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上京宮苑
上京宮苑
“罷了,罷了,今日諸事繁多,這費腦子的事就暫且擱了吧”,慶王有些失了興趣。
“是啊,宮宴馬上就要開始了,百官們都在前面候着了”,慶北耀說到這兒,又嘆起舊事:“只可惜,刑典司的何雲庭前陣子因病去世,無法再陪父王暢飲”。
“喜慶的日子,提這些作甚,徒擾你父王心憂”,嘉烨王後配合着說起。
慶王好酒且千杯不醉,何雲庭在政務上是個庸碌的,但酒量甚好,每次宴會,他都是少有的能陪慶王飲到最後的人。
慶南承神情坦然,一副與自己毫無關系的樣子,雙手疊交放在腹前,聲色未露,輕言:“真是遺憾了”。
“走吧,百官們都到了”,慶王正欲起身,慶北耀伸手去扶他,他卻将手遞給了慶南承。
慶南承恭敬地接過。
嘉烨王後遞了個眼神,将慶北耀留在後頭,悄聲安慰:“不必介懷,做戲罷了”。
慶王在慶南承的攙扶下走向奉先殿,他随意問起:“孤今日想定下耀兒與世柔的婚事,謙兒覺得如何?”
“父王作主便好。”
“世柔貫有傾城貌、才華馥比仙,與公子耀又是青梅竹馬,實為良配。謙兒也很替他王兄開心”,商陽夫人随同在側,見慶王對他的回答并不滿意,匆匆遞補。
“是麽?”
慶南承覺得好笑,他倆的婚事,倒非得要他奏樂迎送,才能顯得自己并不在意嘛。
“延瑞侯之女同王室長公子結親,有益國邦,兒臣心甚悅。”
至奉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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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合聚于前,王後攜宮妃領衆家夫人于後,以金絲雀飛的紗簾做隔斷,既做到了同堂共慶,又保留了男女有別。
慶王之下,公子耀居右,公子承居左,呂中良作為禦史大夫,居丞相之下,丞相在右,他便挨臨着公子承。
玉樓起笙歌,宮樂坊的藝伎魚貫而出,婆娑起舞。
公子承舉杯敬他:“老師,大荒一行,您受苦了”。
呂中良回禮,道:“多謝公子一路的護送,老臣心甚安。公子在杳庵郡,怕是也難得平靜吧”。
慶南不想徒惹他憂心,只說:“無恙,勞老師挂心了,郡城雖地遠,好在民風淳樸,日子也有閑逸”。
“你自小便有大志,登雲之才如何能在區區一郡委身”,呂中良深哀,國主暮年,為谄媚之輩蒙蔽,嫉賢妒能,國将如何?
而放眼這滿堂名士高官,只剩寥寥幾人持身中立,其餘的,都正在輪番着巴結公子耀,上行而下效罷了。
呂中良憤而沉聲:“一群阿谀之輩”。
公子承被下放西南,還不足一年,兩公子并立持衡的局面就已被打破。
這風頭轉向早在慶南承的意料之中。
原本就有立嫡立長的祖制,他只不過是慶王扶持起來,制衡公子耀的砝碼,誰知砝碼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重,失了平衡。
當初決定去杳庵郡,就已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犯了錯,惹惱了慶王,不得不被貶谪西南,實則,是他自己主動的選擇,何時何地,去歸随意。
呂中良不想就此妥協,他勸公子承:“公子,你不能再離開中樞,否則,國朝交給這些弄臣,國本危也”。
公子耀一黨趁公子承不在京師,撺掇慶王大興土木,據西郊溫泉,大修離宮,慶王時常借各種理由去往離宮,政務之事便自然交給了公子耀。
公子耀掌權後,為排除異己,掌攬大權,構陷忠良,重私利而枉顧民生,朝堂搞得烏煙瘴氣。
“老師,我此次回京也只是得父王召見,過幾日就得回去了,此事父王已有定論,勿要多議。”
這時,舞樂止,慶王舉杯邀百官,道:“我北慶自皇高祖立朝以來,歷代王室子孫繁茂,孤愧對先祖。所幸孤二子均已成年,願早就婚姻,豐蔭兒孫。今,孤特賜婚公子耀與延瑞侯之女王世柔,願諸君與孤,舉杯共賀”。
九卿臣下,敬言禮賀。
也有心思洞明的,與身邊之人,悄聲議論:“這王世柔是先太後定下的太子妃人選,如今許給了公子耀,這東宮之位是不是......”
