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約見
約見
敏敏上車時,我正在看周亭的朋友圈。他的頭像是一只英短藍白貓,側身坐在灰色沙發上,露出氣鼓鼓的側臉;相冊封面是一張海景照,遠方雲海相接,一艘白色帆船駛過湛藍海面;朋友圈半年可見,不超過十條,多是近期發的,籃球場的照片,和友人的合影,抱着一只貓開懷大笑的照片(和頭像看起來是同一只貓),色彩斑斓的瓜果市場和自制的番茄牛腩面等等。
“姐,這是誰?”敏敏把頭湊過來,“你平時不是不刷朋友圈嗎?”
“生活號刷得少。工作號經常刷的,第一時間關注客戶動态,馮阿姨的朋友圈我是每條必贊呢。”
敏敏的注意力果然轉移了:“那倒是,馮阿姨會給你介紹客戶。她那麽喜歡你,要不是三個兒子都結婚了,一定介紹給你。”
其實,兒子結婚了,馮阿姨也會介紹別人家的兒子給我。我只能告訴馮阿姨,雖然我看起來脾氣老好(面對老齡客戶的基本素養),但是,一點都不“顧家”的。
回到家,我給周亭發微信報平安,周亭回了一個“好”字。盯着這個簡潔的回複,我把手機丢到沙發上,決定先去收拾洗澡。
上一次戀愛還是大學時期。而我那不争氣的前男友早已“嫁入豪門”,上一次同學聚會見到他,一身休閑西裝,一臉吊兒郎當、“不在乎錢”的自在模樣,我不能承認,我有些羨慕嫉妒了。彼時一睜眼就是文書材料、出差奔波,跑法院、跑看守所、見當事人,上司咄咄逼人,客戶消息轟炸,高強度的工作節奏讓我無暇考慮戀愛的事,即使有同行示好也是敬謝不敏。回到家鄉後,裝修辦公室、開拓新案源、聯絡維系本地老客戶,馬不停蹄忙了一年多,方初初站穩腳跟。
熱水澆在身上,溫暖而舒适,心弦放松之時,前男友的“忠告”在耳畔響起:“琮琮,我知道你很要強,但也別把自己搞太累了。人生要及時行樂啊!”見我瞪他,他高舉雙手乖覺道:“我是關心你。”
我的心緒又慢慢滑到今天和周亭相處的細節裏。晚上和周亭談天說地,仿佛認識已久的朋友,那股輕松愉悅的氛圍雖然被來電打斷,卻似乎仍有一絲餘韻萦繞着我,悄悄融進此時蒸騰的熱氣中。他專心傾聽時的神情,品嘗美味的愉悅,并肩而行的影子,手心的暖意一一浮現,那雙漂亮的眼睛更是讓我過目難忘。久違的心動,雷達滴滴響個不停。
洗完澡出來,我打開手機到網上找周亭的物料。點進超話/小組,瞬間被粉絲的彩虹屁淹沒,什麽演技好、人品佳、敬老愛幼、有愛心之類的評價層出不窮,單身,此處劃重點,并存下寫真大圖若幹;社交媒體賬號已閱,幾乎都是營業狀态;媒體專訪先分享給文件傳輸助手,留待碎片時間時閱讀。
最後我打開了由周亭擔綱主演的電影《誅殺》,之前影院熱映、風評也不錯的一部影片。
無疑,周亭的臉是适合大熒幕的,現實中略顯消瘦的臉部輪廓在鏡頭前恰如其分,顯得立體深邃,一襲飛魚服箍出勁瘦身姿,官帽下眉飛入鬓、目似寒星。在片中,他飾演一位身負血海深仇的錦衣衛,多年忍辱負重宦海蟄伏,直至親手誅殺滅門仇人,在複仇過程中屠龍少年終成惡龍。角色氣質深沉內斂,正邪難辨,但周亭把握得極好。有一幕是在角色複仇的關鍵節點,周亭背棄諾言将戀人拱手相讓他人,望著竹林中女主角遠去的背影,特寫鏡頭聚焦在他沉默無言的臉龐,一雙眼睛蘊含蠻雲瘴雨,向鏡頭外的觀衆傳遞着角色的傷痛。
我找紙巾擦眼淚,看到手機屏幕亮起,有一條微信進來。
亭:沒中獎。[委屈]
周亭發來最新一期大□□的開獎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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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開獎時間到了。我抹了一把眼淚,翻出彩票核對。
随時準備頤養天年:我也沒中[委屈]
周亭發了一張動畫表情,一只英短藍白貓湊近鏡頭的大圓臉,表情包上寫着“安慰”兩個字。
随時準備頤養天年:是頭像裏那只貓嗎?你養的?
亭:我養了兩只。頭像是小獅,小獅比較穩重。表情包是小虎,小虎比較活潑。
原來一模一樣的貓,周亭養了兩只。而看起來憨憨的兩只貓,有個威風的大名。
随時準備頤養天年:你比叔叔會取名多了。
亭:謝謝。
過了一會,周亭又發來一條微信。打開一看,周亭說——
亭:明天上午我有工作,下午想去西城區走走,聽說有很多風景和美食。你明天下午有時間嗎?能帶我逛一逛嗎[可憐]
我的心髒快跳起來了,表面仍強裝鎮定。
随時準備頤養天年:好。
亭:能一起預約你的晚飯時間嗎?想請你吃飯。
我從沙發上跳下來了,表面依舊不動聲色。
随時準備頤養天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