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倏忽仨月
第55章:倏忽仨月
第55章:倏忽仨月
水清淺吃過晚飯後,把初一從桌子上抱下來,小聲說着:“初一,到陽臺上去溜達溜達,你越來越胖了,都成只肥貓了。”
初一咪唔一聲,聽話的豎起長長的尾巴,然後不緊不慢的走向陽臺。
水清淺收拾好了餐桌,又去廚房收拾幹淨了,也走向了陽臺。站在陽臺上,他向下望去,看着窗外幾盞路燈昏昏的照着,心裏沒任何感覺。在這裏已經三個多月了,他越來越習慣這種一人一貓的生活。
每天早晨七點鐘起床,洗漱做飯,準備他和初一的早餐。一人一貓共用着餐桌,各自吃各自的。吃完早飯,水清淺抱着初一親一下,然後跟它說再見。初一會一直把他送到門口,每次水清淺要擡腳往外邁時,初一總會用力抓着水清淺的褲角,不讓他走。每次都是水清淺像哄孩子一樣耐心的哄它,它這才戀戀不舍的松開爪子,讓水清淺出家門。
中午水清淺十一點半下班,初一早早的爬到陽臺上的洗衣櫃上,望着樓下,一見着水清淺的身影從大門進來,它便飛速的跳下洗衣櫃,然後跑到門口處,擡着小腦袋望着。水清淺只要開門進屋,一準看到一張癡癡的小臉。
水清淺每次都是心疼的把它抱起來,笑着說:“初一啊!你就像個小留守兒童似的,天天候在門口等着家長歸來。可我又不能帶你去單位,那樣影響不好。如果把你放到外面到處跑,要是遇上危險怎麽辦?所以,我就只能把你鎖在家裏。下午我下班後,咱們去逛夜市,買菜,給你買小魚。
那時大概是初一最開心的時候,可吃過午飯,睡完午休,主人便又要離開,初一依舊故技重演,抓着主人的褲角不讓走。水清淺再把它抱起來,嗔怪道:“小初一,咱們不能每天都這樣黏人啊!你要聽話,天天這樣,你不嫌累嗎?”
初一依舊朝着水清淺咪唔一聲,然後把小小的腦袋往水清淺的懷裏拱拱。
水清淺那時心底總能升起無限的溫柔,他輕輕撫摸着初一軟軟的毛,笑着說:“初一,你放心,要是有一天我不行了,我一定會給你再找個好主人。只要我還在,就不會不管你。所以,你放心,我只是出去上班,不會不回來的!”
初一像是聽懂了一樣,咪唔一聲。水清淺親它一下,将它放到地上,在它不斷的咪唔聲中,狠心的把門關上,去上班。
水清淺為了讓初一見見外面的風景,在下午下班後,只買第二天一天的飯菜,為的是每天都陪着初一下來走走。但不管去哪裏,他從來沒有以真面目示人過。沒人知道水清淺究竟長什麽樣,但大多數人都猜他五十歲左右,因為他頭發灰白,彎腰駝背,雖然一雙很美的眼睛,但那雙眼睛裏,多數時候寫滿的是憂傷。除非他面對患者時,才換上溫柔的笑意。
這個小區五棟樓,一棟三十戶,總共百十戶人家,所以,很快,大家就都熟悉了。但對于水清淺,他們只知道他是鎮醫院剛調來的一名醫生,至于其它的,沒人知曉。連院裏的領導都不知道他的具體情況,只知道他是荊翠一家醫院腫瘤科的醫生,除此之外,水清淺幾乎是帶着一片空白空降來到沙子鎮醫院的。
水清淺則從不跟任何人有任何過密的交往,辦公室裏也有幾位醫生試圖跟他深交的,但水清淺都很好的表現出了不感興趣。他從不主動跟任何人打招呼,別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微微點頭,算作回應。慢慢的,他給人的感覺是有些冷,不好跟人相處,那些想跟他交往的人,也就斷了念想。
水清淺他不想再認識太多的人,他沒有那麽多精力,他的力不從心,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他的這具身體,究竟會在何時倒下,他卻不知道。所以,他不會再輕易動用感情,但好在,他撿到了一只小貓,從此之後,讓這只小貓陪伴着他走完餘下的路。
Advertisement
水清淺也清楚,自己活不過這只小貓,但也沒辦法,他要做一次狠心人,等他離開的時候,他一定要先把初一托付好。他把家裏每個地方放什麽,都一一跟初一說,不厭其煩的說。每天晚飯之後,他們沒什麽事可做,一人一貓就在他們屋內走,水清淺告訴初一,哪個房間哪個地方放了什麽。
尤其是書房,他讓初一熟悉書房裏的每個物件,以及重要物件存放的地點,然後每隔幾天便問初一,初一會麻利的跑跳着,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問的東西。那時,水清淺便會把初一抱在懷裏,不住的誇着,連連的親着。
