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漢壩離煙港其實也不算太遠,兩個市之間隔着兩百多公裏,在當時坐火車大概三四個小時,其實當時王倫調職的時候,楊千秋還擔心他一個人來煙港會不習慣,但顯然完全是他多慮了。
換做別人,從自己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去到另外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估計還真的過不下去,但王倫恰好就不是那種人。
在孤兒院長大的王倫,當時唯一牽挂的就是當時的老院長,但老院長去世了以後,自己就無依無靠的一個人生活了這麽些年,所以對于他來說,換一個地方工作也沒有什麽兩樣,該上班上班,該回家回家。
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牽挂,更何況在漢壩中學當時出了那麽個事。自己離遠一點對于自己來說或許更好。
自從國慶和楊千秋見面以後,王倫總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以前的一些事。
總是覺得自己哪天出校門會看見那個身影,腦海裏一直重複楊千秋的那句話:“判了一年多..........”
王倫算過,如果真的是一年半的時間,那現在離當時那件事也差不多有一年半了,就是說.......那個人或許就是在最近國慶這幾天可能就出獄。
他會不會找到這兒來?他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在漢壩了?他會不會去為難學校裏面的老師...........
王倫不知道,也不敢去想,那人就像噩夢一樣存在自己的生活裏,現在好不容易過了一段時間清淨的日子,不知道他出來了以後會不會又找到自己,又發生當年的事.........
放學的門口人特別多,王倫提着手裏的公文包慢慢的随着人群走到校門口,手裏的包越來越沉,胃裏一陣一陣的痙攣,王倫擦了擦額角的汗水,佝偻着身子慢慢的向門外走去。
要不先在學校休息一下吧,好像有些走不了了。
王倫昏沉沉的想,結果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有人沖了過來,帶起了一陣微風,王倫皺眉使勁的睜了睜眼,看見危念一臉擔心的表情,嘴裏不知道說着什麽。
想必也是安慰的話,王倫說了句沒事,但也不知道自己發沒發出聲音。
過了一會兒,王倫感覺身子一輕,就被人抱了起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王倫恢複了一些意識,他仰起頭看了看頭頂的人,是危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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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進?我很重的,你放我下來吧,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是腸胃炎。”
危進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人,蒼白的鼻尖上布着一層薄薄的細汗,身子因為疼痛蜷縮在了一起,抱起來根本沒有太多的重量。
他轉頭對着危念說到:“先送他去醫院吧。”
危念點了點頭,然後拿起放在地上的公文包,出校門去攔了張出租車。
鼻腔裏沁滿了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王倫慢慢的找回了意識,看着頭頂的白色天花板。
自己這是....... 在醫院?還沒等他搞清楚情況,放在一旁的手就被人抓住,一轉頭就看到危念滿臉擔心的看着自己。
“老師,你沒事吧,還感覺哪不舒服嗎?”
“危念?你怎麽在這兒?你送我過來的嗎?”王倫揉了揉眼睛說到。
危念看了門口一眼說到:“我哥和我一起送你過來的,老師,你剛剛在學校突然暈倒真是吓死我了。”
王倫回想了一下,自己放學以後就感覺腹部一陣一陣的絞痛,本來還想能堅持到回家,結果剛到校門口就痛暈了過去。
他從危念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說到:“謝謝你危念,真是麻煩你了,你先回去吧,我輸完液自己會回去的,對了,醫藥費多少,我拿給你們。”
危念背上自己的書包,說到:“沒事老師,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哎,危念,你哥呢?”
危念轉過頭說到:“哦,他出去抽煙去了。”
“那好吧,醫藥費下次我再給你哥,記得幫我給你哥哥說聲謝謝。”
“知道了老師,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王倫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無聲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到:“要好好謝謝危進了。”
危念背着書包在醫院樓下的醫院裏找到了正在站着吞雲吐霧的危進,她走上前拍了危進的肩膀一下,說到:“走了。”
掐了煙,危進揣着手走上前,說到:“醒了?”
危念自己先坐在了單車的後面,随意的回到:“嗯。”
周末危進在工地上班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他把手裏的鋼筋放下,脫下右手的手套,接起了電話。
“喂?”
“哈,是.......危進嗎?”
這個聲音.........危進把手機拿開看了一眼,疑惑的偏了下頭,确認對面并沒有打錯的意思,才把手機放回耳邊,淡淡的開口到:“嗯,王老師。”
王倫有些意外,沒想到危進一下就認出了自己,但想到大概是存了名字,就沒有多想,他開口到:“危進,你現在在家嗎?我來你家附近有事,想順便來給危念家訪一下,但怕你家裏沒人,就先打電話來問問。”
“...........”
對面半天不說話,王倫以為是信號不好,便重複到:“........喂,危進你聽得到嗎?我要來......”
“知道了,你現在就過來嗎?”
“是,我這時候已經快走到了,那......你家裏見?”
危進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說到:“好的,你先進屋,危念在家的,我馬上就回來了。”
“哦,好。”
挂了電話,危進脫掉身上的工人服,提前下了班。
回到家,他把自行車推進院子裏,屋子裏能看到王倫坐在沙發上,危念正在一邊倒水。
危念透過窗戶看到他,便小跑着沖了出來,說到:“老哥,我們班主任來家訪了,我還正想要不要給你打個電話,你今天怎麽提前回來了?”
