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劇

第1章 江野

江野

對待生命，我們不妨大膽一點，因為我們始終要失去它

——尼采

解臨和江野的第1次見面是中考,那天風平浪靜，萬裏無雲,烈日的陽光灼得人刺眼,解臨考完最後一科随着人流往外走時,隔壁考場突然發出了極大的吼叫聲。

好奇是人類的本能,解臨憑借優越的視力，透過窗戶向裏看去,一群男生齊刷刷的圍住一個人，興奮的不知道說些什麽顯然都非常高興。

被圍住的那個男生膚色偏白,看起來五官淩厲,身穿一身普通的白T靠在課桌邊耐心的傾聽着,乍一看還頗有一種校霸的氣場。

或許是解臨看的太久,那男生的目光突然與他對上,解臨下意識的轉走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等再想将目光轉回去看時，他已經随着人流走了很遠。

原本就是一個小插曲,解臨轉頭就抛在腦後,近兩個月的暑假他都在花店給媽媽宋晴幫忙,要不就是把自己關在房裏面打游戲。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麽朋友,中考之後初中的同學也都沒有再聯系,宋晴以前經常念叨讓他多交朋友，後來時間長了怕他覺得煩就不怎麽說了,但也總是會悄悄的打聽。

解臨不擅長處理錯綜複雜的人際關系但又不想騙她,所以每每都只是支支吾吾的應付過去,好像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開學時間一到他就收拾箱子準備暫時逃離宋女士的“魔爪”。

學校安排的住宿4人間,解臨去的晚,宿舍裏都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但一個人都沒有,先不用和新舍友們交談讓他松了一口氣,擡眼記下三個室友的名字叢問天、王文和江野。

床鋪收拾的差不多,門外就傳來了乒乒乓乓的聲音,幾個男生熱熱鬧鬧的說什麽,房門被打開。

他的三個舍友一次性都回來了。讓他意外的是，最後走上來的那個男生赫然是中考那天看到的白T少年。

這是他們的第2次見面，根據床位解臨知道了他的名字——江野。

叢卓和王文都是兩個自來熟的人,解臨和他們交換完名字不到三分鐘他們已經開始不停的把解臨拉近各種話題。

許是第1次碰到這麽熱情的兩個人,不擅長處理人際關系的解臨像一塊夾心餅幹裏的夾心左右為難,一旁的江野實在看不下去了把人拽出來。

對着他們調侃道:“什麽意思啊？聊的這麽歡，我不是個人嗎。”

王文狗腿子地接話:“瞧江哥你這話說的，這不是不能讓新舍友尴尬嗎,大家要多熟悉熟悉江哥你急什麽!”

聞言江野擡腿就是一腳:“看清楚這是我上鋪,肯定跟我先熟悉呀。”轉頭笑嘻嘻地朝解臨自我介紹:“你好,江野,我們中考那天見過的,你記得吧”

解臨聽到這會兒倒是微愣了一下實在是沒有想到他會記得這事:“記得,你好,我叫解臨。”

這是他們故事的開頭,從正式認識那一天起,他們兩個的生活軌跡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的開始纏繞在一起直至最後密不可分。

解臨和江野在入校的第1天就成功吸引了大部分師生的注意力,前者是因為格外優秀的入校成績和一張極帥的臉,妥妥的就是小說裏的校草人設。

後者都是因為從小學到高中一直都在本部念,靠着一張帥氣的臉蛋和一身校霸的氣質直到現在都流傳着一些“傳說”。

說來很巧,高一9班的這兩位風雲人物在開學第1天就被分為了同桌,位置剛好在窗戶邊上,來來往往的人路過少不了要瞟上他們倆一眼,倒成了一對靓麗的風景線。

江野人緣很好,特別是班裏的男生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下課之後都喜歡跑到他面前聊上幾句。

原本還沒什麽，後來人漸漸多了解臨就感覺周圍的空氣有一種擁擠感,掃了一眼周圍的人群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暗想:下課後要不還是從座位上離開吧。

