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洛宛宛，我能不能跟你提個要求？”殷龍亦忽然這麽說。
宛宛絞着手指：“什麽？”
“那手機你別藏着收着了呗，看在我為了保護你受傷的份上，拿出來裝上卡用着吧。”他目光深沉注視她的表情，“這樣以後不管我們走到哪兒手機聯系也方便，行不行？”
宛宛沉默一會兒，用行動代替了回答。當着殷龍亦的面從行李箱翻出了那個手機。
她不會弄電話卡，搗鼓了一會兒也沒弄明白，于是求助殷龍亦：“你幫我裝一下。”
殷龍亦抿唇淡笑着，看得出來心情很好。他一只手包着紗布不方便，另外一只卻格外靈活，三下五除二幫她裝好了電話卡，開機試用了一下，通訊錄裏率先存了他的號碼，又耐心教她各種軟件該怎麽使用。
宛宛看殷龍亦教小學生算數一樣認真得不行，忽地心念一動，開口問：“殷龍亦，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他只愣了一下，很快答：“廢話，你是我妹妹，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謝謝你啊。”宛宛緊跟着補充一句，“哥哥。”
殷龍亦對她喊的哥哥很是受用：“乖，哥以後罩你一輩子。”
這話聽着很中二，果然下一秒宛宛沒忍住笑了起來，殷龍亦臉色一沉：“怎麽，你不相信？”
她趕緊收住笑，解釋：“不是，我只是覺得，一輩子也太長了吧，罩我一輩子你得多累啊。”
“我樂意。”殷龍亦挑了挑眉。
時間不早了，解開了心結，兩個人心情都好了很多，殷龍亦和宛宛說了晚安，早點休息，也就起身離開了。
關門之前又聽見宛宛喊：“殷龍亦，我能問你個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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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起的腳頓時停住：“怎麽了，你說。”
她似是萬分猶豫，內心掙紮許久才下定決心開口：“我們明天去你家雲市的話，能見到二哥嗎？如果可以，我很想見見二哥。”
霎時間，殷龍亦如遭雷擊一般渾身僵硬，神情恍惚。
“你怎麽了？”
他回神，裝作若無其事：“啊沒什麽，二哥家就在雲市的，但跟我家不是一個地方，不過都離得不遠，如果你想見他坐車去也很快的。”
說完，他又像想起什麽：“我也……我也很久沒見二哥了，也想去看看他身體好點沒有。”
宛宛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那就好，那明天我們一起去見二哥。”
“但是我不知道二哥在不在家，也沒有聯系方式，只能到時候先去我家再慢慢打聽了。”
宛宛的笑容僵在唇角：“啊，這樣啊……沒事，那就到時候再看嘛。”
殷龍亦這時候覺得自己真像個惡人，明明知道宛宛內心有多渴望能見見二哥，卻還要狠心一盆涼水澆她頭上去。
可他沒法控制自己，着魔似的就要這麽說。
他這瞬間突然意識到，也許宛宛對他來說，根本不止妹妹這麽簡單。
“早點睡，宛宛。”留下這句話，殷龍亦倉皇離去。
宛宛沒發現他有什麽異常，她躺在床上關了燈，開始把弄起那只精致小巧的手機。
那個時候微信慢慢興起，殷龍亦也給她注冊了一個，互相加了好友。
宛宛嘴上抱怨殷龍亦亂花錢，但心底裏其實對這些新奇玩意兒又是很感興趣的。
困意漸漸來襲，她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側着身體閉眼睡覺。
明天會見到二哥嗎？
二哥還會記得她嗎？
二哥，你再等等我。
……
縣城的高鐵站建在郊區，打車過去有四十分鐘車程，宛宛早晨起得晚了，沒來得及吃早飯就被殷龍亦拉着上了車。她還是暈車，不過這回嘴裏提前含了藥，沒之前那麽嚴重。
許博智也沒精打采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眼圈底下挂着兩團青黑，一上車倒頭就睡，呼嚕聲打得震天。
