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06
chapter 06
門鈴聲仿佛從夢裏傳來。俞悅感覺自己躺下不到一分鐘,天靈蓋嗡嗡的。
給來人開門前她瞥了眼牆上的挂鐘,還不到淩晨四點。
仿佛夢游一般,她被人帶着耳鬓厮磨。時已入冬,他的身上還帶着涼氣,細膩的皮膚與粗粝的布料摩擦,她總算回過幾絲神來,艱難地問:“你怎麽來了?”
“來給你送簽名照啊。”成蹊掏出一張照片随手拍在桌上,又忙着去親她,“在附近錄節目。我很想你,就過來了。”
俞悅渾身發軟:“來之前怎麽不說一聲,大半夜吓死我了。”
“手機沒電了。給你發完照片就自動關機了。”
信他個鬼。俞悅試圖從他口袋裏掏手機,當面拆穿他的不懷好意。成蹊由得她摸了一番,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在手心劃了幾圈,忽然施力往另一個方向引導。
很難不罵一句髒話,只是話剛出口便被人吞了進去。他原先背對着卧室,将床頭的光牢牢擋住,她扭了半天好不容易看清位置,他又一個轉身抱起她。
“這次換個地方。”
OK.
————
這樣的驚喜實在太直男了。
體力透支的俞悅一覺睡到大中午。成蹊還用腿壓着不讓她起。不起就不起,兩人一直躺到外賣上門。
成蹊還好意思抗議:“外賣天天吃膩了,想吃家常菜。”
“想吃自己做,我不介意沾光。”
Advertisement
呵。成蹊湊到她耳邊說:“吃飽了再來辦你的事。”
分居一段時間,此人從言語到行動都委實粗鄙了不少。
這兩個月大家都忙,久違地重逢後,一起窩着補了好幾期的《歌者》。其實俞悅一直每期不落地看,但她不想挑明。可能身邊的人也不想。
《歌者》賽程過半,成蹊的好夥伴徐星栎居然還沒淘汰。俞悅一邊嗑瓜子發幾句刻薄點評,一邊八卦成蹊的公費約會進程。
成蹊:“元旦有什麽計劃嗎?哦對,你要回家。”
俞悅:“難為您記得。”
成蹊:“那我只能等元旦後再搬回來了。”
俞悅驚起。
成蹊:“之前不跟你說了嗎,公司就租了兩個月。”
俞悅百口莫辯。她已經作好他一去不複返的打算,還帶這樣殺回馬槍的?
“可是,我爸媽今年在陵京過年诶。”她小心翼翼地說,“元旦後沒幾天就要來了。”
“哦。”成蹊悶悶不樂地抓過手機,“那我跟公司說一下,續到開春好了。”
有必要嗎。俞悅很想說讓他直接搬回帝都的宿舍。
成蹊先行拆外賣,俞悅刷着牙,聽到一聲:“這是什麽玩意兒?”
她心裏一個咯噔。只見成蹊翻着桌上的《劍雅12》:“你做雅思幹嘛?你們公司還有英語考核要求?”
“不是。是我自己想考。”真他大爺的擇日不如撞日,俞悅把心一橫,“幹不下去了,年後辭職。”
不知道是不是她過度敏感,成蹊的聲音好像冷了點:“辭職不好好歇着,考雅思幹什麽?轉崗做跨國銷售嗎?做銷售很累的。”
“我想出國留學。”
外面再無聲音。俞悅漱了口出去,成蹊已經坐下開吃,俞悅給他倒了杯牛奶,他客氣地接過說“謝謝”。
還是成蹊先問:“這事兒跟你爸媽商量了嗎?”
“不想幹就先歇一陣子呗,國外也不見得有多好。”
此話似曾相識。
俞悅:“爸媽有意見管用嗎?我不聽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也是。成蹊認識的俞悅,自成年就習慣了拿父母的人生建議當耳旁風。
他點頭。埋頭吃了會兒又問:“你是缺錢了嗎?”
俞悅:“……你看我哪天不哭窮?”況且還有個常年賴着蹭吃蹭喝的。
成蹊:“你這房子還有多久能提前還貸啊?”
“怎麽,要幫我還啊?”
“你不是缺錢麽。辭了職怎麽還月供。”
“買房那會兒房價不高,月供不多,還能挺。”
“留學也得花錢。”
成蹊不依不饒。俞悅失笑:“你是不是打算幫我還完房貸,再承擔接下來的學費啊?”
成蹊立即閉嘴。她索性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難得大明星肯放血,也不用那麽麻煩,我直接開個價行不行?”
“行啊,你想要多少?”成蹊沒好氣地說。
“那我得先打聽打聽你們業內的買斷價。上回那個誰跟誰開房被拍……”
“我糊,不值錢。”
俞悅笑死。她抱着他晃:“不逗你了。我工作這麽多年有積蓄的,而且打算選個低學費的國家,如果能申到獎學金,就更沒負擔了。”
“悅姐一直很有主見。”成蹊陰陽怪氣,“你是不是打算出邊檢再跟我告別啊?”
