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液體芯片被注入大腦之後, 能夠像黏膩的液體一樣流過大腦,并在那上面形成一層膜。
如此,這個手術幾乎不可逆, 只因想要在不傷害大腦的情況下剝離這些已和腦組織融為一體的膜,實在太過困難。
這也是這個技術尚未普及的原因。它存在的不可逆、風險不可控、副作用不明等等因素, 導致自願參與實驗的人非常少。
就算以後相關技術成熟了,對于要不要使用這項技術,恐怕很多人也會有顧慮。再考慮到液體芯片的應用場景其實很有限, 資本那邊沒有貿然做相關技術的投資, 使之走上商業化的研發與量化生産的道路, 目前相關技術嚴格還被N1區的軍方所掌控着。
容高升曾對容還做的,是重新往他的大腦裏注入另一種材料,幫容還抑制這層膜的活性,讓液體芯片失去作用,而不會傷害大腦的其他部位。這是軍方實驗室的最新實驗成果。
林宴遲并不知道容高升做了什麽, 就算他知道,也不完全認可那種方法。
目前使用過這種芯片的人太過有限,使用的時長更是有限, 這種芯片到底有什麽副作用, 也就還不明确。
容還幾乎是目前已知使用這種芯片時間最長的人。
這19年來, 雖然沒有明确的證據顯示他的腦神經受到了嚴重的影響,但很難說3年後、5年後,這種材料不會對他的大腦産生其餘副作用。
腦神經何其重要?情緒管理、協調各器官作用、激素控制等等, 都離不開大腦。但凡哪裏出點小問題, 可能就會給容還帶來嚴重的後果。
所以林宴遲做一切, 也不全然是因為兩個人的感情問題,還因為他想幫容還把相關隐患盡早消除。
是以, 林宴遲在麻醉容還後,做了兩項工作——
第一是跟容高升做的那一樣,使那層“芯片膜”失去活性。
第二則是再往他的大腦裏注入一種材料,那也是一種液體,不過在進入大腦後會快速凝結,繼而慢慢吸附那層膜,直到将它們徹底吸收。
這是林宴遲結合孟景浩留下的資料,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制作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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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材料占據的體積很小,也就約0.5立方厘米,待吸附了所有液體芯片,估計也不會超過1立方厘米。
與此同時,林宴遲選擇放置這種材料的地方也很安全,不會對容還的腦部神經造成任何壓迫。
等吸附徹底完成,大概需要3個月的時間。
到時候先給容還通過FMRI做一個詳細的掃描,确認吸附完成後,再通過微創手術将材料取出來,液體芯片的問題就算是徹底解決了。
這一階段的“手術”頗為簡單,大概40分鐘也就完成了。
容還尚未從麻醉裏蘇醒,林宴遲也就坐在旁邊守着他。
過程中林宴遲坐得很直,像是認真聽課的好學生那樣坐姿端正。
他的臉上也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只不過手指一直緊緊扣着床邊的被單,目光沒有一刻曾從容還臉上移開。
不過林宴遲并沒有等到容還醒來的那刻。
他忽然收到了賀寒生的消息——
赫豔突發心髒病,這會兒正在醫院搶救。
林宴遲只能先趕去醫院。
無論如何,赫豔對他也有養育之恩,這次她的情況很危急,有很大的可能會救不回來,林宴遲知道自己不該連她的最後一面都不去見。
當然,除了赫豔這層原因,林宴遲之所以離去,還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一個即将睜開眼的、不再喜歡自己的容還。
到時候也許兩個人都會覺得尴尬。
所以林宴遲決定留給容還一段緩沖時間,等他給出他的最終決定。
離開前,林宴遲給容還的手機發了信息,說自己去醫院了。
此外,他還找來了齊白竹,請他幫忙留意容還的狀況,一旦有任何問題,都要及時通知自己。
之後林宴遲就守在了醫院,與賀寒生一起守着赫豔做完手術,又找到主治醫師做具體的溝通。
熬了一晚上,赫豔脫離危險,林宴遲松了一口氣,也總算得了片刻的清閑。
他拖着疲憊的身體去樓下咖啡店買了杯咖啡,想起什麽後拿起手機,打開和容還聊天的對話框,發現一切還停留在他告訴容還自己來醫院的那個地方。容還沒有發來任何消息。
所以……他果然是後悔了嗎?
