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AX是做機器人的, 除了提供給紅燈區使用的這種“陪伴型”機器人外,也和蔣家有一部分合作,制造醫療相關的機器人, 相關技術含量更複雜,屬于高端科技。
但無論是生産哪種機器人, 對于AX來說,都不涉及意識研究。他們的機器人存在基礎是數學、計算機科學,“人工智能”則依賴編程和算法, 并不涉及真正意義上的類腦開發。
腦指紋的相關研究, 是AX完全陌生的領域, 他們想要将尤芳菲變成瓊華,相當于要拓展一個全新的陌生領域,這需要做大量的前期投入。
而如果他們真的投入了很多人力、財力,最終掌握了這項技術,無論拿這個技術來做什麽, 都可以獲得巨大的收益。
畢竟他們掌握了操控人類意識與思維的訣竅,這簡直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只要他們想,他們甚至可以改變整個S78星的政治格局, 統領整個S78星。
鑽研出這麽強大的技術, 目的卻只是為了拉皮條、做情|色生意, 這簡直殺雞用牛刀,本末倒置。
換個角度想,如果存在另一方勢力, 那股勢力發明了這個技術, 當他們需要實驗的時候, 找到AX,借它的手來做實驗, 順便讓AX為一切後果背鍋,這就要合理很多。
所以,AX的背後恐怕還有一股勢力。
掌控着這股勢力的人,才是真正的、擁有意識操控技術的人。
也許正是這個人告訴AX,他可以提供給他們技術,讓他們獲得具有絕對服從性的改造人,這些改造人是人類絕對忠誠的奴仆,要比現在最先進的機器人還完美很多,因為他們的觸感、皮膚、乃至聲音,全都無可比拟。
那個人說服了AX,讓他們先試點投放幾個“改造人”試試效果。等試點結束,顧客反饋良好,願意為此支付更高的價格,AX就可以對紅燈區的機器人櫥窗進行漲價,借此獲得更高的收益。
與此同時,AX只要向那個人支付一定的分成,并将試點的結果,“改造人”們是否聽話、是否完全服從等情況,反饋給那個人就好了。
那個人當然不會在乎AX的分成,他在意的是服從性測試結果。
類似于尤芳菲這種實驗對象,在通過腦指紋技術控制了她的意識後,他會想——她真能被控制嗎?在實驗室裏,讓她端茶遞水、讓她做各種表情,她都能做到。可如果把她放到極端環境裏呢?她會不會“覺醒”?
強迫她成為一個“妓|女”,就是為她創造一個極端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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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來,實驗的結果是這項技術沒有完全成功。因為在邱大海那種非常手段的對待下,她居然覺醒了。
當然,這些推測是否完全符合真相,還有待驗證,不過目前看來是相對合理的。
這也可以解釋一直以來的一個疑問——
為什麽邱大海出普通的價錢,就帶走了‘瓊華’,為什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帶走的其實是人類。
只因他也是這個實驗的一部分。
甚至或許AX都不知道那個人、或者那股勢力的真正目的是什麽,還以為對方跟自己一樣,只是想通過灰色地帶掙點錢而已。
此時此刻,林宴遲和容還已經離開展彥的住處,坐進了停車場角落那輛容還開來的車上。
陽光暗了下來,一地的樹影随着風搖搖晃晃。
林宴遲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在樹影的覆蓋下顯得有些模糊。
無人的停車場裏,容還沒有急着開車,他陪着林宴遲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開口道:
“老師,往好一點的地方想,如果這一切只是AX為以後的地下情|色産業鏈鋪路,尤芳菲多半已經被滅口了。但如果這是實驗……她可能還活着。我們還有機會救她。”
林宴遲沒有立刻接話,他擡起頭,微微眯起眼睛,透過擋風玻璃上樹影的縫隙,看向夏季的陽光。
陽光能照耀的地方,一切都無所遁形。
如果對方真的掌握了那項技術,每個人的思維在他的眼裏,也無所遁形。
那個看不見的、未知身份的敵人就藏在暗處。
林宴遲想,或許自己已經在不知道的時候被他截取了一段腦電波。或許自己的所思所想,已全在那人的掌控之下。
那人像是全知全能的神,早就把自己的每一步摸得清清楚楚。
收回視線,林宴遲拿起平板,找出那張他曾給容還看過的一幅畫——《一個溫柔的殺手》。
當時他想試探容還,也想暗示他,自己在尋求一個可以合作的隊友。
他自诩為下棋的一方,容還則表示願意當棋盤上那顆為他沖鋒陷陣的棋子。
對容還說這些話的時候,林宴遲勝券在握。
可事到如今他才發現,就算他有決勝千裏的本事,走一步,能算到接下來的二十步,這一切也是徒勞。
因為棋桌上坐在他對面的那個真正的對手,有直接閱讀他思想的本事。他能算準雙方接下來的二十步又如何?對方可以永遠比他快一步。
他該怎麽贏?
