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5章
藍色外套即刻想到:“這就是浴池裏的關鍵道具, 該放置的地方。”
道具有了,使用地點也找到了。但中間還隔着一個謎題。
一塊玻璃,一個密碼盤。
需要輸入正确的密碼,把玻璃罩打開, 才能把道具放進去。
密碼盤旁邊有個提示:大家一起。
“這表示, 密碼的數字, 是某種人數?這個大家, 有幾個人?”周游笑說, “我姑且問一句, 這個玻璃罩子, 直接打碎不行嗎?”
藍色外套三人臉色一下就青了:“肯定不行!”
胖子着急解釋:“……一般的解謎游戲,機關損毀,游戲直接結束。”
高端局雖然沒有規則提示, 想必也遵循這個原則。
把謎題都給毀了,到不了下一個階段,不就進入死局?
“我知道,開個玩笑而已。”周游渾不在意, “我猜這個大家, 指的這一家人?”
他默數了一下史密斯家族的成員數量,在密碼盤上按下“7”。
忽然間, 一根銀白的鋼針被蒸汽的沖力推動, 嗖的一下從某個齒輪後面飛出來,迅猛射向藍色外套。
藍色外套呆住了,身體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鋼針眼看就要打中他,在距離半寸遠的地方, 橫空伸來一只手, 修長手指穩穩夾住鋼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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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動作看起來緩慢而優雅, 實則迅速,精準,淬滿震懾人心的力道。
曹熠輝夾住鋼針,靠近眼前看了看:“一個普通機關,應該不是關鍵道具。”
他淡然自若,藍色外套卻快被吓傻,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
幸好他們惜命,等了曹熠輝一同行動,否則就要死在這裏。
“抱歉啊,”周游毫無誠意,“我沒想到機關會朝你們的方向打。”
看來這個齒輪圓柱的構造,按錯密碼,機關暗器會從對應的地方飛出。
徐臨雙眸微縮,審視周游:“你就不怕,自己被機關打中?”
常規來講,密碼盤正面的位置,才是被暗器瞄準的危險位置。
藍色外套他們都怕觸發機關自己受傷,所有操作都叫胖子去做。
周游卻從未表現出任何一絲擔憂,仿佛料定,自己不會受傷或者死亡。
周游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一縷冷光,襯出他那份斯文敗類的邪性氣質:“為真理獻身,義無反顧。”
徐臨:“……”
病得不輕。
周游絲毫不介意自己遭受病友的白眼,繼續專注于“真理”:“答案不是7?”
“祖父母,父母,三個小孩……看來,應該要加上女傭和廚師。所以答案是10。”
他喃喃自語完,伸出手指又要去按密碼盤。
“等,等一下!”藍色外套手腳并用從地上爬起來,和四個隊友一起,飛快跑到了遠離齒輪柱的牆邊,“你,你按吧。”
隔這麽遠,應該,不會被打到。
周游怔了怔,不鹹不淡說了句“那我按了,你們小心”,随即按下數字。
嗖的一下,一根鋼針再次射出,從藍色外套的臉頰旁邊擦過,釘進牆裏。
藍色外套又癱軟跌到了地上。
周游:“答案還是不對?”
那是多少?
“你們有誰猜到嗎?”
密室逃脫組的四個人被暗器吓得心髒撲通直跳,呆立在原地,頭腦一片空白,吓傻了似的。
這幾人是指望不上了。
周游看向徐臨。
徐臨剛才就在思考這一問題。
“大家一起”指人數,這一點應該沒錯。
可究竟是表示什麽的人數?
既然不是史密斯家族,那就可能是——
“玩家。”他想出答案的同時,曹熠輝也在一旁說出答案。
大家一起——全體玩家的人數。
周游在心中算了算,第三次按下密碼盤。
藍色外套又一次和鋼針擦身而過。
他幾欲崩潰:“大,大哥,你數對了沒有……”
“你們四個,我們這裏三個。”周游索性數出來。
粉紅和銀發。富二代和女秘書。連衣裙和小平頭。
再加劉警官。
“還,還有一個!”藍色外套提醒,“還有一個金毛!”