然而下課沒有等到解臨離開,江野反而勾着最先圍在他身邊的叢問天往外走, 稀稀落落的人群自發而散，周圍一下子清靜了許多直讓他松了口氣。

江野本人自帶校霸氣場并不是一句調侃，上課時并不認真聽課，常常在講基礎知識點的時候走神，只有拔高題偶爾才會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他成績确實一直穩定在年級前三所以老師們也就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忽略了，好學生總是有特權的，身為年級第一的解臨深有體會。

脫離了課堂，江野也是一如他本人的性格一樣張揚。晚自習結束後，江野常常和男生們相約球場，引來了不少女生圍觀。

解臨每一次經過球場時總會被女生們的歡呼聲吸引，目光永遠會駐足在江野身上。

無他，太耀眼了，少年人的球風狠又快，極善于随機應變，常常打的人猝不及防，幾忽是壓着人打。

打完球江野從不會收別人遞上前的水，只會自己在回寝室的路上跑進超市買。偶爾還會買給寝室裏的三人喝，解臨只要在自己桌上看見水或奶茶就知道是誰給的了。

時間長了，大家都逐漸熟悉了解臨也會和班裏的同學都說說話。特別是江野幾次都會在打球前央求解臨幫忙買一下水。

一個月下來解臨幾乎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國慶放假後，江野就被班主任姚饑叫到了辦公室喝茶

姚饑雖然看着年輕，但确實是一位老牌教師,對江野非常的熟悉。不知道談話內容是什麽，出來之後江野整個人都充斥着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看着心情非常不好。

江野一整個下午在座位上随便翻閱的書籍肉眼可見的煩躁，一整天下來沒有人敢坐湊到他面前說話，連王文這種粗心樂天派，都不敢開什麽玩笑。

晚自習結束，為了避免人群，解臨慢悠悠地收拾書本走出教育時他還是回頭看了眼江野，人依舊陰沉沉的。

晚自習下課天早已漆黑，學校的路燈卻依舊把周圍照的明亮。不管多晚，下完課的學生永遠是精力活潑的。

“哎，奶茶店的新品超級好喝，強烈推薦，走走我帶你嘗嘗”

“真的嗎，加我一個！”

一天的課程結束，少年人們迅速釋放了精神，黑夜并沒有讓人感到疲憊，反而意外的放松。奶茶店和小賣部被學生們快速包圍，各種食物的飄香混合着很容易就勾起人的食欲。

路過籃球場下意識地看去發現沒有某人的身影才反應過來江野還在教室裏，沒有江野籃球場依舊熱鬧，男生的尖叫和女生的歡呼齊聚響起，路燈是他們唯一的光亮，卻并不妨礙他們的熱情。

平時和江野經常打配合的牧隗，罕見的沒有加入籃球場，在看解臨的一瞬間就亮出友好的笑容招着一瓶水:“哥們喝水嗎？”

解臨擺了擺手略過了熱鬧的人群，不知為何在進入寝室的前一秒，解臨止住了要開門的手，轉頭走向了超市。

順手抄起江野經常買的那款飲料，結賬付錢一氣呵成，等走到門口才反應過來他剛剛幹了什麽蠢事兒。

解臨罕見的糾結起來，手上的冰水像一個燙手山芋般左右為難。

想了想望向教學樓，解臨還是走了回去，教室裏的大燈還開着，值班的同學早就已經早早收拾完離開了，只剩江野一個人還和他走時坐在座位上一樣，沒有動過一絲一毫。

解臨從開學認識到他現在卻沒有看到過江野現在的模樣，面天表情垂着頭，看起來又像是在發呆漫無目的的神游。

江野這人五官棱角分明，有一雙眼角上挑的狐貍眼時時刻刻都是帶着笑的，笑起來的時候活就是最張揚的存在，極有親和感。

牧隗曾經在男生堆裏開玩笑說，江野這張臉看起來帥到逼人，但是沒有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就是一冷漠的boy，面無表情的超級恐怖！狗看了都要繞開的那種。

