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失魂魄瑛娘命懸一線,收畫壁阿景欲顯龍威
失魂魄瑛娘命懸一線,收畫壁阿景欲顯龍威
申屠景一口鮮血噴出來,整個幻境都瞬間染上了一抹血色金光,眼前景象瞬間支離破碎,像是受到了什麽外力攻擊。
旁觀好戲的此間主人見他吐血剛要嗤笑出聲,卻突然心頭巨跳,眼睜睜看着它用靈力凝聚的幻境空間竟被人生生撕開了一道缺口,整個光幕頻繁閃爍,似乎下一刻就要全部崩潰。
“不可能!何人能破我幻境?”它脫口而出,身化金光,直撲申屠景和司馬瑛所在幻彩光團,想要以身補缺。
卻已然晚矣。
一道五彩霞光裹挾着申屠景和司馬瑛兩個人撞破幻彩光團,已經破陣而出。
兩下裏撞個正着。
申屠景和司馬瑛二人還好,那主人幻形的金光團卻像是見不得光的邪祟之物猛然觸及光明大道,周身炸出噼裏啪啦的火花,還伴随它的尖聲痛叫,“啊啊啊……”
不過一個交彙工夫,此間主人已遍體鱗傷,狼狽不堪,身上好些肉眼可見的焦洞,原先似銅盆大小的身形也被燒灼得只剩拳頭大小。
申屠景嘴角血跡未幹,面色蒼白,雖然勉強站立,身形看去卻搖搖欲墜。
而他懷中還抱着昏迷不醒的司馬瑛。
申屠景先是仔仔細細查看司馬瑛的情況,見她雖然表情痛苦,雙眉緊蹙,身上衣冠卻很平整,并無不妥,稍微放下些心。
這才有空轉頭打量在地上哀嚎打滾的光團主人。
“汝是何物?何故囚禁我等?”申屠景厲聲詢問。
那金光主人不知為何,周身上下如同被毒液腐蝕,巨痛難當,正痛徹心扉時刻,哪裏還能回答申屠景的問題?有心潛蹤逃匿,默念了好幾遍法訣,身子卻始終如同被釘在了原地,無論如何逃脫不得。
這下子它徹底慌了,情急之下,金光褪去,現出原形,竟是一只通體純白、兒臂大小的斷尾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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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景乍見那金光原形,也吓了一跳,抱着司馬瑛退後一步。
“你、你意欲何為?”申屠景警惕追問。
“啾啾,啾啾,啾啾啾。”
申屠景擡了擡眼皮,“說人話。”
那壁虎如何不想說人話?可自打它與申屠景和司馬瑛二人相撞,身上沾了申屠景的鮮血後,整個就像被施了定身術和法咒,滿身功力使不出來不說,竟現了原形,如今更是話都說不出了。
“啾,我乃——”得了申屠景“說人話”的吩咐後,壁虎突然又能口吐人言了。
它還有些不習慣,頓了頓,方道:“我乃此方畫壁主人,爾等,不是,貴客誤入此間,少不得受結界影響,入了幻境,方有些、有些奇遇……”
這壁虎還在絞盡腦汁砌詞狡辯,申屠景卻哪會信它?
之前分明是它故意把他拉入幻境,要看看他是不是無欲則剛。而最初,他也确實并不想入這畫壁,分明是被強行吸入。
還有他一路遇見的那些黃鼠狼精、樹妖和魅妖以及到現在還不見蹤影的朱孝廉和孟龍潭,包括昏迷不醒的司馬瑛,在在都說明此處不是善地。
“那幻境是怎麽回事?其中所見——”申屠景追問道。
壁虎也狡黠,知道自己此刻莫名着了這凡人的道兒,不敢隐瞞,不等他問完,立刻答道:“适才貴客所見都是實情,全是貴客懷中那位女檀越的記憶。”
“當真?”申屠景雖然早就相信了幻境中所見,但是每每想到他和司馬瑛之間有滅族之仇,總忍不住渾身發冷,明知無望,還要再三确認。
壁虎卻當他不相信自己,舉起前爪,作發誓狀,“敢叫貴客得知,小妖法力低微,最多只能引人入幻,然中術者其間所見所聞卻全憑己心,小妖絕對操控不得。”
“那她為何還不蘇醒?”申屠景垂眸去看司馬瑛昏睡的眉眼,只覺得此刻便是永訣,打心底裏不想面對蘇醒的司馬瑛卻更不能看着她無知無覺身陷險境。
壁虎眼珠滾動,明顯另有算計。
申屠景見狀,低叱一聲,“妖孽敢爾!”說着就要咬破舌尖,将鮮血啐到它身上。
壁虎見狀,大驚——原來這凡人也發覺了是他的血格外特殊,能壓制自己的法力!
