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百賀樓
百賀樓
也難怪,一句話都不說,救了人就走。
“郡尉府的千金小姐都這麽承你情義,怕是哪一天我都得倚仗你這位‘端姑娘’咯”,尼莫姑姑指着地上那三箱子,玩笑着說。
“尼莫姑姑,這哪是我......”,說到這兒,王端端恍然明白過來,或許這才是慶南承真正的用意吧,讓李卿卿承自己的情,日後的郡尉府必定也會是她的一個依傍。
“人家李姑娘就是同我客氣客氣,我要是就這麽地順杆爬了,那也太沒臉皮了”。
尼莫知道她一向清醒,便也不再多點。
“桑枝近來心愁未解,難免敏感小氣些,你莫要走了心”,尼莫望向桑枝緊閉的大門,眉心如愁雲凝結,惋嘆:“哎,她也是個可憐的”。
“嗯,我知道的”,王端端點了點頭,她已在心中認桑枝做親阿姐,對她,自然是憐惜多過計較的。
但總愛挑撥的梓期,總還是得讓她消停點兒,莫要老在桑姐姐的傷口子上抹鹽就好。
于是第二日,梓期下場歸來,路過玉瓊池,王端端正與幾個相熟的姑娘丫頭說着笑,有人瞧見了她,趕緊示意大家噤口,對她微微施禮而後四散,遠了的人還回頭時不時瞧瞧她。
梓期瞧出異樣,快步拉住一頭的王端端,問:“你們是不是在背後說我什麽閑話?”
王端端連連退步,擺着手:“小的們哪裏敢呀”。
她态度越是和悅,梓期就越覺得奇怪。
“你給我說清楚,不然今日不準走”,梓期張開雙臂,大字一擺。
“人吶,糊塗生來糊塗過,梓期姑娘,凡事還是莫要究個底的好。”
“你且說來,我可做不慣那糊塗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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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端端臉上漸浮憂難之色,試探着問:“魯大人家的少爺,近來是不是少有來了?”
百賀樓都在議說,只梓期一向自傲,不肯看清。
“你可是知曉些什麽?”
王端端輕嘆一聲,道:“我也只是那日聽李姑娘提過一嘴,說扈夫人想同郡督大人家結親,讓魯圖少爺同她表妹卿華樂相看呢”。
“什麽!”梓期聽後柳眉一擡,赫然生怒。
王端端趕緊寬解:“梓姑娘,可也莫着急動怒,這眼下還只是相看呢,沒到下聘”。
沒到下聘,可不就還來得及鬧騰嘛。
梓期又酸又氣:“好個魯圖,前頭甜蜜話說得滿滿當當,說什麽不在意門第出身,回身就悄默地同其他世家小姐議親”。
王端端嘆氣,又作模樣要走。
“何時、何地?”梓期趕緊拉住她問。
“約莫就是今日吧。在.....哪裏來着?”,王端端一臉苦惱。
“哪裏?”
“诶!”,王端端拍着腦門,驚呼:“桑姑娘該回來了,我得趕緊回去”,然後在梓期拉住她之前,一溜兒煙跑掉。
待忙中間隙,王端端透過窗牖,瞧見梓期正在外,焦急地等着她。
在她快要沖進來之前,王端端适時出現,關切問:“梓姑娘,等我作甚?”
“你可別裝不知道!”
“梓姑娘若是一直這麽兇,小的被吓破了膽,這腦子怕是更記不清了。”
梓期只得偃旗息鼓,忍着性子。
又聽她說:“桑姑娘近來心情郁結,想是自家姐妹,少有親近卻口舌多,哎......”
梓期領會其意,眼下有更焦急的事情,便顧不得倨傲自持,只得去向屋內的桑枝道歉。
緊閉的門被打開又關上,稍久後,桑枝才拉着梓期的手将她送出了門。
“桑姐姐大度,不與我多生計較,之前是梓期不懂事。”
“梓妹妹多心了,我虛長你幾歲,擔你一句‘姐姐’,豈能真與自家姊妹置氣。”
梓期雙手疊放在前,雙膝微屈,對桑枝行了禮。
經過王端端身邊時,便聽見她說:“未時,閱水蘭坊”。
閱水蘭坊在倚蘭閣的隔壁,王端端在倚蘭閣的雅間等了約一個時辰,才見李卿卿攜卿華樂款款而來。
李卿卿一進門,端起桌上的茶,豪飲而盡,感嘆:“可累死本姑娘了,你怎麽過來這麽早?”
