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雨夜
雨夜
王端端也立馬明白了過來,忽地放聲大哭。
“嗚~嗚~我~我......”聲音在李德還未注意到時,越哭越響亮,多餘的話也不說,就是哭,哭聲引得路過的人紛紛往巷子裏張望。
蒙面少俠瞬時明白了這小姑娘故意所為,她拿不清楚自己是敵是友,只能假托大哭,趁自己大意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圍觀,盡可能地保全自己,想必也是看出了自己一身夜行衣,不便引起注目。
雖然他可以幹淨利落地一劍穿喉,制止住她的哭聲,但未免粗暴了些。
于是蒙面男子反手給了李德的手臂一刀,留下一句,“要想活命,最好留着她”,便在巡邏的官兵進入巷子之前,迅速在黑暗裏隐去。
官兵詢問李德和王端端情況,李德只能假說是自己和王端端外出采買,遇見歹徒,二人都受了傷,而自家的丫頭沒見過世面被吓哭了。
不想給百賀樓增添不必要的麻煩,王端端自然也不多言。
官兵只做了簡單的詢問,便讓他倆走了,這種事在杳庵郡算常事,所以也沒有人再多追問。
李德在杳庵郡混跡多年,尋常的威脅對他不起作用。但他在蒙面男子離開時,瞧見了他腰間隐約露出的雲姆紋邊,那是淮湘暗門特有的一種織布花式,尋常不得見,所以他斷定此人身份特殊,現如今又在杳庵郡黑衣夜行,必有不尋常的動機,還是少惹為妙,于是回到百賀樓後也沒有因此事而找過王端端姐弟的麻煩。
倒是王翊,外傷反複導致一連幾日高燒不斷,百賀樓的人大多懼怕李德,對他們敬而遠之,只有桑枝還能幫襯一二。但桑枝畢竟是姑娘,每日有尋常的客人需要應對,王端端也不好時常麻煩她。
王翊的病情跟着這幾日多變的天氣,反複無常,醫師開的幾副藥按時喝下去也不見起效。
這天夜裏,忽然狂風大作,暴雨将至,王翊又突然高燒不退,昏睡不醒。
王端端披了件粗布的外衣就跑出去求醫,可平日裏接診的醫師昨日去了鄉下,而深夜裏還開着門願意接診的醫館卻個個開出高價才肯去醫治。
可憐她囊中羞澀,任憑如何求告也無濟于事,于是她只能一家一家地敲門,挨個地求。
就在她穿過一條空寂的街道時,忽然前方傳來激烈拼殺的聲音,王端端吓得趕緊躲到牆邊,借着月光看清前面,原是有數十人浩浩蕩蕩地在厮殺,而隊伍後面有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靜靜地停在那裏。
Advertisement
王端端猜想,大概就是哪家豪門顯貴被劫財的盯上了,這才引起亂鬥。
一個念頭瞬間閃過,王端端也顧不得害怕,憑借自己的瘦小,快速地找到遮擋物,然後一步步摸黑溜到了馬車邊上。
她知道,既然雙方還在纏鬥,那值錢的東西肯定還在馬車上。只盼着若是還有人留在馬車裏,也希望是個沒啥力氣的嬌貴夫人。
可天不遂人願,王端端想自己大概真是個沒有時運的人。
當她蹑手蹑腳地爬上馬車時,借着月光隐約看見馬車裏躺着的是個男子,許是醉暈了過去,湊近還能聞到濃烈的酒氣。
王端端也顧不得太多,一邊嘴裏念叨着,“抱歉啊,小爺,我只是求點救命的錢”,一邊手還不停地在馬車裏翻找。
忽又見男子身上的衣飾金貴,便忍着害怕,摸索過去,在男子身上來回搜尋。
慶南承大抵是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一天,被這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莽撞女子趁夜裏外摸了個遍,自己還得裝作一副昏迷不醒的樣,做不得反抗。