游戲剛開局就死掉的金毛!
周游:“哦,十五個。”
金毛被他忽略掉了。
他宛若無事般轉身,再一次按下密碼。
藍色外套的腳邊,又唰唰飛來一根鋼針。
不知為何,鋼針仿佛長了眼睛,追着他站的位置打。
藍色外套欲哭無淚。
答案還是不對。
“那個,”徐臨驀地想起一件事,“我想回一趟大廳,再看一下那三張照片。”
大廳矮櫃上,史密斯一家,和前兩輪玩家的合照。
一個念頭忽然從他腦中冒起,有件事,他要去确認一下。
一行人暫時離開收藏室,返回洋館大廳。
“十一。”
“這張也是十一。”
密室組玩家在看到照片後,明白了徐臨的意思,數起了前兩輪玩家的人數。
兩張照片都是十一人。
周游:“所以答案是十一。”
“可,可是……”藍色外套青白的臉色剛有好轉,瞬間又白了一層,“為什麽我們這輪是十五個?”
“不,不太可能,就我們這一輪的玩家人數多了吧。”
徐臨和曹熠輝對視了一眼。
游戲規定的玩家人數,應該并未增多。真正的玩家,只有十一個。
他們兩人肯定不算。
還有一個混在玩家裏的“制作人”,也不計入真實玩家數。
那麽,還多出一人。這又是怎麽回事?
曹熠輝捏了捏徐臨的手,朝衆人道:“先去把謎題解開。”
有些情況他們不好解釋,暫時把這個問題放一放。
密室組玩家帶着難以言說的擔憂和恐懼,跟着曹熠輝走回二樓的收藏室。
途中見到女秘書,富二代,粉紅和銀發四人。
粉紅依舊嬉笑向曹熠輝吹了聲口哨,沒有得到理會。
進了房間,周游再次站在齒輪柱前,藍色外套幾乎蜷縮在牆角。
“十一”這個數字輸入之後,柱子裏傳來“嗚—嗚—”的蒸汽轟鳴。
沒有鋼針射出。
曹熠輝将缺少的齒輪放回原處,連成一排的齒輪開始轉動,昨日聽到的悠長鐘聲再次響起。
聲音是從房間上方傳下來的。
玩家們離開房間,驚奇地發現,原本只通樓下的樓梯邊,多出了向上的樓梯。
他們破解了關鍵謎題,新的探索區域開放。
……
洋館三樓的整體構造,和二樓相似。同樣是回字型走道,走道兩旁排列着各種怪異房間。
一行人進入的第一間房,窗戶被厚厚的窗簾遮擋。房屋正中亮着一盞小燈,下面一張大木頭桌子,桌上擺着一臺使用膠片的手搖放映機。
有一卷膠片,被剪成一塊一塊——又是一個謎題,需要玩家把膠片拼接好。
曹熠輝在一旁找了凳子坐下,很有領導派頭地等着密室組四個玩家花了大半個小時,把膠片恢複原樣。
膠片放入放映機,藍色外套轉動手搖把,一道光線投上黑色幕布,膠片上的影像呈現在衆人眼前。
最先出現的是兩個孩子的笑臉。
背景是室外,類似花園的地方。
老式放映機的影像,顏色很淡,趨近于黑白。
然而兩個孩子的臉部特寫,瞳孔是明顯的金色,顏色反差極大,非常惹眼,瞬間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冷寒。
之後,兩個孩子轉身,畫面拉遠。
他們手牽手走向另一個更小一點的男童。
這是一段三個孩子在花園玩耍的影像。
本該天真無邪的畫面,卻因為灰暗的畫面和無聲的靜默,莫名讓人覺得心裏發毛。仿佛随時會有怪物從周圍某個地方冒出來。
周游用手肘杵了一下徐臨,發表心得感言:“他們看起來很喜歡那個木桶。”
是的,木桶。
那個木桶就在三個孩子不遠處。無論角度,大小,每一幅定格畫面上,總能看到它的存在。
周游話剛說完,就看到影像中的三個孩子,走到木桶旁邊,圍着它,朝它扔石頭。
孩子們嘴巴在動,應該是一邊扔石頭一邊說着什麽,可惜默片沒有聲音。
他們都笑得很開心,可那笑容感覺并不純真,而像是某種惡意滿滿的咒罵和嘲笑。
……他們是挺喜歡那個木桶。
喜歡用石頭扔它,惡毒地嘲笑它,以此來取樂。
影像在此結束。
藍色外套抖了抖手臂上的疙瘩,低聲罵了一句邪門。
那木桶究竟是什麽?裏面裝着什麽東西?