林宴遲在對話框裏打出幾個字,過了一會兒卻又删除了。
他什麽消息都沒發給容還,只是轉而把手機放回衣兜,又買了兩早餐,拿着咖啡走出咖啡店。
之後的日子裏,林宴遲和賀寒生輪流照顧着赫豔,待她情況穩定,能出院後,又陪她回老宅住了一段時間。
期間容還始終沒有聯系林宴遲。
這大概被林宴遲視作了拒絕,于是他也沒有聯系容還。
這日,赫豔身體已大好,林宴遲收拾好行李,打算離開老宅回到市區。
臨走前,他去到赫豔的卧室向她道別。
赫豔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十歲,頭發也白了一半,可她已沒有心情再去将它染黑。
把林宴遲叫到床前,她緊緊握住他的手。
“寒生太忙,這些日子多虧你照顧我。”
林宴遲搖搖頭。“不要緊。他也是因為之前為我奔波,這才落下了許多工作。”
赫豔輕嘆一口氣。“看來你們是真的沒有□□人的緣分了?不過,幸好我們之間還有親人的緣分。
“宴宴,你會把他當兄長,會把我母親,對麽?”
見林宴遲點了頭,赫豔便笑了。
“那就好。我……我知道我對不起你。當年是我被仇恨迷了眼。在接連失去了丈夫和一個兒子之後,我感覺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麽,否則我怕我會崩潰……于是我迫不及待地給自己找了個目标……但我這目标找得偏激了,整個人都入了魔障。
“我自以為是地為你,為賀寒生都做了安排,我試圖控制你們的人生,到頭來……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賀寒生。
“要不是我……也許你們早就走到了一起……”
聞言,林宴遲皺了皺眉,大概并不願意聽到這樣的話。
瞥見他的臉色,赫豔再道:“媽只是感慨一下,別見怪。我現在才想通這一切,于是感到很後悔……我知道言語無用,不說這些了……以後就讓我以媽媽的角色,好好照顧你,好不好?”
林宴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見狀,赫豔拍了拍他的手背,換上一副語重心長的口吻。
“喬北橋參與了毒|品販賣、人口販賣、乃至武器走|私,就算不被判死刑,也會落個終身□□……我挺滿意這個結果,我沒有執念了。
“但讓我真正消除執念的,不是喬北橋的下場,而是這次我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經歷……我現在算是徹底想通了,那麽你呢?
“宴宴,你也經歷了一遭生死。那麽你該明白,人這一輩子,除卻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所以啊,有些事情,你也不要再鑽牛角尖了。我知道你和寒生不會再有什麽可能。那麽……容還呢?你要放棄他嗎?”
聽到這兩個字,林宴遲的臉上出現了一瞬的恍惚。
赫豔便又道:“出于對你的關心,我問過賀寒生發生了什麽,大概了解了一個大概。你別怪我多嘴……只是,你還記得關于生孩子這事兒,你對我說過什麽嗎?”
林宴遲确實想不起來了,朝赫豔搖搖頭。
赫豔便說:“是你大概……19歲的時候吧,有次來老宅過年,那會兒我讓你陪着我老宅這邊的三姑姑、四姐姐他們說話。”
林宴遲隐約有些印象,但拿不準赫豔想說什麽。
只聽赫豔道:“那會兒三姑姑的女兒也在,她懷孕了,和大家讨論起生孩子疼不疼的問題。她說,要是太疼的話,她就不生了,應該趁早做胚胎移植術,讓人造子|宮幫她生。
“那會兒大家對此的意見各不相同,有人覺得疼,有人覺得不疼……還有的人死活不同意‘人造子|宮’的生育方式,說這種方式孕育出的孩子,不容易得到媽媽的喜歡。
“大家争得厲害,差點吵起來,我記得那個時候,你給我們做了科普。
“我記不得你的原話了,不過記得你的大概意思,你說,生孩子的時候,腦神經會分泌特別的激素,讓母親在激素的影響下,對孩子生出無限的愛與關懷。
“這就是為什麽有的女人懷孕的時候沒感覺,甚至很讨厭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但在生下孩子的那個當下,她會突然愛上那個孩子。這一切無非是激素的影響。
“另外,腦神經裏管理記憶的那個組織,會慢慢淡化生孩子的痛苦記憶。這樣一來,等一定長的時間過去,女孩子們回憶起生孩子的那段經歷,不會覺得那種痛苦不堪忍受,也就不至于會懼怕到不願意生下第二個、甚至第三個孩子。
“這些都是人類基因賦予女性的本能,讓人類這個物種能夠繁衍,而不至滅絕。不僅人類,其餘動物也會有同樣的情況。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舉的這個例子是否恰當……總之我覺得,盡管這一切就像是女孩子們的意識被基因控制了似的,但事實是,基因的影響程度也很有限,不足以決定她們的命運,對麽?