宛宛閉着眼睛養精神，殷龍亦坐在她旁邊，懷裏揣着熱乎乎的豆漿油條，逮着機會一股腦兒塞到宛宛手上：“看你沒吃飯，我在路邊攤子上給你買的。”
她不想吃，怕吃進肚子裏難受搞不好要吐，他卻說：“多少吃一點吧，空腹坐車只會更難受。”
宛宛才終于慢吞吞揭開包裝袋，一手豆漿一手油條，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洛宛宛，以後如果還有機會，我們再去奇西古街玩，行不？”
他們昨天沒去成，始終是個疙瘩。因為聽說古街的夜景迷離夢幻，去了一定流連忘返，他還是心裏泛癢，想着無論如何以後也一定再來一次，彌補這回的遺憾。
宛宛咽下最後一口油條，擦了擦油亮亮的嘴唇：“但是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那時只是随口一說，誰都沒有放在心上，也更沒想到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在後來竟然一語成谶，被殘酷現實應證得淋漓盡致。
許博智一覺睡醒，汽車已經駛入高鐵站。車上空間太小，他睡覺只能縮成一團，一醒來就喊脖子疼腰疼。
過安檢刷身份證，看着人來人往的候車大廳，宛宛那瞬間心裏無端生出了一些悵然若失，她突然想起了媽媽，在她的印象裏，從有記憶以來，她媽就一直在鎮上照顧着她，供她吃穿讀書，從未曾離開過。
而現在，她終于長大了，也有了機會能到外面的世界去到處看看，她媽卻還只能留在鎮上，粗茶淡飯地過樸實無華的日子。
宛宛手指在衣袖裏捏緊，心想她一定要好好加油，只要考上市區的高中，只要能出平城，一切就總會慢慢好起來的。
放好行李，宛宛把前面桌子上的靠墊拉下來，趴着補眠。
意識昏昏沉沉，其實她并沒有很睡着，耳朵裏還是能迷迷糊糊不斷聽見有人的說話聲。列車到站，停下，又啓動，上車下車的人群更替交換，她一時間覺得腦袋更沉了。
“诶殷龍亦，你們家是在雲市哪兒啊？”是許博智的聲音，他先前在車上睡了整整一路，這會兒精神抖擻。
殷龍亦說出一個地名，許博智追問着：“這是在哪裏啊？市區裏嗎？”
“應該是吧，這是個別墅區，我回去的次數不是很多，但那個地方離城市很近，也挺方便的。”
“你們家住別墅啊？這麽厲害……”
殷龍亦不自在地皺了下眉：“是我爸媽住那兒我又不住……”
不知道為什麽，他下意識就想和基本不見面的父母劃清關系，總覺得自己是平城人，一直和爺爺住在平城殷家的雙層小洋房裏，而不是在繁華都市。
想到這裏，殷龍亦的視線習慣性去找宛宛，她還趴在小桌子上，兩只胳膊撐起來墊在腦袋下面，面容平靜呼吸平穩，看起來已經睡熟了。
他輕聲說：“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是會一直在平城待到念完高中的，畢竟宛宛也在這裏呢。”
說話間，殷龍亦目光始終緊盯宛宛的臉，她卻沒有丁點反應，睡得安靜平和。
他矛盾的心還沒分出個勝負，既希望她能聽見，又害怕她聽見，這時候看宛宛沒有反應，他沒出息地暗自松了口氣。
許博智實在太無聊了想和他說說話，又開口問：“那念完高中呢？”
殷龍亦這回想了挺久，然後才緩緩說：“可能是出國留學吧……”
“也可能，就在國內上大學了。”他默默在內心補充完後半句，在國內的話，就是和宛宛一起上同一所大學。
許博智一臉豔羨：“哎，好羨慕你啊，我成績這麽差，不知道能不能上大學，說不定高中都考不上……”
宛宛細薄的眼皮輕輕顫了顫。
她沒和殷龍亦說過自己想去市區上高中的想法，他不知道她根本心不在平城。尤其初三這一年，她學習更加賣力，平時不是看書就是寫題，給自己的壓力越來越大。她以為他多少會開口問一下，那樣她也好直接順着告訴他，然而沒有，他始終沒有問過一句，她也就找不到合适的時間去說。
可他現在卻說，因為宛宛在平城，所以他也要留在平城。
平心而論，其實留在平城也是一種好的選擇。小城鎮的錄取分數普遍低于大城市，留給宛宛的機會也就相對來說更大一些。
可她心裏就是有股火，在平城短暫燃過了，又很想跑到大城市裏去燒一燒，如果燒不滅她覺得自己是不會放棄的。