“最近清閑得很”,王端端有些無奈。桑枝總有意無意地将她晾在一邊,弄妝梳洗也總找芙蕖,可不就清閑得很嘛。
卿華樂是個眉眼帶笑的姑娘,一身涵養的書卷氣質,王端端将茶遞給她,她淺笑,細聲輕言:“表姐讓我今兒個放心地過來,沒想到竟是安排了這出好戲”。
“那魯圖整日裏流連煙花柳巷,扈夫人也好意思打你的主意”,李卿卿呲聲憤言:“我們華樂可是杳庵郡排名頭前的才女,才不是魯圖那胖豬頭可堪匹配的。”
“表姐,莫要打趣我了”,卿華樂低眉嗔言。
“好了好了,不說了,華樂表妹面淺。”
卿華樂起身,走到王端端跟前,福身一個清雅的禮,說:“表姐同我說了,今日得虧端姑娘的主意,才讓我免于同那厮糾纏”。
“我可不是啥姑娘,你以後叫我小端就行了”,王端扶起她,“我其實也沒做什麽,就是遞個消息罷了。”
“小端,你是沒看到啊,那個梓期過來的時候,扈夫人眼睛都瞪綠了,忙叫人去欄,可這怎麽攔得住啊,哈哈哈”,李卿卿撫掌大笑。
“梓期姑娘可是我們百賀樓裏出了名的力士。”
“她這聲勢造得也不小,我看圍觀群衆裏不少是她帶來的,說,是不是你給出的主意?”
王端端眯着眼,笑意盈盈至盛。
李卿卿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說:“我就知道是你。這下全郡城都該知道這好事了。我看扈夫人以後,還好意思跟哪家世家女兒攀親”。
“這也算全了梓期姑娘的心願。”
梓期和魯圖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魯家怎麽也得給她一個交待的。
“舅舅那般迂腐,魯家這種門第,他怎麽瞧得上”,李卿卿問卿華樂。
“父親還不知道呢,是母親。”
“得”,李卿卿一聽,便轉頭跟王端端說:“我這舅母,啥都好,就是愛財,八成兒啊,是看上魯家的財力了”。
王端端陡生好奇之心,問:“我聽聞魯大人家,黃金堆滿屋,絲綢遍地鋪,莫不是真的?”
“猶有更甚。”
三人閑說起這郡城裏的八卦,更加雀躍歡欣,竟一時忘了日頭。
待王端端趕回百賀樓,天已經披黑入夜。
百賀樓近處的小巷,幽黯至深,又近年關,人煙稀落,王端端有些膽怯,緊了緊花襖,秉着氣,嘴裏念叨着:“神佛探路,萬鬼莫近”。
突然,前方一個人影飛落,壓折了出牆的紅梅,王端端撿起樹枝庇身,試探着靠近。
就在她以為對方已經奄奄一息之際,地上的人影飛速閃起,一只手捂住王端端的嘴,将她逼至牆角,另一只手卻墊在她的腦後,避免磕到泥牆之上,待巡邏的官兵走遠,才松開。
王端端看清來人,一身夜行衣,昂藏七尺,這個身形與那日她在暗巷堵住德叔時碰見的蒙面男子極為相似。
“愣什麽愣,不是說要報答小爺,還不快過來扶着”,蕭嘯沒好氣地說。
原來是救了王翊的少俠,王端端卸下防備,悄悄将他帶回了筒子樓。
“這間屋子原是我阿弟的,他近日随德叔去了外鄉,你可安心在這裏養着”,她低聲叮囑:“但這裏人雜,你傷好之前不好出去。”
“你不問問我,為什麽受傷?”蕭嘯有些好奇,她除了上藥,從頭至尾都沒對自己為何受傷為何出現在小巷,産生過半點好奇。
王端端将煙色瓷藥瓶蓋緊,拒絕得幹脆:“這種事情,知道得多了半點好處讨不着,還生是非。我可還是少知道點吧,不然哪天被滅了口還不知所以呢”。
“看你這貪生怕死的樣子”,蕭嘯見她如此,忍不住逗她,開始自報家門:“我是淮湘......”
“不聽、不聽、我什麽聽不見”,王端端急忙捂住耳朵,頭埋得跟寒霜打落的瓜似的,趕緊跑出去,“誰在喚我啊?來了、來了......”
待她的身影徹底在門廊隐去,蕭嘯才收起笑意。
這次,是他大意了,才着了暗道。
又一日......
“桑姑娘,這是倚蘭閣最新上的香粉,橘粉蜜色,很是襯膚色,今日用它上妝可好?”她可是天沒亮就去了東市,排隊了半晌才得此一盒,“郡城內的夫人姑娘們最時興這個了”。
她滿臉讨好之意,桑枝不是看不出,但語氣依舊冷淡,碾出刺人的話:“我可不就得用這些脂膏掩蓋嘛,哪比得你如今桃花如意,面有春光”。
她接過香粉,重重地扔在銅鏡前。
王端端有些失落,退了出去。
她提着食盒去找蕭嘯,蜂巢大小的房間卻左右不見人影。
“壞了,莫不是被尋仇的撞見了”,王端端驚呼,擡腿往外。
房梁上一個懶散地聲音幽幽傳來:“仇家都被殺光了,怎麽追過來”。
“你在上面......睡的覺?”
蕭嘯一個翻身,利落落地,雲淡風輕地“嗯”了一聲。
“你這身手也太好了吧!”王端端驚嘆不已,恨不能立馬向大俠拜跪。
“我師出......”
他又逗她。
“啊,啊,什麽,誰又叫我啦,怎地成日裏哪哪兒都不能少了我。”
王端端又是掩耳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