解臨當時就過了過耳朵沒有入心，不過當真正看到這一面的時候解臨只有一個想法，

他看着好孤獨。

還冒着冷氣的汽水被放到江野桌上。江野似乎也沒有想到這會兒解臨還會出現在教室裏，傻乎乎的看着面前的汽水呆了幾秒才擡起頭問人:“河豚今天布置的作業不多嗎，怎麽還沒回去？”

河豚，他們的物理老師。

原名叫何吞，平時看起來挺文靜一小夥子，生氣起來像一個膨脹的河豚一樣，一張嘴跟機關槍似的突突掃射，故而得了這個外號。

解臨倒也覺得還好，攻擊從不降到他身上。就是布置的作業是真的難寫，難且多，這點實在是頭疼。

不提還好，解臨本來就煩物理作業的最後一面題目，聽到某人沒心沒臊的這麽一問實在沒忍住刺了一句:“可能良心發現，怕某人在這裏被蚊子咬死了”

說完才突然愣住，他們的關系好像也沒有好到這個程度。

江野倒是沒那麽在意自然開口:“是嗎？這麽貼心，知道哥渴還給哥帶水，謝了。”說着單手食指自然勾着易拉罐的環一挑，伴随“砰”的一聲，葡萄汽水的香味在空氣中炸開來。

江野舉起汽水瓶朝着解臨做出一個幹杯的手勢然後喝了一口。等解臨緩過神來時江野似乎已經恢複了平常的樣子，仿佛解臨剛剛在教室看到的那個人是錯覺。

事後江野一個人幹完了一瓶汽水像醉了一樣勾着解臨在走回宿舍的路上，愣是吹噓了一遍他初中的豐功偉績。

一度讓解臨懷疑給人送汽水是不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好在回寝室後江野攤在床上，恢複了正常。這件事情也翻了篇，江野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般沒有提起過。不過從那一天之後解臨總感覺他和江野兩個人之間有什麽不一樣了。

江野下課後很少和那群男生進行熱聊，放學後，除了偶爾去打籃球，大部分時間都會等着解臨一起回寝室，雖然解臨還是不太習慣和江野聊天但也就當身邊多了個人。

好幾年了，解臨的身邊已經很久沒有一個并肩的人了，這種感覺會讓人食之如髓，形成依賴，然後養成習慣。

解臨寫作業的時候會被突然扯扯衣角，然後轉頭就是一只小狐貍聳拉着眼角的樣子，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指着某作業的最後一題。

解臨看着經常與自己分數差不超過10分的江野常常無語，但也會無奈的回應。

江野似乎是真的超級愛喝葡萄汽水，每天都喝，恨不得浸在汽水裏，解臨懷疑這人怕不是單戀葡萄，不然怎麽會這麽愛喝。

可能是因為環境原因，單親家庭出生的解臨從小就會被母親宋晴約束要聽話。在長時間的浸潤下，他雖然會順從宋晴的要求，但也極讨厭除母親以外的人管着他，強迫他做不願意做的事。

解臨不喜歡在太陽下運動，不喜歡一切會出汗的行動，就連中考體育考都是在摸魚中度過的。但江野凡是帶點運動的都得拉上他。

他讨厭吃西葫蘆和洋蔥還有一切油膩的肥肉，但如果它們出現在餐盤裏解臨依舊會忍着厭惡吃下去。

江野卻會直接和打飯的阿姨說，解臨不喜歡吃，不需要打。仗着一張甜嘴和臉把阿姨哄得服服帖帖的，不讓這幾樣菜出現在解臨的餐盤裏。

解臨讨厭處理人際關系，不想和人交流。江野會盡可能的為他排斥出一個空間，讓解臨唯一幾個能和他聊在一起的男生一起在空間，幫解臨排斥他不想接受的一切。

不過能和他聊起來的男生除了牧隗和同宿舍的從卓，也确實是沒有第4個人了。

江野對解臨的不同程度惹的6年好友牧隗都吐槽，江野對解臨跟個老媽子似的管的是真的多。從小到大，沒看到他這麽上心過別人。

很奇怪，明明是很久之前他極度排斥的東西，但是在江野身上的卻感覺不到半分別扭與厭惡。

就這樣吧，解臨想，就這樣保持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