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似乎沒有料到容還竟會在此時此地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林宴遲的動作頓住了,然後他微微攏了眉看向容還,不免揣測起他的想法。
容還前年來上課的時候,林宴遲戴了戒指。那麽在他的視角裏,林宴遲已經結婚了,或者至少訂婚了。
這種情況下,林宴遲用深海,一定是因為他和“丈夫”的感情出現了問題。
再者,這個“丈夫”是花名在外的名人,由此可推,兩人感情不和的原因是“丈夫”出軌。
先前林宴遲的頭像是代表消極溝通的黑影,但他今晚忽然換了個撩人的頭像,這意味着他最終做出了要報複“丈夫”的決定。
這是容還視角下能做出的推測,所以一看見林宴遲換頭像,他就找了過來。
也因此,容還問出那句“你不想報複他嗎”的時候,分明早已在心中預設好了答案。
他來這裏的真正原因已不言而喻。
并且他似乎不打算再掩飾,這才注視着林宴遲的眼睛直白地将居心表露了出來。
“宴宴?怎麽不回話,沒出什麽事吧?”
賀寒生已經上了三樓。
衣帽間內,泛着一點白色的暖光穿過容還額前細碎的頭發,再落進他的眼底。他明明在說暧昧至極的話,目光卻像星光一樣純粹。
這給了林宴遲一種錯覺——
對于眼前的年輕人來說,索要親吻、甚至做|愛,就跟讨要一顆糖果一樣簡單、純粹而又自然。
是了。他在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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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還的目光坦誠到了毫不掩飾的地步,比此刻的燈光更讓人不可直視。
也不知道因為衣帽間內空氣不流通,因為對賀寒生的接近感到緊張,還是僅僅因為容還的注視,林宴遲的雙頰、耳朵已不可控地浮上了一層緋色。
容還眼睛的上眼皮很明顯,眼型狹長,眼尾略上揚,上眼睑弧度明顯,下眼睑則略平。
這樣的眼睛睜着的時候像鹿一樣清澈,眯起來的時候又極具壓迫感。
他的鼻梁山根豐隆高闊,有微微隆起的駝峰,鼻尖又極為精致,整體線條流暢,而又與面部極為貼合。
年輕人長着這樣一副無可挑剔的五官,不容人有半點忽視。
偏偏他還笑了,就好像他知道自己有多好看,這樣注視着人的時候又有多讓人逃不開。
目光順着容還的眼睛、鼻梁、嘴唇滑過,再往下看到他繃緊的下颌,滾動着喉結,林宴遲下意識蹙眉後退了一步。
容還便緊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他比林宴遲高半個頭,這樣的舉動極具壓迫感,幾乎不容人拒絕。
低下頭,容還的目光落上林宴遲雙眼上淡淡的折痕,再往下落到他的脖頸。
林宴遲連脖頸都紅了。凸起的喉結邊有一顆紅痣,此刻這顆紅痣落在白皙泛紅的肌膚上,就像是着了火一樣,炙熱,滾燙。
之後他們的目光雙雙上移,猝不及防撞上了,雙方的喉結幾乎同時滾動了一下。
什麽都不必再說,好像他們都讀懂了對方眼裏的意思。
弓弦已繃緊,一觸即發。
打斷這一切的是賀寒生那已很靠近的聲音。
“宴宴,在書房嗎?”
像是忽然從燥熱潮濕的夏夜夢境中醒來,林宴遲微微呼出一口熱氣,看向容還的目光漸漸變得冷淡。
他收起面上所有表情,毫不客氣地反問:
“如果猜到我想報複,你來做什麽?上趕着當我報複我丈夫的工具?”
“如果我不介意被當工具呢?”
“所以,你就是想和我上床?你認為我想找人睡,幹脆來占便宜,我們兩個各取所需?”
“噠。”
“噠噠。”
……
賀寒生的腳步已近在咫尺。
不等容還回答,林宴遲再道:“你誤會了。我并不想報複他,我從來不恨他。就算我想報複他,也沒必要通過這種方式——
“在你這樣的年輕小孩眼裏,随便跟一個跟自己不喜歡的陌生人睡,真的會有意思嗎?”
“宴宴?你在這裏嗎?”
賀寒生的聲音驟然出現在衣帽間門口。
林宴遲止住話頭。
容還亦未多言。
數秒後,木質推拉門發出輕輕一聲響,那是賀寒生的手放在了門上的聲音。
容還深深看林宴遲一眼,迅速打開旁邊一個放睡衣的衣櫃,彎腰邁了進去。
林宴遲的目光在那緊閉的櫃門上停留三秒,轉過身面向衣帽間的木制推拉門,總算重新伸手放了上去。
與他一門之隔的地方,賀寒生也做了一個拉開推拉門的動作。
兩個人幾乎在同一時刻拉開了衣帽間的門,然後四目相對。
“宴宴你——”
“在書房忙到現在,過來想拿件睡衣去洗澡,不小心在裏面睡着了,聽見你的聲音才醒。”
“最近是不是加班太多了?我早說了,不要讓自己這麽累,傷身體。”
賀寒生看林宴遲一眼,上前一步,将手背貼上他的額頭。
“沒生病吧?臉怎麽有點紅?”
