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過了年初三,暫時休息的城市開始運營,一切生活回到正軌,鎮上被冰雪覆蓋多日的道路也漸漸解凍。宛宛殷龍亦還有他哥們兒許博智就坐了殷爺爺替他們包的私家車,開始前往縣城。
宛宛暈車反應特別大,一上車就開始昏昏欲睡。殷龍亦仗着殷爺爺有錢,提前鎮上很多人弄來了智能手機,這會兒正聚精會神打着游戲,許博智坐他身邊歪着腦袋看。
最先發現宛宛不對勁的還是許博智,他用胳膊碰了碰殷龍亦:“你看宛宛,她沒事吧?”
宛宛雙眼緊閉,額頭上冷汗連連,胃裏實在不舒服,她用手緊緊捂着,身體蜷縮起來像只熟透的蝦一樣靠在座位上。
“我靠洛宛宛你怎麽了?”殷龍亦吓得一激靈,扔下手機就開始拍她的臉蛋,“你沒事吧?你是不是想吐啊你……要不要我給你拿個垃圾袋兜着?”
宛宛咬着牙搖搖頭,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水……”
許博智剛從座位旁邊的袋子裏拿出一瓶礦泉水就被殷龍亦一把奪過去了,大力擰開瓶蓋,遞到宛宛嘴邊:“快,你快喝點水。”
擔心她嗆着,他還扶着她後腰讓她坐起來了一些。殷龍亦這兩年個子猛長,光是坐在那兒頭就已經快要頂到車頂了,這時候他又扶着宛宛,從許博智的位置看,很像是他把宛宛摟在自己懷裏。
宛宛幾口水下肚,總算緩過來了那麽一點點,沒什麽力氣地睜開眼睛微微喘着氣。
殷龍亦朝駕駛座扯着嗓子:“那個司機師傅……麻煩問下你車上有暈車藥嗎?”
司機師傅熱心腸地從副駕駛前面裝東西的盒子裏掏了包藥扔到後面來,殷龍亦麻利地接住了,拆開包裝就往宛宛嘴裏塞:“來,吃這個。”
宛宛就着他的手把那白色藥丸咬進嘴裏,又灌下去幾口水,蒼白的臉色終于好看了一點。
殷龍亦看她哪哪兒不舒服的樣子,不耐煩問:“師傅,咱還有多久才到啊?”
“快了快了,就個把小時。”
宛宛一聽瞬間兩眼一黑又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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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龍亦又在她耳朵邊大呼小叫起來:“我去!你又咋了洛宛宛?你別吓我啊你……”
宛宛忍無可忍,狠狠瞪他一眼:“你太吵了殷龍亦,我被你吵得頭疼。”
殷龍亦一聽這話瞬間閉了嘴,惺惺然重新拿起來被丢到一旁的手機。
許博智在一邊努力憋着笑,殷龍亦在宛宛那兒受了氣,全在許博智這裏一股腦兒發洩出來:“笑什麽笑你?”
他聲音很低,邊說還邊扭頭去看宛宛,看她有沒有又不舒服。
許博智不停搖着腦袋:“沒沒沒,我就是自己高興,想笑。”
殷龍亦幼稚得不行,翻着白眼對他做了個鬼臉。
宛宛側過身體,往車門那兒靠了靠,重新找了個比較舒服的位置癱着。在這之前她很少坐車,崎岖颠簸的山路又不好走,一路晃蕩得她格外難受,不過漸漸離開山區,道路平坦起來不适感也就緩解了不少。
等到了縣城已經下午,宛宛下車時渾身都軟綿綿的沒什麽精神,殷龍亦幫她拎着行李箱,還得騰出手幫忙扶着她往旅店走。
房間是提前訂好的,殷龍亦和許博智住标間,宛宛單獨一個單間。
殷龍亦先幫宛宛把她的行李拎進房間,又替她四處觀察了一下房間才帶着許博智回隔壁他們住的标間。
宛宛在綿軟的床上躺了一會兒,感覺身體有了點力氣之後才起身到衛生間,捧了把清水洗臉,鏡子裏白皙的臉孔清瘦文秀,再也不似從前孩子一樣的圓潤飽滿,她恍一愣神,原來自己都已經長這麽大了。
不久殷龍亦也安置好了自己的行李,跑到宛宛房間門口大力拍着門:“走了洛宛宛,我們去吃飯,你都該餓了吧?”