宛宛繼續裝睡，現在這個情況下，她只要醒了不管說些什麽都只會顯得尴尬，還不如就假裝無事發生，她心想反正任何事情都總有能說清楚的一天。
慢慢來吧。
列車抵達雲市站點，宛宛輕哼一聲，很“适時”地睜開了眼睛。
他們跟随人流出了大廳，殷龍亦一手護着行李，一手掏手機打電話。
等電話挂掉，他領着宛宛跟許博智又往外走了一些，到路邊車道旁：“等一下，有車來接我們的。”
他們輾轉幾路抵達目的地都有些疲憊了，這時候已經下午五點，殘陽如血，濃郁的橙紅色染紅大半天邊，又随着夜幕降臨一點一點掉進黑暗。
車還沒來，殷龍亦先給殷爺爺打了個電話報平安，察覺到宛宛的手指拉着他的衣服下擺，又把電話遞給了她。
她接過電話，和殷爺爺問了好，說：“爺爺，我媽還好吧？她這兩天都上班嗎？”
殷爺爺說：“好的呀，我中午還在路口遇到她呢，你們幾個孩子玩開心點，別挂念着大人。”
宛宛自從一下高鐵心髒就沒來由地慌了起來，說不清道不明，只是突然很想和她媽聯系，可她不知道家裏的電話號碼，只能趁殷龍亦打給殷爺爺的時候順帶問問他。
現在知道她媽沒事，她多少放了點心，可是心裏那股不知名的恐慌卻仍舊在持續。
宛宛覺得大概是因為她自己第一次出門就離她媽這麽遠不适應，應該過兩天就好了。
這時來接他們的汽車也在路邊緩緩停下，鳴了鳴喇叭，車窗降下，露出一位中年男人慈善的臉：“小亦，抱歉讓你等久了，今天有點堵車。”
殷龍亦對男人笑了笑：“沒事齊叔，我們沒等多久的。”
他把行李搬上後備箱，拉開車門先讓宛宛坐進去，然後自己才跟着鑽進去。許博智在外頭也想坐進來，殷龍亦下巴一擡，說：“你坐副駕呗，你不是不舒服嗎。”
“不舒服”的許博智就這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被喊作齊叔的男人很是健談，一路上都在和殷龍亦聊天。他是殷龍亦父母的私家司機，在殷家工作都十幾年了，雖然沒從小看着殷龍亦長大，但和殷龍亦也基本上每年都會見面，算殷龍亦在雲市為數不多的熟人之一。
“你這回來雲市打算玩多久啊？”
“個把星期吧，主要是幾個朋友想出來走走，我也挺久沒見爸媽了。”
“你個臭小子，過年時殷總和夫人就說派人去接你回家一起過年，他們今年剛好有空能和你聚聚。你可倒好，死活就是不回來，偏偏要等過完年了現在才來，這個時候了，殷總和夫人都抽不出時間陪你了。”
殷龍亦嗐了一聲，對齊叔所說早已了然于心，無所謂道：“他們工作忙嘛，我從小就習慣了沒他們在身邊也沒什麽事。再說爺爺年紀大了不适合舟車勞頓，和他一起在平城過年也沒什麽不好的。”
齊叔說：“也是，老爺子快七十了了吧，确實不适合再四處折騰。不過他精神倒是好得很啊，前兩天和殷總打視頻電話那意氣風發的，還是平城的風水養人啊。看來我退休以後也得找個清靜地方好好修養修養……”
沒多久汽車駛進城南私人別墅區，繞過栅欄大門，在一座氣派非凡的三層別墅面前停下了。
齊叔要到地下車庫停車，拍了拍方向盤和殷龍亦說：“你快先帶着你朋友們去吃飯吧，行李待會兒我給你送回去。你張阿姨一早就準備好了菜，都是你愛吃的。”
張阿姨已經在門口候着了，她看起來和宛宛媽差不多年紀，也是格外親切熱情，拉着殷龍亦的手問長問短，又說快一年沒見了小夥子越長越帥，差點就要認不出來了。
等看到殷龍亦身後的宛宛和許博智，張阿姨一拍腦袋：“哎喲瞧我這腦袋真是不記事，差點忘了你們坐這麽久車，你們都餓壞了吧，來來快進來吃飯了。”
殷龍亦他們家別墅的一樓大廳比宛宛學校的一間教室還大，打掃得光潔無比的大理石地面上能清晰映出人影，牆壁正中央挂着一副一看就名貴無比的畫作，整個房子都散發着一種矜貴的，華麗氛圍。
宛宛倒沒有很驚訝了，她知道殷家有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倒是一直聽說傳聞卻沒有見過實際情況的許博智，眼珠子瞪得像銅鈴，看得出來他滿心訝然卻又不好意思開口說些什麽，畏畏縮縮地跟在殷龍亦身後，渾身都不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