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七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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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室的一個女同事結婚連調了一周婚假，部門人手不夠，本來一人一星期只排一次的夜班，因為其他同事的連軸，也給宛宛連着排了兩天夜班。
住院部藥房的工作雖然比起醫院其他部門的算輕松得多，可熬夜到底虧人。病房裏時不時會有病人家屬拿着藥方過來開藥，就算人少時能睡覺，剛躺下去還沒睡着呢有人過來了又得趕緊爬起來。一個兵荒馬亂的夜班過去，宛宛臉色蒼白疲倦，止不住地打着哈欠。
來接她班的陳勇熱心腸地給她帶了他老婆煮的排骨湯，拿保溫盒仔細裝着，隔老遠聞着鮮香四溢。
“嗯……”宛宛湊近深深嗅了一口香氣，小貓餍足一樣眯起了眼睛，“勇哥，我真的太愛嫂子了，這也太香了吧。”
陳勇在屏風後面套白大褂，聞言沒好氣地一笑：“你個小沒良心的就愛你嫂子，我天天風裏雨裏給你帶飯，你是只字不提啊。”
宛宛合上保溫盒，在電腦上錄入交班數據，笑着說：“沒事的勇哥你有嫂子愛，就用不着我了啊。”
陳勇扣好白大褂的紐扣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衣冠楚楚，一身凜然。他今年三十多歲，在科室裏工作有些年頭了，是很多人的前輩，如今老婆二胎在家坐月子，閑着沒事就愛做吃的讓他帶到科室來投喂宛宛。
宛宛剛畢業那年分工來了市醫院住院部藥房，因為是新人班次排得很滿，有時候忙起來腳不沾地，好好吃口飯的時間都抽不出來。那時陳勇是負責帶他們新人的，對工作要求很嚴格一絲不茍，可私底下又是個非常和善可親的人，常常不忙的時候就帶着他們一群人在科室裏開小竈煮自熱火鍋和泡面，還邀請他們去家裏做客，緊接着認識了他老婆，一個溫柔體貼的小學老師。一來二去混得熟了，宛宛有事沒事就上勇哥家蹭飯，嫂子閑暇時也喜歡做吃的送到科室來給他們改善夥食。
“行了快別貧嘴了，把交班表填了快回去睡覺吧，看看你眼睛都要睜不開了。”陳勇這時走到宛宛身旁，幫她核對起各類需要交接的藥品。
宛宛三下五除二收拾完，關了電腦風風火火地拎着保溫盒，一臉曬笑：“勇哥這個我就先提回去吃了哦，後天上班給你洗幹淨了送回來。”
陳勇眼睛盯着電腦屏幕，對她擺擺手：“去吧去吧，周末記得上我家玩啊，你嫂子打算做小龍蝦，特意叮囑了要喊你去。”
“好嘞。”
“對了，小楊要是有空的話也喊上他一塊兒吧。”陳勇這時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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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宛用力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回去了哦。”
“去吧。”
她租的房子在老城區一個居民小區，小區是老舊了一些，但離醫院近，價格實惠，治安綠化什麽的也都做得可以。
連續兩個夜班上得宛宛心力交瘁，回了家裏草草洗了個熱水澡，打開保溫盒喝了幾口排骨湯，熱騰騰的味道暖透心窩，她給楊宇輝發了條微信過去：周末有空嗎？勇哥叫我們去他家吃小龍蝦。
她和楊宇輝上個月剛領的證，雖說已經是法律意義上的正式夫妻了，但兩個人工作都忙，她在醫院，他在自己家投資的娛樂場所做管理，也是時常熬夜晝夜來回颠倒地上班，他倆從領完證到現在都還沒時間見上幾面。
那時陳勇還問宛宛怎麽結婚不辦酒席只領個證，她心虛，支支吾吾說想等過兩年穩定下來再辦。
不止如此，領證這事科室裏也就勇哥一個人知道，其他同事她都沒說。
陳勇聽完宛宛的說辭無奈笑笑，說你們年輕人啊就是花樣多。
她生怕陳勇會刨根問底，趕緊找了別的話題搪塞過去。