衆人離開漆黑的放映室,又來到下一間房。
這間房的燈光非常明亮,亮到晃眼。以至于徐臨剛進入房間的時候,下意識伸手擋了一下強光。
然後才看清房間中的擺設。
一張手術臺。
這間房居然是一間手術室。
靠牆放着一張辦公桌。桌上放着一些文件夾和資料。
認真看完後,衆人得到了幾個關鍵線索。
一.
一張報紙上刊登着一則新聞【史密斯博士在醫學和生物學領域,取得了重大研究成果】。配圖是家族合照中的中年男子。
由此可以猜測,這個史密斯博士和退休的史密斯教授,父子兩人都是醫學和生物學方面的專家。他們研究的課題和醫學或者生物學有關。
這間手術室也證明了這一點。
二.
另一張報紙,上面則報道了一宗失蹤案。
幾個醫學大學的大學生集體失蹤。
負責這樁案件的警長,也在搜尋過程中下落不明。
三.
一份病歷。
病人的名字被人用黑色的筆劃掉。病歷上的字跡也非常模糊,只能隐約辨認出一個詞:畏光。
藍色外套猜測:“那幾個失蹤的人,應該和這座洋館有關……他們是在這間洋館裏失蹤的。”
再聯系到史密斯家族的醫學研究……
“我草,他們不會抓人來做人體實驗吧?!”
——恐怖解密游戲的常見設定。
“要是時限之內,我們沒能破解謎題,會不會也變失蹤人口?被怪物抓去做活體實驗?”
他本意是想說句玩笑話,可惜這個笑話沒能讓人笑出來。
兩個隊友下意識扭頭看向穿白大褂的周游,眼神都不對了。
周游十分配合:“我給人做腦科手術,都會打麻藥,病人感覺不到疼痛。”
三人默默後退了幾步,只想遠離他。
胖子說:“這份病歷上的名字被人塗掉了,我們是不是需要破解這個謎題,找出這個人的名字?”
幾人點頭表示同意。
只是目前沒發現線索。
一行人離開手術室,又挨個搜尋別的房間。
途中經過一條長廊。
長廊的外牆由磚石換成了玻璃,這是觀景的走道。按洋館原本的建築設計,這裏可以俯瞰花園。但是“制作者”的靈力支撐不了那麽大的空間,洋館之外,只有灰色的世界邊緣。
徐臨朝外看的時候,發現這一面玻璃牆能反射出淡淡的人影。
洋館其他的玻璃,都沒做材質反射,不能像真實的材質一樣反射出物體的影子。不知為何,唯獨這裏有。
他下意識多看了一眼。
自從上次在曹熠輝家,看到玻璃窗上奇怪的倒影之後,他就很少站過窗邊,也刻意不去看玻璃上反射的人影。
似乎他的潛意識中出現了某種畏懼,畏懼倒影中的自己。
此時無意之中的一瞥,他看到玻璃上映出的人臉。
五官無比精致的一張臉。俊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如同精工雕琢出來的藝術品。
只是,精妙的薄唇微微上翹,莫名透出幾分妖異的邪魅,令人不寒而栗。
一股透心的寒意瞬間從徐臨脊背上蹿出來,頃刻浸透四肢百骸。
倒影中,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是他自己?