他簡直毫無勝算。
他是空難的唯一幸存者,因為穿着和賀恒一樣的衣服,在海面上漂着的他遠遠被賀寒生注意到了,這才去到了賀家。
賀寒生之所以知道那天賀恒穿着什麽樣的衣服,并不是他們兄弟倆感情好到随時随地在視頻通話,而是因為賀恒那天上過電視——
賀恒是跟着賀家小叔以及小姨去N18區做慈善、樹立企業形象的。
那會兒賀家在為N18區貧民窟的孩童謀福利。他們做了實事,确實給當地的部分孩童改善了生活,但與此同時,相關的炒作報道也不可少,這是他們特意帶了個孩子的原因。他們在通過媒體告訴大家,在賀家人的眼裏,沒有那麽森嚴的、泾渭分明的階級差異,賀恒就很願意和貧民窟的孩子交朋友。
上飛機前,賀恒跟着小叔小姨一起接受了采訪。
搜救前,賀寒生把采訪視頻翻出來看過,這才确認了賀恒的穿着。
進入賀家後,林宴遲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唯一與其他小孩不同的地方,大概只是跳級跳得頻繁了些,他在很小的年紀就上了大學,後來的碩士博士也比其他人念得快。
他是在念高中的時候,無意間知道了一個名叫孟景浩的腦科學方面的天才,并通過閱讀他的論文知道了腦指紋的存在,這才意識到自己可以從另一個角度接近空難的真相。
從小到大,他經歷的種種,既像是巧合,也像是冥冥中注定的天意。
仿佛老天讓他成為唯一的幸存者,就是希望借他的手找到真相。
可天意到底是什麽東西?
宇宙從大爆炸開始;萬物從無到有;陽光因為核聚變和量子隧穿效應得以存在;人類随着萬物一起熵增的方向走去……可到底是誰在決定着這一切?
事物以概率的形式存在,虛空中存在一只擲骰子的上帝之手,最終萬事萬物的結局走向何處,要看這只手擲骰子的結果。
那麽,如果在這只手擲骰子之前,讓概率被某個确定值所取代,這世間的一切因果是否都有跡可循?
“老師,還好嗎?你在想什麽?”容還問話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了什麽。
“在想我的對手。”林宴遲道,“我在好奇他到底是誰。
“還記得我跟你提過,我的偶像是孟景浩。如果他沒有英年早逝,或許能和這個對手一戰。只可惜……
“容還,能操控人的大腦,能把尤芳菲那樣有追求、有理想的人,變成一個任人擺布的機器,發明這項技術的人,幾乎是可以被稱之為神了。他有着與造物主一樣的能力。”
微微側過頭,林宴遲對上容還的眼睛,手指着平板上的那幅殺手圖,淡淡笑着道:“這種情況下,我當時拿着這幅畫對你說的話,簡直幼稚可笑。我的對手是一個神。你還想和我一起下棋嗎?你還想……當那個刺客嗎?
“容還,之前你說的那些話,我可以不當真的。”
聞言,容還緩緩擡起手,再頗為鄭重地握住林宴遲的手,繼而傾身上前,近距離地注視着他。
“老師,現在你對我是利用,還是消遣?”
“也許都有。”
林宴遲伸手拉住他的衣領,借這個動作将他的頭部進一步拉近,兩人幾乎額頭抵着了額頭。
就這麽近距離地看進容還的眼底,林宴遲似笑非笑地問他:“所以,你後悔了嗎?”
一直以來,似乎他是獵物,容還才是獵人。
但現在反而是獵物在問獵人——你後悔盯上我嗎?