“就比如,也有很多人在生下孩子後不久,就将他們抛下了,甚至将他們殺死。這種情況下,她們就通過自我的意志,‘背叛’了基因賦予她們的本能。
“另外,現在的科技很發達,人類的思想也有了大的進步。想自己生孩子,還是選擇人造子|宮,女孩子們完全可以自己決定。
“大家之所以還有猶疑,只是因為現在人造子|宮的技術還不夠成熟。但一旦它徹底成熟,也許所有女孩子都不需要再自然分娩。
“從進化論的角度,環境的變化,也會帶來基因的變異。那麽科技文明的發展,其實會反過來影響基因。
“所以在我看來,這部分賦予女性以‘母性本能’的基因本能,是會在未來消失的。
“再進一步設想,搞不好未來的人類,連性別都會消失。畢竟,既然不需要通過人體來生孩子,用科技産品就可以,那麽也就無需再把人類分成男人或者女人。
“從這個角度看,怎麽不會是人類的進步反過來影響了基因、本能、甚至說造物主呢?”
“老話說得好,人定勝天,短暫的激素影響過去之後,真正影響一切的,還是人自己的理智、判斷、以及感覺。真正決定一切的,不是基因,不是‘天意操控’,而可能是某種……可以稱之為緣分的東西。
“所以其實問題的根源在于,你到底想不想要。”
赫豔剛開始和自己聊那些話的時候,林宴遲沒以為她有多真心。
這19年來,在衣食住行上,赫豔對他沒有任何虧待。在他心裏,基于道德,基于責任,他都需要照顧好赫豔,但并沒有打算和她真的交心,更不打算信任她,毫無芥蒂地把她當做母親。
是以,冷不防聽到赫豔這番話,林宴遲是有些詫異的。
好似讀懂了他眼裏的這份詫異,赫豔苦笑了一下。
這笑容不知怎麽看得林宴遲有些難過。
于是他終究道:“明白。你的意思,我懂了。”
“也許我舉的例子不夠恰當。總之我想告訴你,很多事情,确實有先天的影響,像是‘被設定’好的。但故事後續的走向,結局,還要靠人為的努力與選擇。
“宴宴,你想要什麽,就去争取。你和容還的關系……該由你和他來定義,而不該被其他人,比如促成你們這段關系起點的孟景浩決定。
“所以宴宴……千萬別鑽牛角尖。”
“我知道。謝謝你。”
離開老宅後,林宴遲去往了花川銀行。
恢複記憶的他想到孟景浩曾對自己提到過——
“我在花川銀行的槐雲路店開過一個VIP櫃,裏面有一張卡,還有相關的文件。我現在把密碼告訴你。如果你以後回想起這一切,需要用到的話,那些東西會對你有幫助。”
按着孟景浩提供的密碼,林宴遲去到花川銀行,打開了那個櫃子。
裏面有一份股權轉讓協議,以及一張黑卡。
孟景浩年紀輕輕就發明了極其高端的VR設備,相關游戲公司給了他股份,每年都會把高額分紅打到這張黑卡上。
積年累月下來,卡上已有一大筆財富,而孟景浩将這些財富全都轉移給了林宴遲——
他在留下的協議裏表示,他所有遺産的合法繼承人的DNA,應該與他在協議裏留下的DNA一致。
也即,林宴遲只要找一個合适的律師,再在公證機構的公證下給自己做一次DNA檢測,就有資格繼承這份遺産。
拿到這份遺産的時候,林宴遲的心情十分複雜。
孟景浩是他的偶像,也是他的陰影、對手、仇人,還是一道他曾以為不可逾越的鴻溝……甚至也是他的父母。
有了孟景浩,他才知道自己到底來自何處。
與此同時孟景浩也像是這世上的另一個他,一個他必須要打敗的、走出另一條路來的自己。
——如果18歲那年,孟景浩沒有進入N1區軍方,他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麽呢?