水清淺給姨媽,陸乘風,還有周晴,每人寫了一封信,他知道自己這樣突然失蹤,其他人也許不會傷心難過,可他擔心那三個人難過,他欠他們太多。可又有什麽辦法呢?他永遠都不可能回去了,就算回去,他也無法再去見他們;就算見了他們,他們也未必能認得出他。
水清淺告訴姨媽,讓她每天開心點,忘了清淺,就全當她從未有過這樣一個外甥,讓她不要悲傷,他會在天堂等着她,他會在另一個時空裏祝福姨媽,讓姨媽健康快樂,長命百歲。
他告訴陸乘風,這輩子,能交上如此知己好友,是他水清淺的福氣,但人就是這樣,願想着做一輩子兄弟好友的,可天不遂人願,自己就這麽早早的走了。他還告訴陸乘風,找個自己喜歡的女孩,組建一個家庭,好好生活,好好愛惜自己。他會永遠為他祈福,祝他一世安康。
他給周晴寫了信,在信裏,他對周晴表示了深深的歉意,他說自己從未喜歡過她,只是把她當成小妹看待,只所以答應她想去見家長,是因為自己的膽小懦弱,只是想用她來作掩護。所以,他請求她的原諒,看在他已不在人世的份上,原諒她曾經的這位哥哥。
水清淺用了三個晚上,寫了三封信,每每寫到痛處,他便停筆,用力攥着胸口處的睡衣,告訴自己,沒事,一會兒果真就沒事了,他便繼續寫。寫到傷心處,他很想流淚,但他依舊死死的控制着自己,不讓自己流一滴淚。
他寫那三封信的時候,初一就趴在他的書桌上,看着水清淺臉上現出痛苦的表情時,它會站起來,豎着尾巴不停的叫。水清淺臉色難看的望着初一,強忍着心痛,笑着:“初一,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趴下吧!”
初一便聽話的再趴下,兩眼盯着水清淺,水清淺繼續寫信。
那三個晚上,水清淺又動用了自己的情感,悲喜的情感,所以,他又心痛了三晚上,但那三個晚上過後,他再沒如此過。他把寫好的三封信裝在一個油皮袋子裏,将它放在書桌中間的匣子裏,然後告訴初一,并多次問初一,讓它找出來,初一每次都能準确無誤的跳到書桌上,把小腦袋探到那個匣子上方。
水清淺那時會開心的抱起初一,然後賞它一條小魚。
水清淺的交流對象,除了醫院裏的患者,再就是初一了。跟他交流最多的是初一,初一總是用不停的咪唔聲來跟水清淺交流,水清淺能聽懂它的話,它也能聽懂水清淺的話。
來這兒三個多月了,對門住着的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太太,他的兒子和兒媳都在外地打工,家庭條件相對好些,她曾不止一次的給水清淺送過吃的,水清淺每次都是再以另外的方式還回去。
這個老人是水清淺在這兒居住三個多月唯一結識的人,但只是他認識人家,那老太太根本不認識他,因為水清淺依舊戴着口罩,他實在不想吓着人家,自己左邊臉上一道很深的疤,嘴上被自己咬破了,竟然也結成了疤。
今晚他跟初一吃過晚飯,一人一貓去了陽臺,他站在陽臺上看向小區,昏暗的路燈下竟停着兩輛越野車。
水清淺看着,笑着跟初一說:“初一,咱們這個小區裏還是有富人的,那兩輛越野車,一定不會太便宜。但也說不準,我是車盲,什麽車也不懂。”
初一咪唔了一聲,算作是聽懂了,他們繼續在陽臺上看窗外樓下停着的兩輛車,但幾乎沒看見人。這個點,大多都在家裏吃晚飯,他們兩個的晚飯很簡單,所以吃得快。
水清淺待了一會兒,便跟初一說:“初一,要不咱們看個電視吧!站在陽臺上偷看人家的車,要是從車裏出來人擡頭看着我們,總是不好的!”
水清淺怕自己的醜陋面容被人瞧見,他倒不是擔心自己,他怕自己吓着別人。初一又咪唔一聲,從窗臺上跳下來,豎着尾巴跟着水清淺進了屋。
水清淺坐到沙發上,找遙控器,初一已經跳到了沙發上,緊挨着水清淺,想着電視一開,它就立即趴在水清淺旁邊,陪着主人看電視。
可就在水清淺找到遙控器時,他們兩個同時豎起了耳朵,因為突然傳來了蹬蹬蹬的爬樓梯的聲音,那聲音很重,像是在跑着爬。
一人一貓一愣神的工夫,那陣腳步聲竟然在他們家門口停下了,然後響起了急烈的敲門聲。水清淺吓了一跳,他想到的第一個問題是,有人來找他看病,而且情況很不妙。
水清淺一急,竟忘了戴口罩,緊走幾步,打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