其實她不是很餓,腦子還有暈車後遺症不太舒服,但心底癢癢實在想出去轉轉,朝門口喊了句“等我兩分鐘換件衣服”。
宛宛第一次到縣城,走到哪兒都覺得新奇,許博智和她一樣不認識路。殷龍亦逢年過節偶爾會回父母身邊要從縣城坐高鐵過去,所以來過這裏幾次,基本的幾條城市道路都認識。
這裏不像平城,一到夜裏路上就黑糊糊的一片看不見路。各色耀眼的霓虹燈不停閃爍,車流如織,又正是夕陽西下的黃昏,行人不斷來來往往,一條街上格外熱鬧,車水馬龍。
路過一家奶茶店,殷龍亦跑去點了三杯拿回來分。宛宛以前在鎮上喝過的飲料不少,卻還是第一次喝奶茶,濃郁的味道一路順着喉嚨滑進心裏,喝到最後她把珍珠嘬得滋滋響,舒适的溫度暖和了心口。
還是臘月,雪融了冰化了,但空氣裏的冷意仍舊席卷着城市。宛宛外套穿得少了,摸着鼻子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殷龍亦把脖子上的圍巾利索摘下了,二話沒說就套到了宛宛脖子上去,給她轉了一圈,多出來的部分塞進衣服裏。
她愣愣的,兩只手垂在身側,好像都沒看清發生了什麽,殷龍亦又擡手用力揉着她的頭發:“你怎麽一天天傻了吧唧的,出門也不知道多穿點衣服。”
圍巾上還沾着殷龍亦皮膚上殘留的溫度,圍在脖子上暖烘烘的,宛宛的臉不經意間紅了一小片。
她小聲說了句:“要你管啊?”
許博智在一旁啧啧咂嘴,鄙夷萬分:“你倆真是夠了哈。”
晚飯是殷龍亦找的,一家紙上烤肉店,據說是那條美食街出了名的特色。
烤肉吃多了有點膩,殷龍亦一招手叫來了服務生:“拿兩瓶啤酒呗。”
他話剛說完就被宛宛輕聲呵斥:“殷龍亦,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還敢喝酒了?”
他才多大啊,真的是一離開殷爺爺就開始膽大妄為。
“哎呀就随便喝一點點沒事的,我小時候也喝過的……”殷龍亦擺擺手,一臉讓她放心的表情,“你放心吧洛宛宛,就兩瓶啤酒,咱們幾個人分下來沒有多少的。”
見宛宛不說話了,殷龍亦得寸進尺:“你信我,随便喝點的感覺真的挺不錯的,要不你也喝點?”