林宴遲暫時想不到。
順利取到錢後,林宴遲給自己置辦了一個帶躍層的公寓,再找了搬家公司把自己的行李搬過去。
他的行李其實并不多,只因大多衣物都随着那場爆炸而損毀了。
這一次,他是從他和賀寒生之前住的那棟山間別墅搬走的。
這段時間他暫時回到了這裏居住。
這棟別墅的第三層整個重新修葺了,不僅如此,連一層二層,還有所有的庭院,都進行了徹底的重新裝修。
這給了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恍惚感。
說起來,他暫時選擇住在這裏,也只是權宜之計,那會兒他沒有時間為自己找落腳點。
現在容還的手術完成,赫豔也已康複,也就到了他該離開的時候。
得知林宴遲搬了家,下班後的賀寒生立刻趕了過去。
不過大概他現在也懂得克制了,并沒有強行要求林宴遲回去,只是在去到他新家之後,對他的裝修設計提出了諸多意見。
他挑剔得很,像是哪裏都不滿意——
“你這電路是怎麽裝的?有安全隐患!”
“浴缸太小了,怎麽按摩功能都沒有?”
“幹嘛裝這麽多智能功能?容易被人監視!”
對于這種話,林宴遲就當沒聽見。“行了,又不是你住。”
賀寒生問他:“我不能住?”
林宴遲:“?”
賀寒生指向堆在客廳裏還沒來得及歸置的設備。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搞什麽。這些核心設備還是我當時為你保下的!”
林宴遲心說那倒也是。
——他即将被警署的人逮捕的那晚,是賀寒生頂住了壓力,這才不至讓姜恨和蔣源的大腦切片以及相關數據被警署沒收。
“你試圖讓他們兩個以另一種方式‘活’過來,對麽?”賀寒生問。
林宴遲點頭。
賀寒生便道:“他們都能住,我憑什麽不能?你這裏房間也挺多。”
林宴遲:“……”
賀寒生板起臉。“我偶爾過來而已。有這麽為難?白養你這麽大了!”
林宴遲最終妥協了。“行吧。不過我管不了你。你的床單被套,吃什麽喝什麽,你自己處理。接下來我會非常很忙,估計會一直待在工作間。你不要貿然進去打擾我。”
賀寒生皺着眉叮囑他。“你也要記得鍛煉。我弄點健身器材過來……我不是非要跟你住。我是怕你熬夜猝死。”
對于這個話題,林宴遲沒有繼續,他默默拿起手機,給賀寒生發過去了一張清單。
賀寒生收到清單,越看越臉黑。“這是什麽?”
“是你之前給我投資的明細。這些錢,我會還給你。”
“沒讓你還。”
“可是——”
“閉嘴!”
林宴遲懶得跟他争,戴上耳機去搬設備了。
“我要去工作了。你随意。”
如此又過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裏,林宴遲幾乎沒有離開過這間屋子,甚至沒怎麽離開過工作間。
賀寒生确實也忙,偶爾來這裏住兩天,無非是為了确認林宴遲還活着。當然,他也會順便找人來打掃衛生,并讓人做好足夠的飯菜帶過來放進冰箱冷凍,這樣一來,林宴遲想吃飯的時候用微波爐稍微加熱一下,就可以直接食用。
賀寒生之所以讓人做了飯菜再送來,并且頻次還不能太高,主要是因為林宴遲不想被打擾。
上次賀寒生找阿姨上門做飯,沒提前給林宴遲說,打擾到了他的思路,林宴遲發了好大的火,把他和阿姨一起罵了。
賀寒生好說歹說,最後以砸設備毀壞那些大腦切片為威脅,林宴遲這才勉強同意讓阿姨定期上門,并且勉強同意戴上一個能檢測他呼吸與心跳的腕表。
賀寒生這麽做也是為了他的安全考慮。
林宴遲戴上表,呼吸心跳一旦出現問題,會自動撥打急救電話,賀寒生也能及時收到消息通知。
賀寒生覺得林宴遲恐怕是患上了焦慮症,甚至是抑郁症。
那個孟景浩當年不就瘋了麽?正常人能幹出他那種事?
