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賀寒生到了一樓的主宴會廳,很容易就注意到了那只“蝴蝶”。他這會兒并沒有跳舞,而是坐在一個吧臺邊,正好背對着自己,後背的蝴蝶展翅欲飛。
他身上那件衣服的料子實在太接近皮膚,以至于像是裸|露了整個後背。那只蝴蝶似乎孵化自他的身體,再從他後背的骨頭血肉中鑽了出來……
這是帶着血腥和冷酷的浪漫,勾人到不可思議。
“蝴蝶”的身邊擺着各式各樣的酒,那是不同的人買給他的。他願意喝誰的酒,就意味着他願意和那個人跳下一曲。
大概是見他遲遲不做選擇,周圍的人催促起他來。與此同時不斷有人起哄讓他摘下面具,所有人都在好奇——身材這麽好、敢穿這種衣服的人,到底長着怎樣的一張臉。
蔣源倒是沒留意到吧臺那邊的動靜,他拿着手機不斷和朋友發消息,并催促着賀寒生和他一起去見朋友。
“你先過去。我一會兒去找你。”
賀寒生揚手一指站在吧臺附近的發小畢南風,“我先去找南風談點事兒。”
從小就在權貴圈裏混,蔣源當然認識畢南風,也知道他是賀寒生的發小,于是沒起疑,去娛樂廳找關洪波等同齡人玩兒去了。
賀寒生瞥一眼他的背影,就将目光放到了吧臺邊的“蝴蝶”身上。
他感覺這個人和林宴遲的身形很像,但他不能确定這個人就是他的宴宴。畢竟他沒有見過宴宴光|裸着背的樣子。
畢南風走了過來,朝他一眨眼睛。“我就說你會感興趣。怎麽,加入到競争行列中?你這面具就遮了眼睛,這張俊臉可沒遮住。要我說,你這張臉、這身材,足夠把其他人比下去。他下曲舞肯定和你跳!”
賀寒生一直盯着“蝴蝶”,目光深沉,并且帶着幾分探尋。
片刻後,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他對畢南風道:“你去送一杯酒給他,就說是我送的。”
“行。我知道了。你被倒貼慣了,不習慣主動了。我幫你去泡美人!”
Advertisement
畢南風轉身去往吧臺。
他手裏那杯酒還沒喝過,也就順勢将它推到了林宴遲的面前。
“這是我朋友請你的。這位先生怎麽稱呼,願意賞臉嗎?”
吧臺邊,林宴遲用一只手托着下巴,坐姿頗有些懶洋洋。
聽到畢南風的話,他略擡起頭,像是難得感了興趣,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賀寒生。
在帶着些許迷幻風格的音樂中,隔着兩張面具,兩人的眼神遙遙一撞,林宴遲眯起眼睛笑了笑,然後他看見賀寒生也笑了,并朝自己做了個舉杯的動作,像是在和自己調情——
他想讓自己喝下面前那杯酒,繼而把其他人拒絕掉。
這個男人一副衣冠禽獸的樣子,身上又确實有種挺特別的魅力,這是很多人明知他不靠譜、卻也還想向他靠近的原因。
不過他的這個動作無疑暴露出了無名指上的戒指。
林宴遲便收回視線,看向面前的畢南風。“那位先生是你口中的朋友?他好像已經結婚了。這合适麽?”
“這不是出來玩兒嘛。和誰玩不是玩?你管他結沒結婚呢。再說了,只是跳一曲舞而已。”
畢南風笑了笑,把酒杯又往林宴遲面前推了推,“我看你對他也感興趣的,不如——”
他話音未落,便見林宴遲把這杯酒端了起來,往嘴邊送去。
畢南風笑了,朝賀寒生比了個手勢,意思是果然沒人能逃過他的魅力。
然而下一刻,在酒杯的杯沿即将碰到那對微張的嘴唇時,林宴遲卻忽然把酒杯放下了。
“你——”畢南風一愣。
林宴遲輕聲道:“不好意思。忽然不喜歡了。”
因為林宴遲舉酒杯的動作,賀寒生已經擺出勝利者的姿态,狀似漫不經心地朝吧臺方向邁出了一步。
然而眼前的一幕不由讓他始料未及。
賀寒生幾乎愣住了,他臉色微變,沉眸朝吧臺看去,只見“蝴蝶”舉起另一杯酒,站起身,仰起頭,将酒一飲而盡,繼而牽住了身邊一個戴着黑金面具、有着騎士打扮的高挑男人的手。
音樂放到了一首名為《旋渦》的歌。
【來擁抱着我,從我腳尖親我。靈魂逐寸向着洪水跌堕】
騎士握住蝴蝶的手,将他朝拉至自己身邊。
【不顧後果,這貪歡惹的禍,是誰在吞沒誰也奈何】
蝴蝶落入了騎士的懷抱。
·
“退一步,再退一步,跟着我稍微轉一下……”
林宴遲跟着容還的指令走起了最簡單的華爾茲舞步。
兩個人的身體貼得很近。林宴遲的下巴放在容還的肩膀上,容還的手掌貼在了他的腰間。
說起舞步指令的時候,容還幾乎咬住了他的耳朵。
賀寒生就在不遠外看着,林宴遲卻在別的男人懷裏,一舉一動都要跟着這個男人的指令走。
生活中林宴遲當然不是喜歡聽別人指令行事的人,無論那人是誰。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此情此景中,這樣的想法會讓他覺得有些興奮。他的毛孔微微張大,臉跟着身體一起熱了。
他知道這樣似乎有些病态,擔心自己染上了奇怪的性|癖。
但此刻暧昧迷幻的音樂,容還貼在自己後腰上溫熱有力的手掌,他在耳邊說話時帶來的滾燙呼吸,乃至不遠外賀寒生的視線……通通構成了讓林宴遲沉溺的元素。
他想要放縱,于是伸出了一直垂着的兩只手,輕輕擁住了容還。
在這過程中林宴遲不小心走錯了舞步,踩了容還一腳。
他一句抱歉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感到容還咬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老師,你走神了,不專心,在想什麽?”