“當然不會。只不過……”
容還笑了笑道,“除了利用和消遣,我希望老師對我多少還能有點別的東西。不過我不着急……我可以等。”
在12歲那年,見到林宴遲的第一面起,容還就覺得自己要跟着他、保護他,甚至喜歡他。
有時候他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病情發作的時候被外公親口罵過怪物。那日喪宴,他之所以離開正廳去到庭院,就是因為病情又發作了,他想遠遠躲着旁人。
後來他就遇到了林宴遲。
他的所有憤怒、焦躁……在看到林宴遲的那刻,居然全部消失了。
容還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林宴遲則像是唯一能救他的良藥。
容還一直覺得自己活得渾渾噩噩,小小年紀就開始對人生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己以後到底要做什麽。
直到那一夜,清輝月下,檐下燈前,見到林宴遲的時候,他好像看到了名為“命運”的迷霧森林裏,總算出現了一條清晰的道路。
從那一刻開始,他才終于知道自己此生該走向何方。
林宴遲是他的嫂子。後來的很多年,他也不在林宴遲身邊。可當他病情發作、憤世嫉俗的時候,哪怕是看到林宴遲的照片,他也會感到高興與幸福。
這麽多年來,他嘗試過找到答案。
他感到自己的意識像是被控制了。從出生開始,他就像提線木偶般,被人牽引着朝林宴遲所在的地方走去,難以自控地想要朝他靠近。
這次總算從部隊裏出來,有了接近林宴遲的機會,他試圖借這個機會搞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甚至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這些都是林宴遲搞的鬼。
可現在他覺得是否能找到答案,好像已不那麽重要。
重要的是他想徹底得到林宴遲,從身到心都将他完全占據。
語畢,似乎看見了林宴遲眼裏不加掩飾的疑問,容還略轉過頭,在他耳邊道:“老師,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我要跟着你,保護你。”
“為什麽,那會兒你才多大?”
“那會兒我年紀的确很小,但我能分辨自己高不高興。見到你的時候,我會很高興,對我來說那就夠了。那麽老師,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感到高興嗎?”
林宴遲還沒有回答,容還繼續追問:“會比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更高興一些嗎?”
陽光與樹影皆透過車窗落在年輕人的臉上,将他的五官打磨得立體而輪廓分明。
年輕人的目光真摯而又專注,不管是不是發自內心說出的這些話,林宴遲都感覺到了些許的觸動。
哪怕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場幻夢泡影又怎麽樣?
至少此時此刻,他被取悅了,他感到了高興。
年輕人說話的音色好聽,說的情話也悅耳動人,那就享受當下好了。
那一刻,什麽棋盤、黑白棋子、意識操控、腦指紋、陰謀詭計、上帝的骰子……這些虛無缥缈的事物已全都離林宴遲遠去。
他的眼前只剩下睜開眼就能看見,伸出手就能觸及的容還。
“跟你在一起更高興。”
林宴遲如實道,然後再度拉住容還的衣領,輕聲地、極具蠱惑性地開口,“容還,讓我更高興一點吧。”
聽懂了林宴遲的暗示,容還眨了一下眼睛,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老師想在這裏,還是……”
瞥一眼不遠外的保安亭,林宴遲道:“去酒店。”
·
換做之前,林宴遲會把地點選在星海酒店——
他想在跟賀寒生有關的地方,諸如那棟別墅、諸如一樓吧臺、諸如他買的那輛車裏和其他人做,星海酒店當然也屬于這種類別。
可不過短短幾日,他的心境竟有了微妙的變化,在容還輸入導航的時候,他直接把星海酒店之類的、屬于賀家的酒店品牌全部規避了。
容還當然察覺到了這個細節。
他剛才給林宴遲提過,希望他給自己一點比“利用”“消遣”更多的東西。
在他看來,林老師似乎很快就給了他回應。
老師選了跟賀家無關的酒店,這大概意味着他不再僅僅當自己是擺脫賀寒生、忘記賀寒生的工具。
于是去酒店的路上,容還說:“老師,我很高興。”
聞言,懶洋洋靠在副駕駛座上的林宴遲眯着眼睛笑了笑,也不知道有沒有讀懂容還話語裏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他只是道:“高興就好。”
衆生皆苦。能享受片刻歡愉的時候,那就盡情地、全身心享受。畢竟誰都不知道下次意外會在什麽時候猝不及防地降臨。
這一次在陌生的、與賀家完全無關的酒店房間裏,林宴遲顯得要放松許多。
不知道是因為他放松了,還是因為這是第二回,他沒那麽疼了,多少感覺到了一些愉悅。
當然,可能也跟容還這一次溫柔了很多有關。
比上次近乎蠻橫的橫沖直撞,林宴遲能感覺到他這次稍微多了點技巧。
從第一次的不熟悉、緊繃、拘謹、甚至過程中完全不直視對方的臉,到現在林宴遲已經越來越放松,中途甚至還趴在了床上由着容還擺弄。
反正年輕的人很聽話。喊疼了他會慢一些,覺得過慢過輕了,回頭看他一眼,他又會加快速度。
容還過于體貼聽話,以至于林宴遲惬意地生出了錯覺——容還是被自己操控了意識的機器人。
不過這一切都在他接到賀寒生電話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喂,寒哥?我在……在唐偉楠這裏。”
林宴遲剛說出這句話,被容還伸過來的手一把撈了起來。
他還來不及反應,已被迫擺出了跪坐的姿勢。
之後容還把他抱起又落下,自下而上,又狠又重。
太深。也太重。
劇痛之後是泛着潮氣與水意的癡纏。
林宴遲脊髓發麻,及時将食指那截關節送進嘴裏,這才勉強忍住沒有叫出聲。
“所以你的時間方便嗎?”