林宴遲跟他的基因一樣,搞不好也容易犯瘋病。
偏偏他還沒法和林宴遲争。
一旦提起這個話題,林宴遲就會冷冷看着他。“你比我更懂腦科學?我說我沒事,就是沒事。不要打擾我工作。”
林宴遲現在是一點都不好相處。
無奈之下賀寒生甚至想過找容還談談。
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至少林宴遲看上去還算情緒穩定,怎麽被容還拐跑後就變成這樣了?
再者,自己從前确實是喜歡林宴遲而不自知,也确實在感情上辜負了他、讓他傷心了,但在其他生活方面,自己也算是把人捧在手心裏呵護着長大的。賀寒生實在氣不過,不想看自己從小精心照顧養育着的林宴遲這麽被欺負,于是想找容還質問。
可就連賀寒生也聯系不上容還。這件事也就這麽擱置下來。
三個月後的這一日。
賀寒生開完會,抽出空來看望林宴遲。
進門後,他喊了幾聲“宴宴”,并沒有人應聲。
于是他放下買來的水果咖啡等東西,往樓上工作間走去,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聲很奇怪、又有幾分熟悉的尖叫。
賀寒生立刻朝傳來尖叫的工作間跑去。
推門而入的剎那,他看到了一個用銀白色金屬打造的、也許可以稱之為人形的東西。
之所以用“也許”二字,是因為那東西的下半身只有一根鐵棍,上半身倒是勉強看得出頭、脖子、兩只手,以及一截直上直下的腰,不過整體構造十分別扭,像藝術家用來忽悠人的“抽象派”作品。
大概是聽到了開門的聲音,這個人形的上半身以很扭曲的姿勢轉了過來,過程中不斷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賀寒生簡直擔心它會随時散架。
下一刻,那個“人形”開了口:“賀寒生?是你啊。好久不見。”
賀寒生有些驚訝,也覺得後背挺涼,渾身汗毛頓時豎起。
他皺着眉後退半步。“蔣源?”
“哈哈哈,是我呀!”
賀寒生聽見了熟悉的笑聲,感到頭皮有些發麻。
只聽蔣源又道:“天殺的林宴遲,剛才我照了一下鏡子,好家夥,我吓壞了!術業有專攻,他懂不懂啊?他不擅長造人的話,可以不造的!這副身體這是什麽玩意兒!我差點被自己吓死!他敢把姜恨也弄成這樣,我可不會放過他!”
賀寒生:“……”
蔣源:“對了,我警告你。到時候什麽都不許對姜恨說!我是指我倆睡過的事兒,請你保持沉默。這些陳年舊事,說出來大家都不會開心!”
賀寒生:“…………”
這個蔣源,還是從前那個蔣源嗎?
他們的意識是同一個嗎?
賀寒生不知道,也暫時無暇去管。
他只想知道林宴遲去哪兒了。
最後賀寒生是在一樓的儲物間裏找到林宴遲的。
他抱着雙足坐在地上發呆,長久地盯着腳踝不動。
賀寒生輕聲走近,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這便看到了他腳踝的那只黑色蝴蝶。
每次想到這只蝴蝶,再想到林宴遲紋蝴蝶的時候和容還發生過什麽,賀寒生都膈應得想要嘔血。
但現在他看見林宴遲雙目失神,幾乎像是失魂落魄的模樣,終究只感到一絲心酸。
“宴宴,我看見蔣源了……看來你成功了,工作可以暫告一段落?”
賀寒生叩響門,“你來客廳,我們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