不!這人不是他!
徐臨驚出一背冷汗,手指無意識緊緊捏住了護欄。
曹熠輝即刻察覺出他的異狀,趕忙扶住他:“小臨?怎麽了?”
同一時間,身後不遠處傳來嘭的一聲碎響。
緊接着有人罵:“靠,辛乙你搞什麽!”
徐臨迅速緩過一口氣,強行扯嘴朝曹熠輝笑了笑:“沒怎麽。”
随後立刻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玻璃走道的一端擺放着一張裝飾桌,桌上立着一個藝術花瓶。
胖子經過的時候,不小心腳滑了一下,撞到桌上,花瓶掉下來,摔碎了。
藍色外套愠怒罵了幾句:怎麽這麽不小心。萬一破壞物品觸發什麽懲罰,連累到他們怎麽辦。
胖子低埋着頭,唯唯諾諾地道歉。
他臉色有些白,神色微妙,像是強忍着某種恐懼。
藍色外套罵了幾句,赫然發現徐臨看着他。察覺到徐臨不喜的目光,他自覺閉上了嘴,朝前方走去。
周游走到徐臨身邊,壓低聲音好奇詢問:“你對胖子做了什麽?他為什麽那麽怕你?”
胖子的态度一直有些奇怪。
他希望曹熠輝将自己安然無恙帶出去,跟在他周圍,對他有些膽怯,又畢恭畢敬。
對于曹熠輝身旁的徐臨,他更為配合。他們二人很少交流,然而無論徐臨說了什麽,他總會出言附和,以表示自己完全贊同的态度。
但他從不去看徐臨的臉。
徐臨出衆的長相和溫潤的氣質十分賞心悅目,一般人沒事都愛多看兩眼,好讓自己心情愉悅。
胖子從來不看,偶爾眼神瞟到,即刻移開。
他也不敢靠徐臨太近,總是盡可能保持最大的距離。
他對徐臨,似乎有一種出于本能的深刻恐懼。
畏懼清冷高傲曹熠輝不奇怪,但胖子居然更害怕那個看上去溫雅随和的徐臨。
偏偏他還極力隐藏這種深入骨髓的恐懼,似乎不想讓人察覺。
如此奇怪的态度,十分耐人尋味。
徐臨依稀感受到胖子對他的不尋常,自己也很疑惑:“我什麽也沒做過。”
周游不信:“他那麽怕你,不可能毫無理由。你一定對他做了什麽。”
徐臨:“……”。
請問,他能對胖子做什麽?
曹熠輝目光一直在徐臨身上,臉色仍有些擔憂。可惜剛才的事情,徐臨不願說,他問不出來,也不再多問。
他适時插話,問周游:“胖子剛才打碎花瓶的時候,你在旁邊。他有沒有別的奇怪舉動?”
密室組的四個人,行動無不小心翼翼。
走道寬敞,地板平坦,怎麽會忽然腳滑?
“他的身體忽然抖了一下,”周游對周圍人的觀察非常細致,“像是看到了什麽令人恐懼的東西。”
胖子神情慌張,并非因為打碎花瓶。而是因為驟然慌亂,撞到了桌子,才導致花瓶滾落。
“他看的地方,剛好是你兩站的位置。不過,”周游攤手,“我沒看到任何異常。”
那裏就徐臨和曹熠輝兩人,在他看來,再正常不過。
他也非常疑惑,胖子究竟看到了什麽。
玻璃上一閃而過的倒影,徐臨自己無法确定,是否只是一瞬間的錯覺。
怪異的位面空間,一切都跟游戲建模一樣。材質的反射率可以自行設置,平面物體也能做出凹凸鏡片的拉升和扭曲效果,甚至更古怪的畫面。
解密游戲為了增加恐怖氛圍,會故意在某些場景加入這樣的設置。換他來,能做的更好。
但潛意識裏某種難以言說的畏懼,讓他下意識地避免去觸及那個倒影,連思考都刻意回避。
他緊了緊手指,不打算說任何話,只想把其抛之腦後。
“曹警官!”此時藍色外套忽然大喊,“快過來看!”