她想都沒想就拒絕:“要喝你自己喝,我才不要。”
服務生很快端來了兩瓶啤酒,配了開瓶器。殷龍亦極為熟練地開好了酒瓶,扔了一瓶給許博智,兩個人用酒瓶碰了個滿杯:“來兄弟,走一個。”
許博智之前也沒喝過酒,不過男孩子到底對這些東西都是有點挑戰心的,接過殷龍亦遞來的酒瓶,沒什麽猶豫就往喉嚨裏灌了一口。
宛宛幹脆不管他們了,筷子戳着自己碗裏的肉片,小口喝着她杯子裏的葡萄汁。
這家烤肉店店面不大,但味道很不錯,因此大廳的桌子上幾乎都坐滿了人,整個店裏充斥着此起彼伏的交談聲。
宛宛吃飽喝足,拿紙巾擦了擦嘴。殷龍亦一瓶啤酒下肚臉色毫無變化,倒是許博智臉紅得不行,瓶子一扔就說有點暈。
“切,就一瓶啤酒而已也能幹翻你。”殷龍亦一出口就是格外瞧不起的口氣,“下次不帶你了啊。”
許博智就是臉紅,外加喝了酒心裏燒得有點麻,其實人是清醒的,對着殷龍亦做了個手勢,就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
這樣趴着趴着,人就叫不醒了。
宛宛又喊服務生給許博智倒了杯溫水過來,然後伸手揪住了殷龍亦的耳朵:“讓你帶着人家瞎搞吧。”
他哎喲哼了起來:“痛痛痛……你放手……”
從她手裏掙脫開來,他不服氣地說:“卧槽,這哪能怪我,我哪能知道他這麽不行,就一瓶而已就給幹趴了。”
宛宛皺着秀氣的眉毛:“殷龍亦,你什麽時候說話變得這麽混了?”簡直和學校外那些不學無術出口成髒的混混一樣。
殷龍亦心虛地看了看她,摸着自己的耳朵:“哎喲我就随口說說而已,哪個男孩子沒點這臭毛病。”
她還是緊緊盯着他,他被看得心裏發怵,絲毫扛不住率先敗下陣來:“哎喲行了洛宛宛,大不了我以後不說了成不?”
回旅店的路上殷龍亦自作自受,扶着許博智的肩膀一步一步走,他咬牙切齒,恨恨地說:“你以後可少吃點吧,哎喲真是重死我了。”
到旅店前臺拿了房卡,沒有電梯,宛宛又幫着殷龍亦把許博智扶上了三樓。
把許博智送回房間床上睡着了,她轉身剛想走,突然被殷龍亦喊住:“哎洛宛宛,你等一下。”
“怎麽了?”
殷龍亦把自己的胳膊從許博智肩膀下解救出來,伸手從兜裏掏啊掏,掏出一個方形小盒子交到宛宛手上。
他特別不好意思,抓耳撓腮的:“……送給你的。”
宛宛疑惑地打開了盒子,一個小巧的智能手機安靜躺在裏面,她第一反應就是推回殷龍亦手裏:“你什麽時候買的?你幹嘛送我這個?肯定很貴吧?我用不着的明天趕緊拿去退了……”
他們這一天幾乎都在一起,他什麽時候脫離開她的視線一個人跑去買的?
殷龍亦抓住宛宛的手,鄭重其事重新把手機放在她手心:“你拿着,又不貴,我拿壓歲錢買的,底下有電話卡,你把卡放進去,以後我們就能随時打電話了,很方便。”
她還是不肯要,掙紮着要把手抽出來:“我現在真的用不着我以後要是需要的話我自己會買的……”
“好了洛宛宛!”殷龍亦一拍她的手腕,緊接着大叫一聲,“多大點事你非要跟我在這兒推來推去,給你了讓你拿着你就拿着,怎麽這麽多話呢……”
宛宛被他這一嗓子吼懵了,人還沒回神呢就又被他推着後背連哄帶騙推出了房間:“好了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咱們明天接着出去玩明天早點起我叫你啊……”
砰的一聲響,房間門在宛宛身後用力合上。
她回了自己的房間,拿着那個手機,像拿着個燙手山芋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怎麽老是喜歡送她東西?這東西很貴的吧?
宛宛想起連她媽媽倒現在都還只是為了方便聯系用的老式電話,殷龍亦卻都能給她送智能手機了。
這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宛宛把手機放進行李箱,想着等以後有機會再還給殷龍亦。
這一晚,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間,她不出意料的失眠了。
宛宛被子拉高蓋過胸/口,翻了個身,習慣性只要一有閑下來的時間就會想起二哥。
殷龍亦之前和她說如果有機會二哥還會再來平城住的,可是這一下都過去兩年了,她都快初中畢業了,也沒再見過二哥一面。
二哥最近身體好些了嗎?會不會已經忘了她?