情知不敵,壁虎慌忙以頭觸地,咚咚磕個不休,“貴客饒命!貴客饒命!小妖再不敢隐瞞。這位女檀越陷入幻境太深,迷失了心智,三魂七魄離散,魂魄不全,故不得蘇醒。此種狀況必得由大功德者以靈光淨化心神,方能七魄歸位、三魂附體。”
“大功德者……”申屠景喃喃自語,正沒頭緒間,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磔磔”聲。
申屠景順着聲音來處望去,只覺平整的牆面似有波光浮動,像是有人正在外頭用力揭開似的。
申屠景恍悟,這才發覺自個兒所站之地竟還在那畫壁之中。
申屠景已經從壁虎身上被他的鮮血燒灼出的小洞和壁虎極端懼怕他吐血的舉止中,觀察出他的血有除邪祟、破迷障功效,便輕輕将司馬瑛放下,斜靠在自己懷裏,擡手咬破右手食指指尖,學着司馬瑛從前掐訣姿勢,把鮮血正正甩向那處波光浮動之地。
“滋——”一聲長響。
适才還只是波光粼粼的地方忽然變得波浪滔天,翻滾不休,更有一柄七星寶劍生生劈裂虛空,飛将進來。
緊随寶劍而入的,正是八大王和一名申屠景不認識的谪仙也似的男子。
“哎呦,恩公您可叫老鼈好找啊!”八大王還是素日唠叨模樣,碩大身形直接坐在了壁虎身上,甩着手邊扇風邊道。
申屠景卻沒空搭理他,全副心思都在突然出現的白玉京身上。
“敢問這位——”
不等申屠景把話說完,白玉京已經一招手,直接将司馬瑛從他懷裏奪了過去。
申屠景眼看着司馬瑛穩穩投入白玉京懷抱,哪裏能忍?當即變了臉色,“大膽!”
可還不等他發作,白玉京食指微擡,一道金光直奔申屠景面門襲來。
“呀呀呀,好說好說,莫動手莫動手,都怪老鼈沒先介紹。自己人,不不,自己——哎呀,不管了,總之,恩公這位乃白狐主,正是幫您制作傀儡替身的狐族半仙。也、也是那位司馬姑娘的朋友。您二位怎麽動起手來了?這可不就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嗎?”八大王一面替申屠景擋下白玉京的禁言法咒,一面滔滔不絕說起話來。
他就是白狐主?
申屠景受了白狐主許多好處,自然早想結識,若非八大王提及白狐主法力高深,更乃狐族之主,性情孤傲,輕易不見外客,申屠景早親自登門拜訪。
可是任憑他在心裏再三猜測過白狐主的長相,也萬沒想到他會是這樣一位清冷似仙、不可逼視,令人見之便不由自慚形穢的絕世人物。
申屠景下意識抿了抿唇。
白玉京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右手環抱住司馬瑛,目光始終凝在她面上,左手食中二指掐訣,便有紅光源源不斷地輸向她體內。
“那是什麽?”申屠景顧不得吃醋,問八大王道。
“哦,”八大王一面好整以暇地逗弄快被他壓斷氣的壁虎,一面答道,“那是狐主真元,那位姑娘心神受創甚巨,若無真元續命,恐怕等不得大功德金光,人就先油盡燈枯而亡。”
“什麽?竟如此嚴重!”申屠景大驚失色,忍不住邁步向白玉京走去。
白玉京卻揮手彈出一道氣勁,将申屠景定在原地,二話不說,抱着司馬瑛,駕遁光而去。
“哎,狐主莫走——”八大王喚之不及,眼睜睜看他離去,只得上前,親自解了申屠景的定身術。
“八大王,快追!”申屠景不知白玉京要把司馬瑛帶到哪兒去,心中急切,脫口便道。
“恩公放心,白狐主絕不行惡事。此番帶那姑娘離去,也是為了給她療傷。倒是恩公因這貪心壁虎失了心頭血,致使龍氣大損,可不能輕易饒恕了它!”八大王勸道。
因申屠景心神不定,龍血威力大減而有機可乘,正蹑手蹑腳往後縮的壁虎猛地聽見這話,登時吓愣住了。
“你你你說他是皇帝?”壁虎驚問。
“嚯嚯,”八大王咧嘴而笑,“那可不。這世間至陽之物便是真龍天子心頭血。一切邪祟見之即散。你那斷尾至今還長不出來,還不明白是為什麽嗎?”