他們在通道另一頭的裝飾桌上,找到了一張洋館的室內地圖。
地圖上清楚标注了洋館的內部構造——除了地上三層,還有一層地下室。
入口藏在一樓的某間會客廳內。
“這是一個關鍵道具,”藍色外套經驗豐富,“既然我們找了地圖,地下區域一定已經開放。”
“事不宜遲,咱們快走吧!”
沒人持反對意見。
徐臨當先邁步,走向通往一樓的樓道。
一行人又回到了一樓。
地圖标識的那間會客室裏,果然出現了通往地下的隐藏入口。
進入地下通道,景色為之一變,不再是裝潢豪華的歐式洋館。
四周陰暗,潮濕,低矮的天花板滲着水,不時有水滴積重後掉落,滴滴答答回蕩在幽深狹長的通道中。
密室逃脫組的玩家一個個面露怯意,沾着這氣氛,就吓得有點腿軟走不動路。
于是“為真理獻身”的周游義無反顧走在最前面開道,徐臨和曹熠輝走在隊伍最後。
沒走幾步,曹熠輝拉住徐臨的手,聲音輕到有些飄忽:“要是害怕,就抓着我的手。”
徐臨婉言謝絕:“不怕。”
特別調查官怎麽會怕這些。
虛世什麽奇奇怪怪的物種都有,要是害怕,怎麽當除靈師。
“夏侯啓還挺怕這樣的環境。”曹熠輝毫無公德暴露了別人隐私,“外形再惡心的靈體,他見着沒反應,還能在邊上吃東西。對于常世人制造出來的恐怖場景,他反而害怕,從來不敢看鬼片,不敢去鬼屋。”
夏侯啓怕鬼?
還是明知不存在,常世人自己想象出來的鬼?
“其實也可以理解。”徐臨幫夏侯啓找托詞,“看得見的怪物沒什麽可怕。陰森詭異的氣氛,才最令人感覺驚悚。”
曹熠輝笑了一聲:“假的。我說着玩,騙你的。”
徐臨怔愣眨了眨眼。
這樣騙人好玩嗎?這人好無聊。
然後,他就看見曹熠輝為了掩飾嘴角的笑意,偏過頭,緊緊抓住他的手,努力繃着表情,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我怕。”
徐臨忽然有句髒話很想罵。
一衆人在陰森恐怖的黑暗中,穿過漫長的走道。道路盡頭,出現了一條分岔路。
一邊是道鐵門,上了鎖無法開啓。
另一邊是一條通路,路面積水嚴重,不知淹了多深。水面漆黑,上面飄着不知是什麽,看起來就很惡心的暗紅色漂浮物。
藍色外套顫着聲音說:“不是要我們,走這條路吧……”
當然是。
解謎游戲的玩家誰都能猜到,鐵門後面才是正确的目的地。而他們需要走另外一條路,找到開門的鑰匙,或者從環狀通道繞至另一端。
流程大家都猜的到,但看着積水的通道,衆人陷入沉默。
玩游戲的時候無所謂,游戲角色衣服褲子濕了,大家只會去在意物理引擎模拟的真不真實。
然而此刻要真實的,自己下到這麽一條臭水溝裏,心裏的坎很難過。
更別說,路上一定設有阻礙,水裏會突然蹦出個東西。
藍色外套等人正做着心理建設,剛才“大言不慚”說着“我怕”的曹熠輝走到門前,長腿一擡,一腳踢在門上。
嘭的一聲。門開了。
活閻王曹熠輝,門見了他也怕。
幾個玩家張大了嘴,愣在原地,半天沒說出話。
藍色外套原本想說:不按規則,随意破壞物體很可能受到懲罰,甚至直接導致團滅。
……算了。
對于看不見的規則,還是眼前的曹熠輝比較可怕。
何況,游戲流程,就是開門。
玩家們心情複雜穿過鐵門,一進門,身體乍然僵立。
房間的屋頂上,吊着老式的白熾燈,光線照到的地方透亮,照不到的地方深黑,氣氛難以言喻的詭谲。
屋裏陳列着幾個沒有絲毫裝飾的木頭架子,正中一張原木工作臺。
工作臺四角釘着鐵鐐铐,到處都是暗紅色的陳年血跡。臺面上各處散亂着染血的手術刀,手術鉗,針筒……
“靠,”一玩家忍不住驚嘆,“他們真綁人做活體實驗啊?”
