裏挺威風的啊……
吃飽喝足，東拉西扯地唠起了家常，陳勇吐槽自己兒子大寶自從上了幼兒園每天回家時渾身上下都髒兮兮的活像個要飯的小叫花子，楊宇輝說男孩子嘛精力旺盛一些很正常。
陳勇鄭重其事：“還是姑娘好，可愛，招人疼，又不鬧騰。”
嫂子憋着笑：“有你這麽嫌棄自己兒子的嗎？”
突然嫂子語調一轉：“诶宛宛你呢，你喜歡姑娘還是兒子啊？話說你和小楊怎麽考慮的啊，什麽時候擺酒席要孩子啊，這可是大事耽誤不得的……”
“……”宛宛強裝淡定地喝了口橙汁，“我們……還沒有這方面打算呢。”
陳勇中氣十足，用一種威嚴的老幹部口氣說：“這是行不通的，婚姻大事兒戲不得。”
“咳咳，那個……勇哥啊，”楊宇輝這時猶豫着開了口，“其實我和洛微……啊……宛宛……”
宛宛嚼着蝦肉，腮幫子一動一動。
陳勇和嫂子眼巴巴望着楊宇輝，簡直是翹首以盼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楊宇輝醞釀了半天也憋不出什麽話來，尴尬又無可奈何地喝了口水。
其實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都到這份兒上了，宛宛也沒必要再瞞着陳勇和嫂子，就開門見山地接過了話茬，實話實說道：“勇哥，嫂子，其實我和楊宇輝不是真的結婚，是因為他奶奶，直腸癌不肯做手術，說這輩子唯一的心願就是想看着孫子能安定下來有個着落，我倆是大學校友，以前關系還不錯，他就來找我幫這個忙，我們才去領的證，主要是想讓老人家安心，也沒其他別的心思，差不多年底會和他家裏人說清楚，然後去辦離婚吧。”
陳勇：“？”
嫂子：“？”
楊宇輝在一旁老實地點點頭，肯定道：“大概就是這麽個情況。”
歡愉的氛圍一下子冷了下來，陳勇和嫂子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還是你們年輕人……花樣多啊……”隔了好一會兒，陳勇才幹巴巴冒出一句。
宛宛補充：“不是故意瞞着你們的，是覺得麻煩，科室裏人多嘴雜，也懶得一個個去解釋。”
眼見氣氛不對，嫂子反應快及時出來打圓場：“別說這種話宛宛，我和你勇哥又不會怪你，只是覺得有點失落吧，其實你這些年過得不容易，我們都看在眼裏，只是希望你有個好的歸宿，我們也能放心。”
“嗯，我知道，謝謝嫂子。”
陳勇終于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嗐，多大點事兒，我明白了啊，來來來吃菜吃菜，反正不管怎麽說，也都是朋友嘛。”
宛宛松了口氣，她社交圈子簡單，難得遇上勇哥這種踏實靠譜的朋友兼同事，不想因為這些事落了生分。
“不過你倆，真的就沒一點那個心思嗎？其實我覺得你們挺配的，要是真能成也是件好事。”陳勇這時不死心地說了一句。
宛宛啼笑皆非：“沒，真沒，楊宇輝他有他的……那個詞怎麽說來着……哦白月光，他有他自己的白月光，哪兒輪得到我。”
此話一出，陳勇和嫂子都是一愣，楊宇輝則尴尬地點了下頭表示認同。
吃完飯陳勇收拾了桌子去廚房刷碗，嫂子抱着寶寶跟宛宛閑聊了一會兒，看着時間也不早了，楊宇輝起身喊她準備告辭。
宛宛舍不得寶寶，又抱在懷裏親了親，才依依不舍地把寶寶遞還給嫂子：“我們就先走了嫂子。”
嫂子托着寶寶送他們到門口，也是有些不舍：“有空常來玩啊宛宛。”
宛宛笑着：“好。”
楊宇輝下午到店裏還有事要處理，宛宛本想自己打車回去，奈何他執意要送她，她拗不過他，只好同意了。
離她租房的小區還有一段距離，她擡頭看向車窗外的繁華鬧市，突然說：“要不你就把我放這兒吧，我逛街買點東西再回去。”
“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宛宛感到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揚了揚下巴，不置可否：“沒什麽區別。”
宛宛下了車，在商場裏漫無目的地四處逛了逛，最後出來時手上仍舊空空如也——其實她根本沒有要買的東西，只是看着裏面人多熱鬧，忽然也很想去走走。
一個人的時間太難捱了，她一直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可到現在了卻也還是孤身一人，貪戀的那份美滿溫情也僅存于心底，不過偶爾空了會拿出來懷念一番。
宛宛走路回家，房東老婆婆這一次又把她攔在了門口：“小丫頭，我和你說，我今天看到那個人了。”
“什麽人？”
“就是之前跟門衛打聽你的人啊，”老婆婆一臉煞有介事，“我這次看到正臉了，是個男孩子，個子很高，長得挺俊的，就在保衛室門口那兒站着。門衛悄悄和我說，就是那個人一直在打聽你，他看着不像壞人，門衛也不好直接說他什麽。”
“什麽時候？”
“就剛才沒多久，你回來之前。”
宛宛第一反應是楊宇輝，可轉念又想到楊宇輝中午一直和她在一塊兒，下午又回店裏忙去了，基本是沒空出現在這裏的。
更何況，如果是他，他需要打聽她什麽呢？
可如果不是他，那又會是誰。
宛宛提着包包的手指攥緊了一些，心裏忽然劃過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
老婆婆不放心，追問她：“丫頭，是不是你男朋友啊？和你吵架了還是什麽？”
“不是，我沒有男朋友，”宛宛一口否認，又說，“我有空會去找門衛問個清楚的，麻煩你了婆婆。”
“沒事沒事，你一個女孩子，自己多小心點。”
宛宛進了屋關上門，沒來由有些脫力地靠着門板緩了一會兒，緊接着慢慢蹲了下去。
心裏那個模糊的念頭逐漸清晰了一些。
可又覺得不可能，怎麽會是他。
但如果不是，她沒有親戚，朋友很少，叫得出名字的屈指可數，也基本沒有關系好到會找上門來的。
除了他，又有誰呢？
宛宛從包裏拿出手機，習慣性點進置頂的那條消息。
聊天記錄很少，從上翻到下都是她發出去的，一年一條，這些年零零散散湊起來，也有七條了。
第一年：二哥，你去哪裏了？你身體怎麽樣了？你是不回來了嗎？
第二年：二哥，我成績太差了，取不上臨床，當不了醫生了。
第三年：二哥，我來岸陽念大學了。
第四年：二哥，我很想你。
第五年：二哥，我很想你。
第六年：二哥，我很想你。
第七年。
時間最近的一條，發送時間是上個月，內容依舊只有短短的幾個字：
二哥，我結婚了。
宛宛抱住自己的膝蓋，初生嬰兒一樣把自己縮成一團，她全身上下都麻木了，沒有知覺。
賀铖南，你回來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