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燙傷
燙傷
藍楹獨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夜深人靜,周圍回蕩着他隐忍的抽咽聲。
他沒想哭的,真的沒想哭,雖說omega情緒容易不穩定,但他也不至于當着方傅焱的面落淚。
可惡的淚失禁體質!
藍楹撩起袖子,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掐得很用力,omega皮膚白晳又細膩,再加上天氣冷,小臂上很快就顯起一道清。
“沒用的omega……”藍楹喃喃。
他沿着大路一直走回方家別墅,指紋鎖發出滴滴聲。
他上兩周就住進來了,那時候方傅焱正和VR的人忙着打晉級賽,一個月多沒回來過。
藍楹在入門玄關處換了鞋,屋內沒開燈,保潔阿姨也下班了,周圍黑麻麻的冷清一片。
藍楹在那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上樓。
他和方傅焱的房間距離不遠,就隔了個洗手間,而且方傅焱的房間還是自帶浴室的。
時間已經接近十二點,藍楹洗了澡,只穿這件純白短袖和夏季運動褲就出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室內暖氣不是很足,飄窗上的小方格也沒關結實,一縷縷冷風從縫隙中擠進房間。
房間不大,一個人住剛剛好。
內部簡單的暖色設計,大床對着的是一個木色電腦桌,左邊是挂衣服的架子,右邊一個放臺燈的小圓木桌沒了。
簡單又明了。
藍楹沒管那什麽冷不冷的,坐在電腦桌前打開書包抽出作業就開始趕。
他今年高三,剛開學不久就要面臨即将到來的高考,偏偏主科老師還占課,複習緊要時間,試卷倒是一大堆,還全部推到自習課完成。
開什麽玩笑,物化生三張灰色訓練卷子,再加上數學習題冊,都他媽是理科,就算是學霸以最快的速度也得一個小時左右完成。
晚修能寫作業的時間總共才九十分鐘。
藍楹作為班長,再怎麽不願也不能不寫作業吧!
他伸手撸了把頭發。
啊!煩!死!了!
待藍楹趕完作業時,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
一把丢開筆,起身趿拉着拖鞋沒骨頭似的趴在了床上。
悶了兩秒,剛想擡手關燈,樓下傳來嘎吱一聲響。
藍楹猛地清醒,他忘關房間門了!
怪不得暖氣開了那麽久還是冷。
藍楹赤着腳,就着一身夏裝出了房間。
一樓客廳沒開燈,烏黑麻漆的,但隐約能看清大致輪廓。
藍楹在樓梯口打開燈,白光沖撒着每一個角落,客廳中央,方傅焱雙手撐着石桌,身上還穿着剛剛的黑色夾克外套,頭發有些散亂。
因為低着頭的緣故,藍楹不知道他的表情,這個角度望過去只能看清少年側臉延至下巴的冷冽線條,棱角分明。
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似乎注意到他的眼光,方傅焱擡起頭,眉頭皺起,額前頭發散落。
眼神很兇,藍楹被看得一抖,反應過來後一路小跑過去攙扶他。
“怎麽喝了這麽多酒?”藍楹語氣着急
方博焱面無表情盯着手臂上那雙小手,他醉了,身上酒氣很重。
他瞳孔一縮,猛地甩開藍楹,Alpha不僅體型身高盛過Omega,力氣也是。
藍楹被甩得後退兩步,就差一屁股坐地上了。
“別碰我。”方傅焱嫌惡地看着他,不停擦着手臂上被他碰過的樣子,仿佛他是什麽惡心粘液似的。
Alpha帶着侵略性的信息素布滿整個客廳,酸梅汁水味很濃 ,聞着很酸。
可藍楹卻不放棄,兩步又上前,只不過這一次沒有再扶他。
“你信息素——”藍楹聲音很小,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怕吵到他。
但顯然已經吵到了,方博焱狠狠一錘桌子,聲音卻不帶一點兒情緒激動的冷:“嫌棄你就滾出去。”
藍楹不說話了,準備再次攙扶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就這麽讨厭嗎……
方傅焱站直身,有些踉跄地從桌子的另一邊繞道上樓,只留下藍楹一個人愣在那裏孤零零站着。
雖是這樣說吧,但宿醉是真的不好,就這模樣第二天早晨起來還得了。
藍楹看着樓梯口嘆了口氣,轉身進了廚房。
方博焱洗完澡出來酒醒了一大半,眼皮子不停打架,正當他準備上床睡覺時,房間門被敲響了。
方傅焱:“……”
他捏了捏眉骨,煩躁地向後撸了把頭發,起身去開門。
藍楹端着碗白粥站在門邊,身上還穿着短袖短褲,肩膀有些顫動。
“你應該沒吃東西吧?我煮了粥,你——诶!”
