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伍季真緩了口氣，擦擦額頭上的汗，拖着行李箱走進住院部的醫生辦公室。弟弟伍季明和母親謝康好背對門而坐，正在聽醫生講解。
伍季真走近三人，醫生首先看到她，停頓了下，“這位是與你們一起的？”
伍季明和謝康好回頭，伍季明說，“是，是我姐姐。”
伍季真向醫生微笑問好，醫生微點了下頭，繼續說，“你們先去一樓收費處登記，登記好上來跟我說，我給你們開ct的檢查單，現在ct檢查的人非常多，估計兩天後才能排上。這兩天先打消炎針把炎症消下去。”
醫生看了伍季真一眼，接着說，“去吧，住院登記了護士才能安排床位給你們。”
伍季真接過弟弟手上的住院單，“我去吧，你們在護士站坐一會。”
她臉色仍因剛剛的趕路而潮紅，把行李箱推到弟弟手邊，轉身去一樓。
省二醫永遠人滿為患，伍季真辦完登記，從電梯裏擠出來，又是一身汗。盡管醫院裏有中央空調，但是大片玻璃窗外7月明晃晃的陽光仍讓人感覺焦躁。
她拿着辦入院登記時的幾張回執邊走邊扇風，找37號病床。弟弟發語音說床位已經安排了，37號。
又碰到了剛剛的醫生，伍季真露出笑臉，還不知道他姓甚名誰，本打算微笑而過，醫生卻停下說，“你弟弟安排在37號病床，這一排倒數第二間房。”
“謝謝。”伍季真說。醫生生的真高，足足比1米62的自己高了個頭。
病房裏并排了三張病床，37號在中間。靠洗手間的36號的病床上躺着個大叔，手機外放聲音很大的在刷短視頻。靠窗的38號病床上躺了個看上去60多歲的阿姨，正閉眼睡覺，短視頻聲音那麽吵，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睡着了。
護士推車進來，核對弟弟姓名，問是否有青黴素的過敏史？
伍季明想了下，“不記得了，好像沒有。”
謝康好肯定的說，“不過敏，他小時候打過青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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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仍做了皮試，“20分鐘後沒問題，就開始打青黴素消炎藥水。”
伍季真站在病床尾仔細看伍季明，他本來是個濃眉大眼的帥哥，在非洲坦桑尼亞半年，曬黑了很多，而他的右臉，嘴角和眼睛向上傾斜面癱嚴重，只覺心疼，也不知道治好了以後臉能不能恢複。
伍季明看伍季真不錯眼盯着自己，故作輕松的說，“我剛問了鄒醫生，他說治好了耳朵，面癱說不定就能恢複了。你不要一副傷感的看我。”
“我沒到之前醫生是怎麽說的？”伍季真沒有聽到醫生談話最重要的前半段。
“有可能是耳朵裏發炎，時間長了弄到面部神經，所以就面癱了。”伍季明說。
“你耳朵開始痛就應該去看醫生，拖拖拖，拖成這樣。”謝康好抱怨。
伍季明苦笑，“我哪裏想到這麽嚴重，從小到大不知道犯了多少次中耳炎，再說這次耳朵都不怎麽痛。”
半個月之前，伍季真在上班時間接到伍季明的電話，語氣驚慌，“姐，姐，我面癱了，我怎麽睡一覺起來就面癱了。”
坦桑尼亞與中國有5個小時的時差，那個時間正是坦桑尼亞的清晨。伍季明從不在早上聯系她，電話屏幕上季明兩字讓伍季真心慌，直覺弟弟出了什麽事，果真。
伍季明去了公司駐地附近的醫院，那裏醫療落後，醫院甚至沒有ct機。
伍季真催伍季明回國治療，伍季明舍不得高額的工資，抱希望吃當地醫院開的藥能治療好。拖了半個月，面癱不僅沒有一點好轉，耳朵也開始痛了。
伍季真做了好幾次心理建設後打電話給堂姐伍季雲。伍季雲是省二醫內分泌科的主治醫生，內分泌與面癱在醫學上分屬完全不同的科室，伍季真抱着求伍季雲問問五官科醫生的希望，撥通了電話。
伍季雲半天後回了電話給伍季真，說問了耳鼻喉科的師弟，可能是耳朵炎症導致的面癱，要先把耳朵治好再治療面癱。她難得熱情的對伍季雲說，你讓季明趕緊回來找我，我帶他去見醫生。
這位鄒醫生應該就是伍季雲介紹的醫生。
護士二十分鐘後查看伍季明皮試的結果沒問題後，開始給他挂青黴素的消炎吊針。
伍季真去附近超市買卷紙拖鞋之類伍季明住院需要用到的物品，回來看到謝康好已經與左右床位的病友聊上了。
38床阿姨早來兩天，對耳鼻喉科已經非常了解的架式，問謝康好，“你們的主治醫生是哪一個？”
“一個年輕的醫生，好像是姓鄒。”
阿姨哦哦兩聲，“那個醫生啊，是不是高高帥帥的？”阿姨不等謝康好回答，繼續說，“這裏的護士都喜歡他，還有啊，你們這個床位之前是個小姑娘，耳朵裏長了個瘤子，我看是看上了鄒醫生，一天到晚打聽鄒醫生的事情。動完手術能出院了都不肯走，護士催了幾次，今天早上才走。”
旁邊的大叔也加入談話，“我也是鄒醫生看的。”他聲音暗啞，一聽就知道是嗓子出問題了。