“看今年這勢頭,公子耀在中樞得勢,公子承卻谪去了西南,幾乎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哎,可惜了.......”
“是啊,那麽一位公子......”
玉階之上,慶南承卻神色平靜,悲喜未露,只隔着群臣,望向宮階外大雪,不知道在想什麽。
屏風之後,嘉烨王後顯得十分高興。
王世柔之母——昌樂郡主,原是先太後的侄女,先太後為保母族榮華,原意想将昌樂立為中宮之主。怎料昌樂郡主南巡時,遇見了延瑞侯王陽,執意要嫁,這才有了嘉烨的王後之位。
嘉烨同她們出自一族,自然也樂見昌樂之女與自己兒子結親。更何況,還有個掌着軍權的延瑞侯。
世家貴女紛紛前來恭賀王世柔,她一應貫之,淡淡回謝。
有體面端得不緊的,走出沒兩步,就和身邊的人說起小話。
“裝什麽架子啊,明明心理高興得很。”
“可不是嘛,這王世柔先前不是同公子承走得近嘛。”
“那又怎樣,人家生下來就是要做王後的”,這句話本是王世柔稚童時期對公子承說的話,後面被人傳開,成了她們背地裏笑話她的詞。
“也是,公子承被貶到了西南的什麽偏遠郡城,那地方是不是還在茹毛飲血?”
說話的這位千金,還配合着一個虛假的寒戰,以示對那個地方的避之不及。
“可惜了,公子承那般如玉的一位公子。”
“這王世柔,當真舍得為了做太子妃,舍了他?”
“換你,一邊謙謙玉公子,一邊中宮的尊榮,你選什麽?”
也有為公子承鳴不平的,微怒:“半點也沒學着她母親”。
“昌樂郡主?”
“我也是偷聽父兄談話時說起,這昌樂郡主下江南游玩時,看上了當時還只是縣令的王陽,便拒了先太後選她做王後的意。”
“難怪延瑞侯和昌樂郡主,這麽多年了,還這般恩愛。”
“可不就得恩愛嘛,不然怎好意思。聽說延瑞侯當時已然婚配,太後逼着他休妻重娶,人家原配清高,自己帶着孩子走的。”
這時昌樂郡主把王世柔喚到身邊,輕步走到前廳,與延瑞侯一起,叩謝皇恩。
娶得如意美眷的慶北耀,得意之際,還不忘将公子承叫上:“謙弟,為兄的成婚禮,你可一定得來觀禮”。
“只那時我身在西南,怕是趕不及,今日這杯就先祝賀王兄和嫂嫂了”,慶南承端起杯酒,飲盡。
王世柔側身回禮,大方之姿,堵住了四方看戲的眼。
恭賀聲中,一個老沉如練的聲音響起,呂中良走到堂中,拱手一拜,說:“臣,有事奏禀”。
公子耀知道他一向與自己不對付,怕他拆臺,趕緊出言阻止:“呂大夫,今日是宮宴,不是在朝勤殿論事,莫要擾了父王和衆卿的興致,有什麽事,等年後開朝再議”。
“可在朝堂上,臣見不着臣的王上!”呂中良激昂之詞,頓地如裂帛。
慶王瞬間沉下臉來,原本宣沸的奉先殿,此刻鴉雀無聲。
只呂中良,聲音高亢,每一個字如立體環繞,在座的皆能耳聞:“臣具本彈劾公子耀,貪功冒進,勞民傷財,不堪國民之表率”。
“呂大夫,你怕是年事已高,喝糊塗了。這才喝了幾杯,就開始口不擇言了嗎?”慶北耀氣得,恨不能立馬叫人将他擡出去。
“臣身為禦史大夫,銀印青绶,有監察之責,玉福山擴建離宮之事,耗資過大,還強征附近百姓服徭役,百姓苦不堪言,望慶王明查明究,勿損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