林宴遲當即後退了一步。
少見地,他竟對賀寒生的靠近感到了尴尬。“我沒事。”
賀寒生笑了笑,把語氣放得很溫柔。“如果沒有生病,臉怎麽紅了?看到我,你就這麽害羞?”
林宴遲:“…………”
賀寒生再問:“是不是不舒服?走得動嗎,要不要我扶你去浴室?”
林宴遲搖頭。“不用。”
“逞什麽強?”
賀寒生不由分說拉起他的手腕,繼而敏銳地發現了什麽。
“戒指呢?”他立刻皺了眉,語氣放得很沉。
容還人還在衣帽間,林宴遲不欲與賀寒生在此地多做糾纏,只得繼續敷衍他。
“洗菜的時候取了下來,放在餐桌那邊了。”
“洗菜?你做飯了?”
賀寒生思忖了一下,問,“是為了和我一起過紀念日?”
“嗯。”林宴遲點頭。
“菜呢?”
“沒等到你,所以我吃掉了。”
“一點沒剩?”
“一點沒剩。”
林宴遲偶爾也有不想在賀寒生面前繼續裝下去的感覺。他覺得有些煩躁,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賀寒生把他的皺眉理解成了委屈。事實上從今晚見到林宴遲第一面開始,他就覺得林宴遲每一個欲說還休的眼神都意味着委屈。
不知出于什麽樣的想法,賀寒生朝林宴遲一步步走去。
林宴遲則步步後退,直到後背遞上衣櫃門,發出一聲輕響。
一道薄薄的衣櫃門後方就躲着容還,意識到這個事實,林宴遲的眉頭皺得更緊,卻聽見賀寒生在耳邊問:“你的飯量我有數。你吃不了那麽多。是不是倒掉了?把我的那飯菜倒掉了,是因為你在生我的氣?”
林宴遲不答,這被賀寒生當成了默認。
于是他又道:“是我忙得忘記了日子。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不生氣了?”
林宴遲後背緊緊貼着衣櫃門。
他看不見櫃子裏的情況,卻莫名感覺容還的後背也緊貼着衣櫃門。
他甚至錯覺能聽到容還的心跳。
一滴汗珠順着後脖頸下滑,再沒入白色的襯衫衣領。
林宴遲輕輕提起一口氣,聽見賀寒生在耳邊道:“宴宴,你不坦誠。”
他到底還想說什麽?
他是不是喝多了?
林宴遲心中不耐更甚,賀寒生再道:“你這性格實在太倔。你寧可在家裏孤零零地等待,卻一個電話都不打給我。
“你想要我怎麽做,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訴我。不要把什麽都埋在心裏。忘記這麽重要的日子,是我的問題。但你明明記得,就不該不告訴我。”
這些話林宴遲左耳進右耳出,他下意識側過頭向身後那道櫃門瞥了一眼,這個動作被賀寒生理解成,他在逃避自己的目光。
與此同時,他的這個眼神莫名看得賀寒生的心髒忽然猛地一跳——
這會兒林宴遲的雙眸向下垂着,眼皮上的那道折顯得更淡,與此同時弧度恰到好處的卧蠶顯得更深,這一雙含着霧的眼睛簡直像在欲迎還拒。
這樣的林宴遲,實在是太過讓人心動。
擡手輕輕撫上林宴遲的下颌,賀寒生強迫他擡起頭看向自己。
就這麽注視林宴遲良久,他更湊近了幾分,沙啞着聲音開口:“宴宴,今晚我們——”
賀寒生今天确實喝得有點多了,說話時候的呼吸明顯帶着酒氣。少見地,他的眼裏竟似乎出現了某種熱切。
不久前,容還也流露出了同樣的眼神,不過他的眼神更直白、更毫不掩飾。
賀寒生把一切藏得更深,此刻這雙眼裏暗流湧動,好像一直壓抑着的某種情緒總算尋到了某個出口,即将破土而出。
他一向在林宴遲面前穩如泰山,此刻卻好像短暫地失了控,想要打破自己親手立下的某種禁制。
林宴遲卻反倒越來越平靜。
他出聲喊出“寒哥”兩個字,驟然打斷了賀寒生即将要說出口的話。
來勢洶洶的雨聲透過屋檐、穿過窗戶不斷響在耳邊,林宴遲眼神淡漠地看着賀寒生,以一種毫不留情的語調近乎殘忍地開口:
“今晚雨好大。真像19年前那次。賀恒要是活着,該跟我一樣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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