從工作臺上鐐铐的位置來看,顯然用以固定人體,而非別的動物。
他抹了抹手臂上冒出的疙瘩,盡量不去想,如果游戲失敗,他是否會被什麽東西綁在這張木臺上。
身臨其境的視覺沖擊遠勝游戲,幾名玩家瑟瑟抖抖幾乎不敢走動。周游拿着手機電筒慢悠悠饒了一圈,在燈光和黑暗的交界處,發現了一個木桶。
“又是木桶。他們家怎麽這麽喜歡木桶。”
周游說完,看向徐臨。
徐臨:“……你念吧。”
為什麽老是問他。都說了,不是咒語,沒有咒語!
周游喊了一聲:“桶子。”興致勃勃打開桶蓋。
随後一臉失望:“什麽也沒有。”
……你期待裏面會出現什麽?
徐臨腹诽一句,又仔細梭巡周圍,應該沒有被他們忽略掉的地方。這個房間,已經調查完畢。
地下室沒有外部光照,無法分辨白天和黑夜。
游戲空間內時間和正常世界完全不一樣,手機上的時鐘派不上任何用場。
胖子卻忽然問:“天是不是要黑了?我好像聽到了鐘聲。”
藍色外套臉色一變,雖然他沒聽見,但鐘聲響起,很能在提示玩家該回房。
玩家們不敢再逗留,急匆匆沿路返回大廳,天色果然已經變黑。
一行人各自回房,這一日結束,故事進入下一篇章。
***
一夜過去,第五個白晝來臨。
徐臨和曹熠輝去往大廳,等待密室組的人集合。
剛下樓,劉警官火急火燎從休閑廳旁邊的另一個樓梯跑下來,告知他們一件大事。
“小平頭房間的門,不知被誰打開!”
徐臨微詫:“關在裏面的小平頭呢?”
“目前不知所蹤。”
小平頭逃出來了?
徐臨看向曹熠輝,二人默契起身,走向樓梯。
粉紅和銀發也在大廳裏,聽到後,臉上浮現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味,跟着一起上了樓。
幾人來到小平頭房間門口,周游和胖子等人已經圍在門邊。
曹熠輝檢查了一下門鎖。
門鎖外部沒有撬動的痕跡,但裏面有些非常明顯的刮痕。
“誰最先發現?”
“應該……是我。”劉警官回話,“我出門經過這裏,看到本該緊閉的房門敞開了一道縫。”
他即刻察覺到出了事,推門而入,小平頭早就不見蹤影。
于是他立刻通知曹熠輝。
之所以說“應該”,不排除之前有別的人發現,隐瞞不說的情況。
“我早在別的房間試過,”銀發說,“這種門鎖,無法通過物理手段破壞。”
所以她們非常放心地把小平頭關在房裏,完全沒想過他能出來。
粉紅嬉皮笑臉:“特警哥哥,鑰匙在你手上。犯人不是你吧?”
曹熠輝冷冷看了她一眼。
“不,不可能是曹警官。”胖子趁機讨好,替他作證,“曹警官一直和我們在一起。他們幾個都能證明。”
藍色外套三人急忙點頭:“沒錯!”
粉紅:“白天在一起,那晚上呢?”