二哥,我既然喊了你一句哥哥,那你就要當我一輩子哥哥的。
你不能忘了我。
也不知道是翻了多少個身才睡着,殷龍亦出現在宛宛的夢裏。場景是熟悉的殷家大院,院子裏種了一顆高大的銀杏樹,樹幹上刻着殷龍亦從小到大的身高刻度。
大概是他們四五歲的時候,陽光明媚,萬裏無雲,殷爺爺也還沒有像現在那麽蒼老,他微眯着眼睛坐在大樹底下悠閑地曬着太陽。
殷龍亦和宛宛玩過家家,還有其他小朋友一塊兒,叽叽喳喳熱鬧極了。
她拿樹葉做飯,殷龍亦當吃飯的客人,用石頭當飯錢。後來他耍賴少給了一塊石頭,她生氣嘟着小嘴滿院子追着他跑,其他小朋友拍着手一邊咯咯笑一邊看着他們。
童年裏的歡聲笑語,響遍耳畔。
……
許博智喝的酒本來就不多,被殷龍亦一路扶死屍一樣扶回旅店,酒意也折騰掉了大部分,這時候清醒了過來,身體終于聽自己使喚了,一骨碌就從床上翻了起來。
房間裏沒拉窗簾,屋外的天幕濃墨一般漆黑,一直延伸到天邊,殷龍亦靜靜伫立窗戶邊,一言不發盯着窗外。
“你不睡覺站那兒幹嘛呢?我還以為什麽東西給我吓了一跳。”許博智揉了揉眼睛,伸手拉開燈,看清昏暗燈光下的殷龍亦,唇瓣緊抿,眼眸低垂。
這小子可是他們班上很多女同學偷偷喜歡的對象,身上沒半點小城鎮的土味氣息,又高又帥性格又好,出手大方為人坦蕩,不管男生女生,跟誰都能玩到一塊兒去。
不過此時此刻,殷龍亦淺淡的眸子裏很明顯寫滿了憂郁。
“你怎麽了?”許博智不解出聲。
“沒事。”
許博智看了他一會兒,跳下床到衛生間洗了一把臉,回來時殷龍亦還跟被施了定身術一樣死死釘在那兒。
許博智終于發現他哪裏不對勁了,玩味地眯了眯眼:“我說殷龍亦……你這是……失戀了?”
“去你大爺的,”殷龍亦忍不住輕罵一聲,“別瞎說,老子才不是搞早戀的人。”
他們這個年紀,雖說不懂事,但對男女關系還是隐約有點悸動之心的,班級裏也有不少暗戳戳處對象的人,許博智還以為殷龍亦也跟誰處上被甩了傷心難過。
“那你怎麽了?失魂落魄的。”他繼續追問。
“博子,你說要是我喜歡一個人……”
殷龍亦話都還沒說完,許博智就打斷道:“哦,你喜歡洛宛宛。”
殷龍亦回頭,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一臉“我靠你怎麽知道”的表情。
許博智也莫名其妙,反問着:“不是,你這麽驚訝幹嘛?你喜歡洛宛宛這不是人盡皆知的嗎?班上誰不知道你喜歡洛宛宛啊?”
殷龍亦眨巴幾下眼睛,摸着自己下巴思索着,他表現得有這麽明顯嗎?
許博智接着說:“你表現那麽明顯,誰能看不出來啊,除非沒眼睛。”
他掰着手指舉例子:“你每天都跟洛宛宛一起上學放學,誰要是欺負一下她你第一個跳得比誰都快,不準任何人喜歡洛宛宛接近她靠近她,你別瞪我我可不是瞎說,我是親眼看見你把隔壁班男生寫給洛宛宛的情書沖下水道的,人哥們兒還來問過我呢,說咋回事啊洛宛宛怎麽不像傳聞中那麽親切反而高冷得不行一直不回複我情書……”
“還有今天在街上,”許博智一想起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哎喲你給洛宛宛圍圍巾看她的那個眼神,真是受不了,我說,你小子能不能稍微收收真的很明顯……”
殷龍亦聽得瞠目結舌,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