大叔也是今天入院的，他說他嗓子兩個月之前啞了，吃了喉糖喉片一直沒有好，上周開始有點痛了，拖到昨天才到醫院看病，結果在門診的鄒醫生馬上開了住院單，要他今天來住院。
“鄒醫生說肯定是要動手術的，我也鬧不懂嗓子啞怎麽就要動手術啊。”大叔不當一回事的繼續說，“喉嚨也不會有什麽大病，我幾年前做了心髒手術，現在不也好好地？”
一番交流，三個病患彼此都知道對方是什麽病情了，阿姨安慰伍季明，“你這年輕，恢複的快，頂多一周就出院了。”
伍季真無意參與談話，從包裏掏出了kindle看小說。她回來的時候特意從醫生辦公室經過，沒看到鄒醫生，伍季明和謝康好關于病情說的語焉不詳，她想再去問問具體的情形。
伍季明一瓶藥水打完按了鈴，護士走進來利落的換剩下的藥水，又對大叔說，“你預約的下午7點做喉鏡，記得帶上單子提前半個小時在2樓放射科等。”
“單子。什麽單子？”大叔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是這個嗎？”
護士接過，“就是這個單子，帶着去。”
伍季真跟着護士走出病房，“你好啊，請問鄒醫生下午是出門診了嗎？”
護士看她一眼，“鄒醫生下午有手術。晚點會回來。”
伍季真覺得那一眼很有深意，她想到了38床阿姨說的女病患看上鄒醫生的話，覺得護士姐姐肯定誤會了，但也無從解釋，只是說，“我想問問鄒醫生我弟弟具體的病情。”
“可能要晚點，手術不知道會做到幾點。”
一直到飯點，鄒醫生都沒有回來。一家人去醫院旁的購物中心吃晚餐，伍季真與謝康好商量，自己在醫院照顧伍季明，謝康好吃過飯後回家去。
謝康好不同意，“我回去也放心不下，還不如就在醫院守着。”
“你們倆都回去，我是耳朵的問題，又不是手腳不能動。姐，你下周一回公司上班吧，我不需要人照顧。”伍季明說。
謝康好又不同意了，“你姐都說請了年假，又不扣工資，那麽着急回花城做什麽？”
伍季真打斷兩人的争論，“從家裏過來坐公交車快要兩個小時，媽，你又有高血壓，來回折騰太累，我去旁邊的快捷酒店定個雙床房，晚上我們倆去那休息，也就一個星期的時間，沒多少錢。”
伍季明和謝康好不再争論，默認了這樣安排。
晚餐後慢慢往醫院走，醫院的人少了很多，坐電梯不需要排隊了。
到21樓的耳鼻喉科，經過醫生辦公室，伍季真探頭看，只有兩個像實習醫生的男孩子對着電腦寫病例。不知道鄒醫生是不是已經下班走了。
伍季真回了病房繼續看小說，正入神，鄒醫生帶着個黑黑壯壯的實習醫生走了進來。他是來找36號病床大叔的。伍季真看手表，已經晚上9點了。
他問大叔，“你的家屬現在在醫院嗎？”
“不在的。我兒子要上班。”
“那你叫他們明天到醫院一趟，關于你的病情，等家屬來了我具體跟你們說。”
大叔卻說，“他們明天來不了，都要上班的。”
“那他們什麽時候有空？後天可以嗎？周日。”
“現在正是工地上最忙的時候，哪裏有空來啊？”
鄒醫生從白袍側邊口袋裏拿出一支筆，筆在他指間旋轉。伍季真讀初中的時候，學校很流行轉筆，厲害的同學可以一支筆從小手指轉到拇指不掉下來，可是鄒醫生明顯更勝一籌，他手是垂下去的。
“你打電話給你兒子，問問時間，叫他盡快來一趟醫院。”手指修長，小幅度的，邊說話邊轉筆。
大叔卻仍不想打擾兒子，“有什麽問題你直接跟我說嘛。”
鄒醫生語氣不疾不徐，“我剛看了你的喉鏡檢查結果，因為你有心髒動手術的病史，所以我們要聯合心髒外科會診。心髒病會增加手術的風險，手術的方案和風險我要和你家屬解釋清楚。”
“我心髒動手術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是在花城最好的醫院，一個從美國回來的醫生幫我做的，心髒絕對沒什麽問題的，你們就是想太多了。”
筆轉的更快了，“我們不是想太多，我們是要保證你手術的成功。你先打電話給你兒子，我明天再來。”
鄒醫生帶着黑壯小子走了。伍季真有心跟上去，猶豫間，卻聽到大叔對着謝康好和38床阿姨嘀咕，“明明美國醫生跟我說，做完手術我的心髒就沒問題了，想走想跳都沒問題，怎麽這個鄒醫生就說有問題？”
38床阿姨也不明究竟，“心髒和喉嚨離的很遠啊，應該不關事啊。”
伍季真忍不住說，“阿叔，你做手術，是要打麻醉的，麻醉藥是要經過血液流過心髒的，如果心髒對麻醉藥有反應那就是很大問題了。還有啊，動手術肯定要出很多血，這也與心髒有關系的，心髒就是泵血的。有心髒病史的人動手術，真的與普通人不一樣，醫生也是想要你平平安安的下手術床。你聽醫生的，打電話給你兒子吧。”
鄒哲飛卻在這時返回病房，病房內瞬間安靜了。
鄒哲飛看了伍季真一眼，這通解釋外行得不符合醫學常識，但是也有些道理，從醫性較差的病人，陌生人說一句可能比醫生說的有用。
鄒哲飛是來要大叔兒子電話號碼的，拿到電話號碼後直接走了。
伍季真站了起來跟着往外走，謝康好喊她，“真真，你幹什麽去？”
鄒哲飛腳步一頓，“也叫真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