胖子:“晚,晚上?晚上不是……”
“晚上不能出門行動。”粉紅笑了笑,“這是我們為了自身安全着想,保護自己的規則。”
“可實際,高端局裏有沒有這一項禁令,我們無法确定。”
所有潛在規則,都是他們憑着經驗推測的。
晚上出門行動究竟會不會遭遇危險,或者受到系統處罰,沒人敢用自己的生命去嘗試。
徐臨剛想說話,粉紅搶斷:“你可別說,你能作證。你兩一起的,你說的話不能當做證據喲。”
曹熠輝臉色沉了下來。
空氣驟然冰冷,凍得人身體反射性一顫。
他身上又逸散出那種強大,凜冽,令人不由自主懼怕或臣服的淩人氣勢。
粉紅即刻意識到錯誤招惹他的嚴重後果,慌忙退到銀發身後,嗫嗫嚅嚅:“……我,我開玩笑的。我們當然相信,曹警官一定不會做這樣的事。”
銀發擋在她面前,氣勢也不是太足:“我們……還是繼續說鎖吧。”
門鎖無法通過物理手段破壞。
但他們在游戲空間裏,意味着,小平頭可能有某種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辦法,能從裏面打開。
門鎖上顯眼的刮痕,表明确實有人動過手腳。
“小平頭不見了,”銀發強調,“這人很危險。”
格子外套:“他,他會躲去哪兒?”
玩家區域能藏人的地方不多。
至于探索區……那就太大了。
小平頭那樣狂躁,易怒,沖動的性格,極有可能無差別攻擊他們這些密室組的玩家。
他們自認為大家各玩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對方不一定這麽想。
周游忽然“诶?”了一聲,問:“你老板呢?”
衆人紛紛轉頭,順着他的話看向女秘書。這時衆人才發現,女秘書一個人,富二代不在。
女秘書曾說過,自己根本不會玩游戲,被迫跟着富二代組隊進來的。富二代對她的态度不太好,随意呼來喝去。她幾乎就跟在富二代身後,當個好看的花瓶,話都很少說。
“他沒出門,”女秘書目指富二代的房間,“可能還沒起床。”
富二代的房間和她相鄰,就在小平頭和連衣裙房間的正對面。
女秘書和富二代,既是老板和員工,又有情人關系。
他們各自有房間,但晚上怎麽睡,外人難以弄清。畢竟之前,還有個連衣裙,和富二代也發生過關系。
都這個時間,又發生這麽大一件事,還沒起床?
曹熠輝:“你敲門叫過他沒有?”
女秘書搖頭:“老板作息時間不規律,早上都是自己起床,不喜歡別人打擾他。”
非常隐晦地表達了,她不敢去叫自己的老板起床。
曹熠輝:“敲門,叫他起來。”
女秘書雙手放在身前,站在原地,遲疑着沒敢動。
又是周游這個“義無反顧”的行動派,咚咚敲響了門。
敲了幾聲沒反應。
劉警官嫌他的動作太斯文秀氣,自己又上前用拳頭砸了幾下。
這麽大的響動,睡得再死也該被吓醒。
衆人等了一會,門還是沒開。
劉警官問女秘書:“你有沒有鑰匙?”同時習慣性轉了轉門鎖。
女秘書:“沒有。房間的鑰匙,老板自己保管……”
話沒說完,咔嚓一響,門鎖開了。
劉警官愣了愣:“……房門,沒上鎖。”
半秒後,他推開了門。
無需進門,站在門口就能清楚看到,富二代仰面躺在床上,脖子上插着半截折疊刀。
另外半截自然在他脖子裏,傷口流淌出來的血液已經凝固。
劉警官走進房,走到旁邊檢查了一下:确認死亡。
粉紅第二個湊上去,眯眼仔細看了看插在他脖子上的兇器:“這把刀,和小平頭身上帶的一樣。”
她收斂着說話的态度和聲音,語氣微妙:“特警哥哥,小平頭的那把刀,也在你身上。”
曹熠輝昨日制服小平頭後,把他的折疊刀收繳。
曹熠輝從褲袋裏拿出刀。他神色冰冷,目光比刀鋒更銳利,粉紅再不敢在他面前說話。
“算了,”徐臨小聲勸道,“她大聲推測殺人者,是想獲取游戲獎勵。別吓唬她了。”
曹熠輝順從收起了刀,神态瞬間柔軟:“沒吓唬。”
“是不是那個平頭幹的?”藍色外套推測,“他既然有辦法打開自己房間的門,極有可能也能打開別人的房間。”
小平頭跑了。富二代死了。
他們兩人本來就有恩怨,小平頭嫌疑最大。
“曹警官,”胖子小跑到曹熠輝旁邊,膽怯又恭敬的語氣中隐隐透出一點催促:“我們快點去探索區吧。”
“你為什麽這麽着急?”周游疑惑,“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應該找到殺人者?”