藍楹話沒說完,方傅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輕輕一晃,滾燙的白粥撒出落到手背的皮膚上。
藍楹嘶了聲,倒吸一口冷氣,握緊了陶瓷碗的邊緣怕它摔了,眼眶開始慢慢變熱。
方博焱松開他:“別假惺惺,不需要。”話畢砰的一聲狠狠把門關上。
藍楹端着粥,連忙轉身下樓。
他來到廚房,粥放一邊,打開水龍頭拼命沖洗手背。
那塊皮膚由雪白開始變得紅彤,水流順着手背劃過指甲,一離開水流,那層皮膚就開始發疼,像放在火苗上烤一般。
藍楹死死咬住唇,直到腥味混雜着鐵鏽味充滿口腔,他才想起松口。
漸漸的,手不疼了,藍楹只覺得渾身發冷。
窗外的風自由穿梭着,直打在藍楹身上。
隔天,方博焱睜眼,罩在額上的那只手垂下,天才蒙蒙亮。
他翻了個身,打算再眯一會兒。
等會還得收拾去基地的行李,下午還有比賽……不久後就是春季賽還得訓練……
方傅焱在心裏嘆了口氣,越想越睡不着。
起床時頭還有點暈,他沒有酒後忘事兒的習慣,昨晚藍楹的那碗粥他還記得呢,最後還把人燙傷了……
方博焱坐在床沿認真反思了幾秒,最終自暴自棄躺回床上。
唉,方博焱啊方博焱,喝酒吧,都二十四了,還和一個高三小屁孩一般見識,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那個小屁孩。
真怎麽想怎麽尴尬。
藍楹開門時,剛好碰上隔壁指紋鎖滴滴的開鎖聲,方博焱穿着灰色棉質短袖和闊腿牛仔褲,手裏還攬着件外套。
聽見聲音的他也側過臉來。
藍楹:“……”
他收回視線,默默地退回房間,輕輕合上門。
方博焱:“……”
過了一會兒,門又開了,方博焱保持原來的姿勢沒動。
藍楹又關門。
又開,見他還在這裏,又關。
連續了好幾次,藍楹終于忍不住,穿着一身白色開衫冒着他赤.裸裸的目光下樓。
他甚至還在樓梯拐角處藏了一下左手。
方博焱眼尖,一下看出了。
紅了,應該把起的那層泡撕掉了,還破皮了。
藍楹出了別墅後終于松了口氣,一蹦一跳地順着道路走向學校,甚至還哼上小曲子。
方傅焱在二樓窗口看得起一清二楚。
幼稚。
映南二中,是映南省最出名的高中學校,不為什麽,能進得來的都是學霸,全省一千五百名內。
藍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側頭就能看見窗外的白玉蘭。
他咳嗽兩聲,總覺得喉嚨有點不舒服,頭還暈暈的,明明沒吃早餐,卻有種反胃的感覺。
同桌是個女的omega,長得很可愛,一米五五的個子,一雙大圓眼配上肉嘟嘟的臉,是那種讓人一見就激起保護欲的類型。
許秋整和姐妹們了八卦。
“這次聯考誰第一啊?”
“還有誰?櫻江六中那個誠諾呗!”
“那哥們真不是人,竟然穩穩把班長甩在第二。”
女生的心思都比較敏感,轉眼看像“班長”的座位……
此刻的班長正在睡覺。
“班長?”許秋輕輕喊了聲,藍楹沒動
許秋幹脆直接把他搖醒。
藍楹擡起頭,伸手抹了把眼角的生理眼淚,聲音有些迷茫:“怎麽了……”
許秋看着他發紅周圍還爛着皮的手背大為震驚,她單手捂嘴:“哇靠你手怎麽了!”
聽到這話藍楹瞬間清醒,連忙把左手藏回身後,解釋道:“沒,就不小心燙到了,撕了那層皮就好了。”他說着笑了起來。
“你得去醫務室!”許秋抓住他的手臂,眼神堅定。
藍楹掙了兩下,又不敢太用力,畢竟她是女生,只能不停拒絕:“真不用!我小時候被燙到了也是這樣的,很快就好了!”
“付辰!”許秋突然喊到。
坐在第一組最後一位頭發偏長,穿着校服外套的男生擡頭,疑惑“嗯”了聲:“有什麽事嗎?”
“把他帶去醫務室!”許秋喊道。
藍楹:“!”
不要啊!!!
反抗沒用,藍楹還是被付辰給“帶”到了醫務室,與其說是帶,還不如說是拎的。
醫務室內消毒水淡淡的味道充斥着鼻孔,醫生很年輕,是個beta。高三的一個生物老師,很瘦,短發至臉龐,白色羊羔毛外套襯得她無比瘦小。
藍楹一臉不情願地把爪子遞過去讓她上藥。
“你這怎麽搞的呀,破那麽大一層皮,要是再晚點上藥傷口可就感染了!”生物老師沒好氣罵道。
藍楹唯唯諾諾,小聲嘀咕:“昨天晚上盛粥的時候不小心……”
“什麽都說不小心,不小心你別吃了!”
藍楹乖乖低頭。
他是內雙,眼睛是褐色的,眼尾卻向上翹,再加上微微咬住的嘴唇……
看着挺可憐的,生物老師都舍不得罵了,轉身拿了瓶藥膏又給他開了些藥。
可藍楹看着手上用透明袋子裝着的藥,又不解了:“我被燙傷了還要口服藥物嗎?”
生物老師嘆了口氣:“知不知道自己在發燒?”
藍楹:“?”
可能是他懵了的樣子太可愛,生物老師笑了。
直到出了醫務室,藍楹才反應過來,他看着手中的藥,只覺得沒必要。
以往在小時候燙傷啊,發燒咳嗽感冒什麽的,他都從不去醫院,因為他媽對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全家人就你事兒最多。”
不可能啊,藍楹想,他都好幾年沒發過燒了,免疫能力嘎嘎好,怎麽現在說發燒就發燒呢?
而且發個燒,要吃一二三四五六包藥。
嗯……已藍楹的角度來看,他覺得…
嗯……
有那麽一點兒的……
矯情。他媽說的。
發個燒還得去醫院,一大男人真矯情。
當他正準備把藥扔到附近垃圾桶時,付辰卻叫住了他。
付辰是個Alpha,在拎他去醫務室時半路就被老師叫去了,現在才回來。“你在幹什麽?”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