在想什麽?
在想不足與人道的、藏在內心最深處的躁動與渴望。
“沒什麽。”林宴遲的臉有些燒,不過很好地藏在了面具後面。
注視着容還的時候,他的目光是平靜而淡漠的。他用帶了幾分告誡的語氣道:“輕一點,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話音剛落,林宴遲感覺到後腰上的手掌用了幾分力。
嗯,帶着自己跳舞的這位年輕人好像有點不高興了。
林宴遲擡眸看向容還,只見面具下他的目光很沉。
“那個人是他,對不對?他騙你說不來,卻又來了……明顯帶着其他伴兒。”
“所以呢?”
“所以老師,不要讓他碰你。”
林宴遲笑了笑,并沒有應聲。
燈光師大概發現了很多人都在看林宴遲,于是時不時就把舞池裏最亮的光束朝他打去。
被這種類似于聚光燈的光束照射,他感到有些刺眼,于是就那麽眯着眼睛,将下巴放到了容還的肩膀上,随口轉了話題。“跟男人跳這種舞,別扭嗎?你學舞的時候,舞伴是女孩子?”
“不是。”
“嗯?”
“我的舞伴是機器人。外形是男的。”
聽到這裏,林宴遲似乎感到了些許狐疑,擡起頭看了容還一眼。但他像是依然懶得追究,很快就重新把頭放了回去。
“你可別告訴我,那個機器人跟我身高差不多。”
“不會。比你矮一些。”
“嗯。”
“他沒有臉。”
“嗯。挺好。”
“老師,那是舞蹈老師發給每個學生回家練習的道具。你想到哪裏去了?”
“我沒想什麽,跳舞吧。下一步我該怎麽走?”
·
舞池一角,吧臺邊。
賀寒生把畢南風剛才沒能送出去的那杯雞尾酒一口喝掉了,目光一直追随着舞池中的蝴蝶,表情顯得有些諱莫如深。
畢南風悻悻地摸了一把鼻子,坐在了他身邊。
“我們被耍了吧。看來他是跟那個人一起來的,他早就有伴兒了,剛才怎麽裝作一個人來的樣子?啧……”
賀寒生沒接話,又點了一杯酒,這才沉聲開口:“你不覺得……他的身形跟誰有點像嗎?”
“誰啊?”畢南風沒能立刻領悟。
“還能有誰?”賀寒生直接舉起了自己戴着戒指的那只手。
“你說宴宴?”畢南風有點驚訝。
“你叫他什麽?”賀寒生聲音一沉。
畢南風馬上改口。“哦,你是說……林老師?我嫂子?”
朝舞池裏望了一眼,他又道:“嗯,還別說,是挺像。不過吧,林老師搞科研的,整天板着臉清清冷冷的,怎麽可能來這種地方,穿這種衣服,還跳這種舞?诶話說回來……”
目光來回在“蝴蝶”和賀寒生身上走了一遭,畢南風湊近他道:“我知道了。因為這個人的身形像宴……像林老師,所以你對他有了興趣?平時在林老師面前,你老壓抑着,這回碰到個像他的,那你就可以沒有顧及了是不是?那你上啊。”
擺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畢南風要了杯酒,繼續煽風點火。“不過你得從騎士那裏把他搶過來。”
賀寒生沒搭茬,只是繼續盯着舞池中央。
這個當頭,蔣源倒是又找了過來。
“你怎麽還在這兒?不是說好了要來找我的麽?你放我鴿子!你混蛋!!”
蔣源嗓門很大,也很清亮,中氣十足地朝賀寒生這麽一喊,頓時惹來不少人側目。其中就包括林宴遲。
隔着一張把臉擋得嚴嚴實實的面具,林宴遲聽到這聲音,往吧臺處望了一眼。
在賀寒生的視角裏,那便是蝴蝶朝自己望了過來,這蝴蝶的動作神态乃至目光,簡直全都寫滿了“挑釁”兩個字。
賀寒生嘴角勾了勾,仰頭把手裏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深深注視着林宴遲,上前一把攬過身邊蔣源的腰,把人往舞池裏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