壁虎再想不到它随意囚禁一人竟是當朝天子,若早知道,哎呀,若早知道……
申屠景見它後悔不已,突然靈機一動,問道:“你是這裏的主人?你可以控制別人進去幻境?”
壁虎聽他這麽問,猶猶豫豫,不知道要不要說真話。
申屠景眉毛一立。
壁虎立時覺得斷尾處生疼,馬上道:“是是是,小妖原就生在此處牆壁之上,與這面牆壁一道得天地靈氣滋潤。又一年,逢一高僧在壁上作畫,便一同開了靈智。畫壁紮根于此,不得擅離,小妖卻有手有腳,兩下裏一拍即合,由在下做了畫壁主人,操控引誘旁的妖狐鬼怪居于畫壁之內,以妖狐鬼氣和男子元陽相助畫壁修行。至于那幻境——”
“如何?”申屠景冷聲道。
壁虎忙接道:“小妖道行有限,操控幻境,還得有娥皇等狐妖輔助才能栩栩如生。”
“娥皇?”申屠景剛想問這狐妖是誰,八大王就拍了拍背上龜殼,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狼狽不堪地從其龜殼內跌落出來。
申屠景:……
壁虎妖:……
八大王看見這一人一妖不自覺地往他龜殼裏瞅,嚯嚯笑道:“老鼈憊懶,出門在外,不習慣背着什麽東西,就把自己這龜殼變成了個儲物袋,莫說裝一個狐妖了,就你這畫壁,老鼈都能放進去。”
申屠景:佩服!
壁虎妖忍不住後退三步,怪不得傳說八大王身上有鼈寶,拿到了就能找到世間任何珍奇之物。其實不用鼈寶,他自個兒都滿身是寶物了吧?它小命珍貴,可不想成為八大王的收藏品。
而本來自稱仙子,在畫壁裏為所欲為的娥皇,此遭遇見白玉京已經栽了個大跟頭,吓得六神無主,緊跟着又被八大王塞到龜殼裏,染了一身老鼈味兒不說,差點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天日了,簡直恨不得自行了斷。
如今猛地被放出來,娥皇整個妖都是懵的。
“喂,小狐貍,你可願聽憑本大王恩公指令,唯恩公命令是從?”八大王不愧曾經是在天庭當過官兒的,申屠景只問了一句話,他就明白了他的意圖,體貼地代為詢問道。
娥皇怯生生擡頭看了看申屠景,本來還想大着膽子試一試魅惑之術,待看見他嘴角泛着金光的血珠子,忽然福至心靈,意識到他竟是人皇之體,吓得磕頭不疊。
“能為人皇效忠,小妖三生有幸,再沒有更願意的啦!”
旁邊趴着的壁虎妖聽見她這話,萬沒想到這狐妖比它還識時務,急忙跟着道:“在下也願意,在下也願意。”
申屠景目光轉向八大王。
八大王心領神會,鼈爪沖畫壁擡了擡。
蘭若寺牆面忽地一陣顫抖,偌大一面畫壁竟倏忽變作尺幅一個小扇面,滴溜溜在申屠景面前轉個不休。
八大王沖申屠景作了個“收”的口型,申屠景從善如流,一聲“收”,畫壁便老實飛入他袍袖之內。
“哎呦!”
“哎呦!”
兩聲痛呼,卻是失蹤已久的朱孝廉和孟龍潭被畫壁吐了出來,滾落在地。
想着司馬瑛生死不明兼他倆之間血海深仇,申屠景再沒心思敷衍這二人,道一聲有事先行,拽着旁人都看不見的八大王,領着娥皇和壁虎妖眨眼兒回了皇城。
至于申屠景要用那畫壁作甚,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