吃完排骨宛宛一覺睡到下午，剛好楊宇輝給她打了電話過來，說晚上去他家裏吃飯，他爸媽有事要說。
對于見長輩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宛宛已是游刃有餘，答應下來就起床收拾自己，洗臉化妝，然後等着楊宇輝開車來接她。
小區裏不讓外來車輛進入，宛宛走出大門站在路口等他，不多時一輛黑色轎車穩當停在她面前。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怎麽了，叔叔阿姨有什麽事找我們？”
“不知道，”楊宇輝兩手握着方向盤，目光平視前方，“你別緊張，就和以前一樣，随機應變吧。”
宛宛早過了該緊張的時候了，見楊宇輝病危的奶奶時，和他到民政局領證時，他媽不由分說塞給她一個價值不菲玉镯時，再緊張也比不過那些時候了。
車子一路駛進名都花園小區，楊宇輝父母大概是這城市裏最低調的有錢人了，不住別墅不住莊園，只住最普通的四室兩廳小區房，房子不大，卻是格外的溫馨舒适。
楊宇輝到地下室停好車，和宛宛一塊兒進了電梯，叮咚一聲到了樓層，電梯門應聲打開，他頓了一下，忽然牽起她的手，信步走了出去。
這已經是他們倆領證以來做過最親密的身體接觸了，宛宛的手指被楊宇輝牢牢握着，手心出了一些汗，努力适應了好一會兒這怪異的感覺。
進了屋子裏，楊父楊母非常高興地把他們迎到餐桌旁，看得出來是精心準備的滿滿一桌子晚飯，就等他們一來就能開餐。
宛宛心不在焉地拿筷子戳碗裏的飯，她其實沒多大胃口，一上夜班胃就不舒服，感覺吃什麽都沒味道。這時楊宇輝不動聲色地夾了一筷子肉到她碗裏，用別有深意的眼神看了看她。
她知道這是故意做給他爸媽看的，于是乖乖動筷子吃掉了。
感覺已經鋪墊得差不多了，楊宇輝咳嗽一聲，終于開口問：“爸媽，你們讓我帶洛微回來是有什麽事啊？”
宛宛埋頭對付碗裏的紅燒肉，眼觀鼻鼻觀心地在心裏默念最好和我沒關系和我沒關系……
楊父楊母對視一眼，繼而楊母看着宛宛，笑得那叫一個慈眉善目：“微微啊，我聽宇輝說，你還住在你自己租的房子裏呢？”
确實是沖她來的，宛宛額角狠狠一跳，心裏暗叫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楊母笑呵呵地說：“你看你們小兩口也都領證了，還分開住始終是不妥的，你看你哪天有空收拾收拾，讓宇輝接你回他房子裏去住。”
宛宛頭都快低到碗裏去了，感受到幾道灼人的視線直勾勾盯着她的腦袋，她終于硬着頭皮擡起頭來，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阿姨，叔叔，那個……楊宇輝的房子在郊區，離醫院太遠了，我上班不方便的，而且，我在我那兒也都住習慣了，房租也續到了年底，這時候退租的話不劃算的……”
“這有什麽啊，不方便的話讓宇輝在市區裏重新找個好樓盤再買一套不就得了，”楊母豪氣十足道，“只要你們倆感情好，這些都不是事的。”
楊父在一旁義正嚴辭地點頭：“嗯。”
宛宛一個頭兩個大，心說是我不懂你們有錢人的世界了，買房子說得跟買菜一樣輕描淡寫。
“呃……”
她的腳尖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踢楊宇輝的鞋，情況有些複雜，她招架不住，這個時候實在需要他來救場。
“好了爸媽，你們別逼洛微了，她現在工作确實挺忙的，搬來搬去人該折騰成什麽樣了。我們的事你們就不要多操心了，該到那時候我們自己會拿主意的。”楊宇輝淡定從容道。
楊母哎喲了一聲：“這怎麽行呢，你們兩個小年輕都扭扭捏捏的，什麽時候才能住一塊兒去啊？微微啊，我和宇輝他爸都商量好了，趁現在你們都年輕，早點生孩子早恢複，我和他爸也能幫着照顧照顧，到時候你們再忙事業也不遲啊……再說了你家裏不是沒人了嗎，多生一個跟着你姓我們也沒意見的啊……”