今日,慶南承去郡尉李冉府上拜訪,想借調他的西城軍重修東風渠。
慶南承雖貴為王室公子,到底是個落魄的。況且即便新任郡守,但在北慶的行政分管制度裏,也沒有調配軍隊的權力。
為了最大限度地穩固王權,北慶推行地方分權中央集權。
如杳庵郡,慶南承作為郡守掌政務,受上京禦史大夫監督;而郡尉李冉掌軍事由兵部統轄,所有的權力再在上京朝堂,集中握在于慶王的手裏。
所以慶南承若需要用到兵馬,還需李冉的點頭同意。
李冉這個老狐貍,表面上對慶南承恭敬有加,真牽涉自己的切身利益,偏就尋得出千萬個理由來拒絕。
入夜,臨去郡尉府前,慶南承便已得到暗衛密報,稱會有人在回府路上對他下手。
于是他假借此機,在郡尉府與李冉大表自己的躊躇不得志,郁郁寡歡借酒澆愁,推杯弄盞間将自己灌了個滿醉,暈乎乎地出了郡尉府。
果不其然,他們剛出門不久便中了埋伏,延吉和夙夜衛在前方與敵厮殺,而他自己只能在馬車裏裝暈,為的就是想引背後的人出手。
誰料,人還沒有引出來,竟摸黑溜進來一個小偷。
危險不明,只借着月光瞧見一個好小的身影,在馬車上翻找不停,嘴裏念念叨叨聽不清,沒過一會兒就又轉移到自己身上,上下其手。
就在王端端快要摸到自己腰側鷹眼令的時候,慶南承自然地一個伸腰,将鷹眼令壓在身後。
電光火石之間,突然一支飛箭射入,還好王端端躲得及時,迅速趴下來,當然,也趴在了地上人的身上。
側耳貼着對方跳動有力的心髒,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的,也分不清這心跳聲究竟是誰的。
王端端屏住氣,只緊緊抓住雙手可以抓住的一切東西,不敢移動分毫。
“不想死,就把手拿開”,慶南承低聲吼到,這女子拽得自己的衣襟都快散開了。
王端端被這突然的聲音又吓了一遭。
不等反應,馬車的門簾被迅速拉開,一把刀閃着冷光直逼過來,慶南承一把拉過王端端擋在身前,将自己完全遮擋,在來人看到不是慶南承而愣神的一瞬間,借着這個間隙迅速按動鷹眼令,一直短箭飛快射出。
來人反應也是迅猛,脫身躲開,慶南承借此懸踢而起,與黑衣刺客纏鬥在一起。
原本以慶南承的武力遠勝對方,奈何馬車空間狹小又多了個笨呼呼的小偷在車上,慶南承左右都得避讓着,以免她被誤傷,所以來回招數間的收斂,竟無法快速解決刺客。
黑衣刺客趁一個忙亂,迅速跳下馬車,并狠狠地在馬背上刺了一刀,馬兒吃痛嘶叫一聲,瘋狂地往前亂跑。
慶南承在回身去拉王端端的間隙,錯過了跳下馬車的時機。
于是,風嘯雨驟的夜裏,一輛裝飾金貴的馬車在暗夜裏亂竄,撞倒了商戶的涼棚,街邊的陳列,飛速地穿過主街從西城門瘋狂疾奔,直到出了城。
王端端在馬車裏被颠得左□□倒,腦袋幾次撞在車身,撞得暈頭轉向,瞧見身側的慶南承後背靠緊車身,左右手扶住棱框,又用長腿借力,呈“大”字型将自己穩住。
王端端見樣學樣,奈何手短腳不長,成效不大,她只得就近抱住慶南承的胳膊。
馬車終于在西郊馬坡的一處山坳停下,四周只剩風雨聲鶴唳不停,慶南承用虛力踢開王端端,正要掀開車簾出去尋路,卻又被身旁的小手拉住,聽見她說:“先別出去”。
他有些不解,見這小女子一手捂住自己被撞得青紅的額頭,一手急急地拉住他說,“不對勁兒,先等一下。”
然後就見她左右翻找了下,将車上的長形靠枕用慶南承的劍鞘撐住,緩緩伸出馬車,忽地四面箭矢齊發,靠枕瞬間變成了刺猬。
“果然,這......”,王端端又急又怕。
這時,馬車外有試探的腳步聲,緩緩在靠近,慶南承趕緊捂住王端端的嘴,将她一起拉回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