“宴宴?”
“聽見了嗎?”
林宴遲深深吸一口氣,臉色先是發白,緊接着又變成了緋紅,額頭上也迅速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回過頭,暗含警告地看容還一眼,林宴遲把剛才吸進去的那口氣緩緩吐出來,開口的時候強壓着聲線,勉強維持着冷峻。
“這裏信號不好。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過兩天一起去看看媽。你安排下時間,空了的話告訴我。”
賀寒生的聲音挺深沉,給人一種他很深情的錯覺。
“宴宴,我能感覺到最近我們之間出了一些問題。正好很久沒去媽那裏探望了。我們去看看她,陪陪她,然後我是想,我們順便在從小一起長大的地方待幾天,好好做一次溝通。我把我的工作安排好,空出來一個星期。你那邊可以嗎?畢竟你已經退出了戒斷項目。”
賀寒生不會想到,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林宴遲咬着手指,根本答不出半個字。
賀寒生說了多少個字,容還就又狠又重地給了他多少下。
林宴遲怕賀寒生聽見聲音,不得不及時拿過手機關閉了麥克風,又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總算說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
“容還,你、你輕一點。”
說這話的時候林宴遲皺了眉。
這個姿勢實在太過可怖。他的眼睛發紅,眼角也幾乎不可控地有了生理性淚水。
容還總算放緩了攻勢。
林宴遲這才打開麥克風,開口道:“好。我知道了。”
“你怎麽了?感冒?”
“沒,空調吹得稍微有點打噴嚏。等我安排好時間告訴你。只不過……”
“不過什麽?”
“我剛跟唐警官聊了一下。情況有些特殊。他懷疑我被毒|販盯上了。所以後面會派——”
林宴遲回頭瞥了一眼從背後抱着他側躺下來,貼着他抱着他的容還,再道,“會派人保護我。他們會和我一起去老宅。你沒問題吧?”
賀寒生似乎遲疑了一下,但最終道:“沒問題。不過你相信他的人?不如我給你請保镖。”
“聽唐警官安排吧。這件事沒那麽簡單,等見到你我再告訴你。”
再敷衍了賀寒生幾句,林宴遲挂了電話。
因為他挂掉電話的動作,小情人的舉動重新變得溫柔起來,甚至幫他按起了腰。
林宴遲頗覺舒适,也沒跟他計較剛才的事。
他想了想,倒是又拿起手機給蔣源發了條信息——【接下來的一周,哪天有空?】
蔣源立刻有了回複:【幹嘛?】
林宴遲打字:【空出幾天時間,帶你去一個地方。不過這事兒不要讓賀寒生知道。那個地方山清水秀,遠離鬧市,我把設備帶過去,正好可以在那個地方進一步讀取姜恨的記憶,你如果跟着我去,就能第一時間得到他的記憶。作為交換,你也要幫我做點事,等你到了那邊,我詳細跟你聊。當然,眼下還有一件立刻要你幫忙的事,能答應嗎?】
蔣源回複得依然很快:【地址發來,我會去。你現在想讓我幫什麽忙?】
林宴遲道:【喬北橋後面半年的行蹤,行程計劃表;與他來往密切的人員,與AX有秘密合作的所有機構,幫我留意一下,列個表給我。你可以通過你姐姐打聽這些事,但記得不要讓她察覺你的目的,更不要讓喬北橋發現端倪】
等林宴遲總算放下手機,情人的溫柔徹底不複存在。
到最後他的腰幾乎被掐青了,屁股也又紅又腫。
“容還你——”
“老師不專心,要罰。”
林宴遲聽到這話,身體幾乎不可控地縮了一下,第一反應是要翻身下床。
他被容還拖了回去。
“老師,懲罰還沒結束。”
“你——”
“是你不專心,所以這回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