“倒也不會。”俞悅謙虛說,“我藏不住事,捂不到那個時候的。”
————
成蹊被客客氣氣送走了。俞悅松了口氣。放下一件大事,心也空了一塊。
這很正常。當初跟慕铮分手比這難熬多了。俞悅想起舅媽對表姐從小的教誨,說女孩子就要多談戀愛,經歷多了,也就不覺得失戀是什麽大事了。
最大的秘密透了底,再對付工作頓時有了盼頭。拿完年終獎就走人,拿完年終獎就走人……俞悅反複重複這句鐵則,再見甲方假笑如花,見領導随口鬼話。
她這廂忙着結項腳不點地,成蹊那邊也重歸封閉期。一連兩三個星期,倆人聯絡寥寥。俞悅很适應這樣心照不宣的節奏,下班後她照樣守着《歌者》和《獨來獨往》的更新。
——徐星栎被淘汰了,離場前放了一通複活賽一定殺回的狠話,年少輕狂,張揚跋扈,已不再是《音為新聲》舞臺上唯唯喏喏的小牛犢。俞悅想起不久前她還幫着成蹊跟徐星栎的粉絲對線,真是說不出的感覺。
——成蹊和燕喃的cp組得轟轟烈烈。成蹊因錄音所需暫居陵京,而燕喃本就是陵京人,她的新戲馬上在陵京開機,最近正随組研讀劇本。
不像其他明星搭檔游山玩水約會喝咖啡,這兩人差不多都是“下班”後再灰頭土臉地碰頭,真實再現了社畜如何在忙于工作的同時抽空社交。粉絲們越抵制,廣大群衆越喜聞樂見,cp超話迅速籌建。由于他倆的互動地點基本都在陵京城南,再加上姓名諧音的緣故,cp粉們稱他們為“城南cp”。
只是俞悅看着看着不對勁了。成蹊,好像把燕喃帶到了很多回憶裏。
有一期,成蹊和燕喃在周末去了省臺的一個演播廳,這個地方已經連續十年舉辦省大學生十佳歌手比賽。字幕照例打出成蹊曾蟬聯兩年的個唱冠軍,燕喃忽然說:“你怕是不記得,其實你第一年拿冠軍的時候,我就認識你了。”
彈幕瘋了。
成蹊張口結舌:“你那會兒才奪大?”
燕喃笑眯眯地說:“十四歲。我爸在廣播臺工作,你比賽的時候他當評委,給你打過三個滿分。”
成蹊想起當年評委席裏是有一個廣播臺的:“……燕歸老師?”
“是他。”
後期當然該哔的哔,該碼的碼。而屏幕前的俞悅卻也第一時間猜出了燕喃父親的名字。
緣分真他爹的神奇,埋長線就算了,還埋了兩條。
俞悅還看到成蹊和燕喃去逛夜市。地鐵口有街頭歌手彈唱,成蹊玩心大起,偏要借人家的設備,嚎了一首《She's Gone》。
可以說絲毫沒有劇本痕跡了。
燕喃适時将驚豔寫在眼裏:“人家是街頭賣藝,你是街頭炫技啊!”
成蹊鼓勵燕喃也唱一首,吃瓜觀衆們圍了一群,舉着手機紛紛起哄。燕喃難得扭捏,跺着小碎步捂臉拒絕:“我能唱什麽呀!”
伴奏聲卻響起。燕喃回頭,成蹊已經接過吉他,指尖輕撥——呵呵設備真齊全——是燕喃出道電視劇的主題曲。他哼了幾句前奏,燕喃跟着小聲唱,他馬上調整和弦,并将她引上麥架。
有了成蹊伴唱,燕喃自信了許多。聞聲而來的群衆越來越多,這首曾經流傳甚廣的口水歌大合唱漸漸在地鐵口傳開。後期收聲不再析出燕喃的歌聲,但一張紅潤的臉龐笑開了整個屏幕。
鏡頭給到成蹊,俞悅也在他的臉上看到了舒朗的笑。
久違了。診斷出重度抑郁之前的成蹊,她記憶裏尚在校園的成蹊,也常常這樣笑。
現在在人頭攢動的街頭、在預設的腳本下,他也可以自如地笑了。
這一part收尾于成蹊地鐵口彈着吉他唱着《想去海邊》。熱熱鬧鬧,回饋觀衆。俞悅把視頻關了,腦子裏還回蕩着那幾句歌詞,“這是我一直想要帶你去的海邊?”
俞悅看着鏡子裏面無表情的自己。她打完今天的單詞卡,寫下今日感言:
“不必。我自己去。”
————
在城市另一處躺着的成蹊看完當期節目,認認真真按要求反饋800字感想。燕喃團隊的作文寫得又快又專業,節目結束不到一小時,重點明細的條條列列已經發在了群裏。一位編導加班整理的同時,腦中回響起那天錄制收工後,成蹊跟燕喃的對話。
“成蹊哥,純八卦哈,其實你大學參加我爸那個比賽的時候,我在後臺亂竄,看到你握着一個女生的手怎麽都不肯放。嘿嘿,就想知道後來你們在一起了嗎?”
一旁的工作人員們豎起耳朵。
“她啊……這都能被逮到……”成蹊在回憶裏陷了一會兒,“‘後來’沒有在一起。”
燕喃的臉上适時浮現遺憾。
“……不過她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燕喃一愣。
成蹊笑了笑便離開了,燕喃若有所思地敲了敲編導:“看看,戳到點了,比對着鏡頭笑得真誠多了有木有。”
編導笑:“也就是你了,換成我們問嘉賓這麽私密的問題,反手就是一個投訴。”
燕喃:“求我,我幫你們問!”手上敲擊卻不停。管他咖位如何料大料小,總是要扔給經紀人存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