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月谷廟建在平城鎮上最高的月谷山上，宛宛想的時候覺得容易，說的時候更是輕松，可等到她真正一步一步從山腳往山上爬得氣喘籲籲時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已經累得是滿頭大汗了。
才只沿着臺階爬到了不過三分之一的位置宛宛就感覺肺裏的空氣不夠用了，連氣都喘不過來，不顧形象地就這麽朝旁邊地上一坐，用手握成扇子的形狀給自己扇風順便休息一下。
“起來，地上涼，會感冒。”很啞很低的聲音。
“宛宛？”
宛宛一怔，透過被汗水浸濕的劉海看見了賀铖南朝自己伸出的潔白手心，突然覺得視線有些晃眼睛。
她只猶豫了一秒鐘，就把自己的手搭到了他的手裏，然後再借着他的身體使力一下子站了起來。
宛宛拍着屁股上的灰，扭扭捏捏挺不好意思的：“二哥……”
還沒等話說完，面前高出自己一個多腦袋的地方呼吸聲越發急促沉重，賀铖南忽然單手捂住嘴咳嗽了起來，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
宛宛頓時驚慌失措，瞪大了眼珠：“二哥？二哥你怎麽了？你沒事吧二哥？二哥？”
她顫抖着手指去拍賀铖南的後背試圖給他順氣，但不确定究竟是要拍那個位置，手掌落在背上左右動了動也不敢輕易下手，他咳得厲害，背部往下弓着，高大的身軀幾乎彎成了一只蝦，一手捂嘴一手輕輕拍着胸口，喉嚨裏時不時發出沉重的喘/息聲，他這個樣子着實有些吓人。
過了好半晌，宛宛聽見賀铖南咳嗽的聲音漸漸小了一些，一直繃得很緊的身體也慢慢放松了下來，這時候的她并不知道他究竟在竭力忍着多麽大的痛苦，只知道咬緊嘴唇害怕極了地望着他：“二哥……二哥你好一些了嗎？”
賀铖南勉強搖了搖頭，抓住宛宛放在自己後背上的手放開，随後松開了捂在嘴唇上的手。
他應該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嘴角周圍都清晰的泛起了一圈紅印，在他蒼白的臉上尤為顯眼。
宛宛只看一眼眼睛就忍不住紅了。
“宛宛，你剛才說，小紅繩子很靈的，是嗎？”賀铖南呼吸平複過來以後，扭頭有氣無力地問着宛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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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宛真的是快被他吓哭了，聲音裏也染着隐隐的哭腔：“嗯，很靈很靈的。”
賀铖南聽完以後忽然扯了下嘴角，很沒力氣地笑了一聲：“是嗎，我反倒希望，它可以不靈呢。”
他明明比宛宛高出那麽多，身形颀長四肢勁瘦，宛宛卻在這一刻覺得他前所未有的虛弱和渺小。
她聽不懂這意味深長的話是什麽意思，也不敢直接開口問：“二哥……我們還去嗎？”
宛宛說着伸手指了指遠處山頂上那座若隐若現古色古香的寺廟建築。
賀铖南輕輕喘着氣，眼神平靜毫無波瀾：“不去了。”
“丫頭，能麻煩你扶我回去嗎？”
宛宛知道他身體不好不敢多耽擱，連忙說：“我現在就帶你回去，二哥，你真的沒事吧？”
賀铖南搖着頭，仍舊說：“沒關系。”
宛宛攬着他的肩膀艱難又緩慢地朝山下走，半晌突然又聽見他很輕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別害怕。”
她心一驚，陡然擡頭看了看賀铖南，他幽深的眸子裏不知道在醞釀着什麽樣的情緒，但那堅定的眼神分明在和她說我沒事，你不要害怕。
輕而易舉看出了宛宛內心的恐懼。
那一瞬間宛宛心裏真的害怕極了。
她也是從那以後才知道，原來一個好端端的人，真的可以突然一下子，說不好就不好了。
……
他們并沒有出來很久，到家時也不過才兩點左右，殷爺爺不在家，只有殷龍亦一個人在客廳裏看着電視，兩條腿翹了起來搭在茶幾上，一晃一晃的看着悠哉極了。
到了家裏賀铖南就沒讓宛宛再扶他了，兩人一起走進客廳，殷龍亦看見宛宛一下子就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洛宛宛你跑哪兒去了這麽久沒見着人？”
宛宛張嘴剛想說話，殷龍亦又突然瞧見了她背後一言不發的賀铖南，原本嚣張的語氣瞬間柔和了下來：“二哥？你和宛宛一起出去的啊？”
“嗯。”賀铖南話很少，沖殷龍亦點了下頭轉身就慢慢朝樓上走。
宛宛原本想喊他喝點水，看他臉色還是不太好看的樣子，但一看見他頭也沒回的背影，喉嚨一梗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殷龍亦重新癱回了沙發上，腳繼續搭上了茶幾，腳底對着宛宛一點一點的：“喂，你和二哥去哪兒來了？”
宛宛沒好氣地扔給他一個白眼：“誰叫喂？我不認識，你叫喂嗎？”
“哎呀好宛宛……你和我說嘛……我好奇……”他好聲哄她。
宛宛可不吃這套，依舊沒給殷龍亦好眼神兒：“關你什麽事？我媽回去了？”
“嗯，回去了。”
“爺爺呢？”
“隔壁找李爺爺下棋去了。”
殷龍亦說着可憐兮兮地抹了把鼻子：“我不就是睡個午覺起來嘛，家裏就一個人都沒有了，連個鬼都沒有，你知道我有多無聊嗎洛宛宛？”
宛宛沒心情陪他在這兒演戲：“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我還有事，我先回家一趟了。”
殷龍亦還沒消停：“現在連你也要抛下我了……”
宛宛忍無可忍地瞪他一眼：“閉嘴。”
“我走了，晚上我媽過來做飯我再和她一起來找你玩。”
宛宛兩分鐘跑回了家，進門鞋都沒換就沖到了房間裏，打開書桌上的抽屜從裏面摸出了一個小盒子，因為太久沒有擦拭，盒子表面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她都沒怎麽在意，直接打開蓋子，只見裏面裝滿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什麽發夾發箍、玻璃彈珠、學校門口五毛錢一個的小仙女戒指應有盡有，伸手扒開這些東西，最後從盒子縫裏摸出來一條不起眼的小紅繩。
之前宛宛有一次和殷龍亦出去玩陶瓷的時候把這繩子弄髒了後來因為懶一直沒有洗，然後她就直接摘了不戴了，這回拿出來的時候，繩子上依舊沾着已經風幹的黃泥巴。
宛宛把抽屜關上，拿着繩子去廚房打了盆水，用力搓了很久才總算把那些泥巴搓幹淨了。
她拿在手心裏看了一會兒，滿意地咧嘴笑了笑。
宛宛媽習慣晚上五點去殷龍亦家做飯，五點出發，到了以後和殷爺爺閑聊一會兒再慢慢做飯，通常六點半左右就能吃晚飯。今天還沒到五點，宛宛盯着牆上的挂鐘看見指到四點半就開始大呼小叫起來讓她媽可以去殷龍亦家做飯了。
“這才幾點，還早着呢，你這丫頭怎麽一天天一驚一乍的。”
宛宛想早點去殷龍亦家，又不好直接說，只能一直對她媽軟磨硬泡：“哎呀不差這半個小時嘛……去嘛去嘛……”
宛宛媽實在拗不過她，最終也還是笑罵了她一句就帶着她出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