“你們老師提前打電話告訴我了。”危進說完走進了屋子裏。
坐在沙發上的王倫看到危進進來了,便起身笑着說到:“危進,你回來了。”
“...........”
看危進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王倫疑問的笑了笑,心想自己難道說錯話了?
危進坐在了王倫的對面,握着手等着王倫開口,完全就是一個标準的家長。
“...........危進啊,就你們三兄妹在家嗎?你家家長呢?”
王倫剛說出口就後悔了,因為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問過危進這個問題。
還沒等他想起究竟什麽時候問過,危進就皺着眉說到:“死了,我就是危念的家長。”
農家樂......自己這記性真的是,王倫心裏自責了一番,推了推眼睛有些尴尬的說到:“不好意思啊,我記性有些不好。”
危進面無表情的說到:“沒事。”
王倫坐直了身子,開口到:“那個危念最近學習情況其實挺不錯的,這次的期中考試比起第一次的月考也有提升,就是我感覺她有時候上課總是走神,你平時有時間可以給她說說,對了,我聽危念說你現在沒念書了是吧?”
“嗯,初中畢業以後就沒念了。”
“這樣啊,那你有想過再回去複學嗎?”
危進動作一愣,沉默半晌後沉聲到:“沒有。”
王倫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想到危進家的情況,便換了個話題。
“危進,我看平時你都是接送危念上下學的,雖然你家離的有些遠,但畢竟危念已經是初三的學生了,這點獨立性還是要有的,你不能太慣着她了。”
危進看了王倫一眼,對方一臉認真的盯着他,鏡片因為光照有些反光,但還是能看見讓人不能輕易忽視的雙眼皮,還有鼻梁旁邊那顆淡黑的痣,他移開了眼神,說到:“有一些特別的原因,不過您的提議我會考慮一下。”
其實每個人都有不想被別人知道的事情,王倫也不例外,既然危進都這樣說了,他也不好再問具體的情況。
他開口說了今天來這一趟的主要事情。
“危進,那天在學校門口謝謝你了,我醒來的時候危念說你出去了,所以也一直沒有當面給你道謝,真的很感謝你,還有那天的醫藥費是多少,我正好拿給你。”
“不用,也沒花多少錢,你不用覺得負擔。”
“雖然說是這樣...........”
“王老師。”危進打斷了王倫的話說到:“那天只是正好我在那兒,您正好暈倒了,只是舉手之勞,而且就算我不在也會有其他人送您去醫院,所以您不用一直覺得欠我的人情,醫藥費也沒事,您自己以後就多注意身體,可別再像那天那樣倒在學校門口了。”
王倫嘴巴張了張,沒有說出話,半晌結結巴巴的回到:“好......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要是以後危念有什麽事我會再聯系你的。”
危進站起身說到:“您注意安全。”
“不是危進你有病啊!你幹嘛說那樣的話,幹嘛要為難王老師?”王倫一走,危念就沖着危進罵了起來。
“我不這樣說,他還要捏着那醫藥費的事不放。”
危念氣鼓鼓的想反駁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又洩了氣。
出門以後,王倫提着手裏的包慢慢的朝着寺廟走去。
因為快接近下午的時間,來往的人不多,整個寺廟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個人在院子中間拿着掃帚掃掉落的葉子。
正對着門口的香爐倒是還燃着很多香蠟,王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慢慢的走向香爐旁邊,拿起了三根香點燃然後對着佛堂的方向拜了拜,嘴裏說到:“祝王倫身體健康平安 ---林珍。”
*
老式的居民區樓下,開着一排熱氣騰騰的小吃店,王倫走到熟練的走到店門口,對着老板喊道:“老板,要一份雜醬面。”
十分鐘後,一碗熱氣騰騰的雜醬面端了上來,鏡片上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霧,王倫取下眼鏡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後慢吞吞的吃起了面前的面條。
去掉鏡框的眼睛因為有些不舒服半眯着,讓王倫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長長的睫毛跟扇子般的煽動着,被毛衣遮住了半截的喉結随着吞咽滑動着。
要是看慣了王倫平時彎腰駝背的樣子,肯定想不到這人摘了眼睛看起來倒是顯得十分乖巧。
吃完飯,王倫提上公文包朝着後面的居民區走去。
居民樓因為建造的時間有些長,外面都顯現出一副風吹日曬的樣子,時不時的能聽到樓上傳來的小孩的哭聲。
剛走到自己家那棟的樓下,敞開的入口處站着一個黑影,手裏的火星一閃一閃的,随着那人的動作輕顫着。
王倫有些疑惑,看了那人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然後使勁的跺了跺腳,頭頂的聲控燈亮了起來,把原本隐藏在黑暗中那人的面孔照亮了。
那人留着一個很短的平頭,身上穿着一件棕色的皮衣,正擡起頭笑着看着面前的人。
手裏的公文包掉在了腳邊,王倫心裏在怒吼自己得趕緊走,但腳卻遲遲做不出反應。
那人把手裏的煙扔在了地上,用腳踩滅了,然後揣着手慢慢的走到了王倫的旁邊停住,只見他慢慢的伸出剛剛拿煙的那只手,放在了王倫的臉側,輕輕的拍了拍,笑着說到:“好久不見啊,王老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