“當然着急。我想快點離開這個游戲空間。”胖子實話實說,“解謎應該放在優先位。至于殺人游戲,玩家越少,難度越低。”
密室逃脫,大家群策群力,人數多,更容易破解謎題。
殺人游戲正相反,人越少,越容易找出殺人者。
“就算最後需要找出殺人者才能通關,”他看了一眼剩下的幾個殺人游戲玩家,“他們相互殺來殺去,最後剩下的那個一定是兇手。我們沒必要現在浪費時間。”
“而且,我肚子越來越餓。證明隐藏的時限越來越近。不着急,等着游戲時間結束,大家一起被抓去做活體實驗嗎?”
指認殺人者之後,需不需要抓到他,這個條件現在沒人清楚。
說不定不需要。
整座洋館這麽大,小平頭根本無從找起。他反正就待在曹熠輝三米之內,肯定不會在曹熠輝面前被殺。
藍色外套等人小聲附和:“我……好像也覺得很餓。”
周游雖然沒感受到饑餓,莫名覺得胖子說的很有道理。
他們指認了一個殺人者,很可能又會冒出另一個。
等到解謎之後,玩家人數少了,找起來更容易。
徐臨看了胖子等人片刻,朝曹熠輝提議:“先去探索區。反正也不知該去哪找,說不定解謎的路上會遇到。”
曹熠輝從善如流:“好。”
地下室已經調查過,一行人按照地圖上的提示,又找到一條通往洋館頂層的隐藏道路。
頂層有一個小鐘樓。
玩家們聽到的鐘聲,就是這裏發出的。
吊鐘下面,突兀地擺着一個文件夾,裏面夾着一只鋼筆,和一份嶄新幹淨的病歷單。
關鍵道具無疑。
胖子問:“這是不是最終謎題?在病歷單上寫上患者姓名,就算完成通關?”
三樓手術有一張病歷單,那上面的患者名字,被人故意塗抹掉了。
他們需要把這個信息重新填上。
藍色外套:“想來應該是這樣。只是,這個患者是誰?”
他記得那張病歷上寫着“畏光”。
幾張報紙上,出現過史密斯一家人的名字。
唯一的問題,他們無法确定,誰是這個畏光症病人。
有人說了句:“再去可疑的房間找找,可能會出現新的線索。”
玩家們商量了幾句,意見一致,随即返回樓梯,走向樓下。
下到三樓的時候,樓梯間忽然傳來一聲很大的悶響。像是某個重物,從樓上跌落。
徐臨和曹熠輝對視了一眼,極有默契一同快步跑下樓梯。
這條隐藏通路位于洋館回字型的最右側,下到一層,再跑到中央的大廳,大概需要一分多種時間。
回到大廳時,最先映入眼中的,便是粉紅的屍體。
她是從挑空大廳的二樓走道上掉下來的,身邊還有一截斷裂的木頭欄杆。
游戲的物理碰撞并不特別真實,粉紅從樓上跌落,并未出現現實中斷胳膊斷腿,扭曲恐怖的景象。
她身體完好,血濺的也不多,只是雙眼緊閉,宛如睡着。
但這并不能掩蓋,她已經死亡的事實。
銀發跪在她旁邊,雙眼圓睜,全身僵硬着一動不動。
寬闊的大廳,彌漫上一股死氣沉沉的寂靜,一時間,空氣的流動都仿若禁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