宛宛臉色不太好看，抿唇不語了。楊母大大咧咧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說到宛宛痛處了，還準備滔滔不絕地說些什麽，楊宇輝這時用眼神制止了她。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楊母連忙解釋着：“啊……不是不是，微微，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多想……”
宛宛輕輕搖了搖頭，楊宇輝忽然丢了筷子，拉起了她的手：“爸媽，洛微這兩天上晚班熬得身體不太舒服，我就先帶她回去了，有什麽事以後再說吧，你們也早點休息。”
雲市已經入了秋，今年冷意來得早，宛宛走出電梯時突然被冷風吹得脖子瑟縮，感覺四肢百骸都浸滿了飕飕的風。
“對不起啊洛微，我媽她……應該不是有意的，我替她跟你道歉。”回去的路上，宛宛情緒不太好靠在車窗邊發呆，耳旁傳來楊宇輝充滿歉意的聲音。
“沒事的。”她沒必要跟楊宇輝的父母犯什麽脾氣，怎麽說也是長輩。
“先把今年熬過吧，到時候我會再找理由跟他們講清楚的，不好意思給你帶來麻煩了。”
宛宛嗯了一聲：“阿姨之前給我的镯子我快遞到你公司前臺了，你有空去拿一下。”
“好。”
楊宇輝送她到小區門口，下車後兩人也沒再多說什麽，她轉身往裏走，他倒車離開。
舊小區沒有電梯，宛宛走路上五樓，路過房東家的門前，像是聽見了她的腳步聲，門從裏面被一下子打開了，房東望着她滿臉嚴肅，仿佛已經靜候她多時。
宛宛手裏還拿着鑰匙，正準備開門，看着突然走出房門的房東，有些怔愣：“婆婆，怎麽了？”
她房東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婆婆，人很和藹慈祥，她在這裏租房住了快有一年很是照顧她。
“丫頭，你最近都在上班嗎？”房東皺着眉頭。
“對啊。”
房東繼續說：“你以後上晚班回來的話小心點哦，我今天聽見樓下門衛說起你的名字，好像有人在這附近打聽你。”
宛宛覺得奇怪：“不會吧？會不會是聽錯了？”她沒有親戚，朋友也不多，平時不上班就是窩在家裏睡懶覺，有誰會來打聽她呢？
“那肯定不會聽錯，我老婆子只是年紀大了又不是耳背。反正你多長個心總是好的，一個人在這邊工作也不容易，你要是有什麽需要盡管和我說。”房東拍了拍胸脯。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啊婆婆。”
宛宛開門進屋換鞋，很快窩到了小沙發上去躺着，全身軟得不想動。她沒怎麽把房東的話放在心上，她這樣孑然一身要什麽沒什麽的人，就算真的有人圖謀不軌，又能得到什麽呢？
手機叮咚一聲響，是楊宇輝的微信：你剛剛沒吃飽吧，我給你訂了外賣，你等一下記得拿。
宛宛看着信息哭笑不得，楊宇輝真的是個很體貼很照顧女生的人，即使人不在也會替她安排妥當。如果不是因為有些事，她也許真的會喜歡上這個人。
好，謝謝你。她回了一句，把手機扔到旁邊，重新沒骨頭地躺了下去。
這樣難得放空輕松的時候，宛宛總是無可避免地會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她心裏明白楊宇輝父母對她沒有惡意，只是這麽些年，母親早逝對她來說依舊是一個沉痛打擊，只要稍微回憶都會心髒隐隐作痛。
多遺憾，她現在終于長大有了工作，有能力用自己的雙手過上好的生活，她媽媽卻再也看不到了。
媽媽，你在天堂也要過得幸福啊。
……
宛宛不知什麽時候迷糊在沙發上睡着了，聽見敲門聲才猛地驚醒，回憶起之前楊宇輝說給她點了外賣的事。
宛宛開門，門口果然站着外賣員，手裏拿着一份外賣盒遞給她，說麻煩美女點個五星好評。
她點點頭接過了，回到屋子裏打開盒子，是她最愛吃的那家水晶蝦餃，皮薄餡多，湯汁濃郁。
她一口口吃完餃子，身心都得到了很大滿足，在地上鋪了毯子，放着音樂練瑜伽。
夜色越來越深，一個高大的身影靜靜矗立在單元門樓下，一動不動站了很久。
月光揮灑在他的肩膀上，一片清晖，身旁有兩棵樹，漆黑的樹影将他遮蓋，于是本該很顯眼的地方也就不那麽引人注目了。
又過了不知多久，視線觸及的那層樓亮起來的那盞燈終于關了，大樓變得靜谧一片。
那道身影也終于動了，緩慢走出黑暗，月光下露出一張英俊冷厲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