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曹熠輝的語氣很冰冷, 根本不是“為人民服務”該有的态度,話語中卻淬染着令人信服的力道。
胖子即刻躬下腰,搓着手,下意識帶上了自己都沒察覺的卑微和殷勤:“我, 我是玩密室逃脫的, 從不玩什麽劇本殺。”
恰好此時, 藍色外套一行人從樓上下來, 胖子即刻轉向他們, 請求作證似的問:“對吧?”
“對, 對。”
曹熠輝方才“發表宣言”的時候, 藍色外套三人在二樓走道上,同樣看到了那一幕。
“我們是玩密室逃脫的,密室逃脫本, 本來就是……”藍色外套眼神游離,不敢去看曹熠輝,“大家合作通關,沒有殺人, 找兇手那一套。”
另一人附和:“大家一起找線索, 都,都能平安出去。”
幾人看似已經同曹熠輝達成共識, 聽他安排進行團隊協作, 忽然有聲音問:
“真的嗎?”
銀發清脆的聲音在大廳中回蕩:“所有人都能安全離開?想法是很好,只可惜,恐怕我們在進入這個古怪空間的那一刻,所有選擇就由不得我們自己。”
銀發本想回複平日說話時的傲氣, 但曹熠輝的餘威仍在, 對上他的時候, 她無可避免小了點聲:
“請大家不要忘了自己目前的處境,我們在游戲空間裏。我想問問你們,如果你們接到一個系統任務,要麽殺別的角色,要麽自己死亡,你們怎麽選?舍己為人,無私奉獻?”
“可,可是,”有人說,“我們沒接到任何系統提示啊。”
粉紅:“這是需要自己找提示的高端局。我們玩的是劇本殺,從來沒玩過什麽密室逃脫。”
銀發繼續挑撥:“沒錯,這是傳聞中的高端局。為什麽會在這,大家自己心裏清楚。通關獎勵不想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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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辭閃爍:“你們誰搞得清楚,通關獎勵怎麽算?平分?随機?一起通關,獎勵能不能分到自己頭上?”
“最重要的,這個特處局調查官說的話,究竟能不能信?拿什麽保證?”
“輕易相信人會有什麽後果?你們敢不敢拿自己的命去嘗試?”
粉紅在一旁和她一唱一和:“我不敢試,不敢信。”
“總之,”銀發告誡,“如果大家珍惜自己的性命,最好按照游戲的規則來。”
二樓平臺上的四個劇本殺玩家,聽了曹熠輝的話,原本已經有所意動,此時又變得猶豫。
連衣裙問:“如果違反游戲規則,角色立刻就會死亡吧?”
她的聲音很輕,只是在問她的同伴小平頭。
然而大廳很安靜,微顫的聲音便從高處重重落了下來。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說話。
過了半晌,富二代朝女秘書說:“走,回房!”
态度赫然表明:他會繼續按照規則參與游戲。
之後,連衣裙和小平頭也離開大廳。
銀發功成身退似的起身,粉紅跟着她一道走,走的時候,朝曹熠輝扔了個飛吻。
藍色外套一行言辭含糊,态度模棱兩可:“……我,我們先走了,大家還得繼續找通關線索。”
衆人散去,空蕩的大廳中只剩了曹熠輝,徐臨,周游,劉警官——多了一個胖子。
胖子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堅定選擇了跟随曹熠輝。
胖子朝他自我介紹,自己叫辛乙,做自媒體的,密室逃脫的狂熱愛好者。來這裏的經過,和特處局了解到的一樣:高級賬號,玩VR游戲時,忽然就遇到詭異的“高端局”。
“用戶協議?肯定簽了呀。”胖子辛乙完全不覺得奇怪,“每次玩游戲都要簽,不簽不讓玩。”
曹熠輝:“你沒發覺,進入高端局之前簽的和往常不一樣?”
“啊?”胖子一臉懵,“不一樣啊?哪兒不一樣?”
十幾頁的電子文本,他看都沒看,一拉到底直接寫上大名,然後,就進來了——親身進入這個古怪的“高端局”。
曹熠輝又問:“通關獎勵是什麽?”
“不知道。”胖子搖頭,“我第一次玩。這不,還沒通關呢。”
“不過,”他神神秘秘說,“我們同好群裏有個傳言,有人通關了一個高級本,獲得了巨額獎勵。”
“巨額!有傳言說,上千萬!”
如果通關這個高端局,就能獲得上千萬獎勵,那是挺讓人心動的。
而通關玩家一起平分,人越多,獎勵越少。
胖子沒有刻意掩飾自己想要巨額獎勵的心思,只是:“如果是這樣的游戲,那還是算了。”
活着才是王道。有錢也得有命花才行。
周游在旁邊小聲笑說:“幾千萬,也沒多少。”
劉警官睜大了眼看着他。
徐臨腹诽:對周游和曹熠輝來說,幾千萬,可能确實不算什麽。
“剛才什麽情況,”曹熠輝朝着二樓挑空平臺揚了揚下颌,“他們怎麽打起來的?”
游戲空間裏,房屋材質沒有模拟真實的聲音傳遞,他們進房關門後,就處于完全隔音狀态,聽不到外面大廳的任何響動。
“那個啊,”胖子含糊說,“應該是因為男女關系吧?”
“那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生,長得挺清純,挺漂亮的。”
當時胖子在一樓,瞥見那兩組人都在二樓平臺。富二代好像調戲了連衣裙幾句,她的男朋友小平頭,就猛然一拳給人打過去。
還是打臉。
富二代即刻暴怒,反手回擊,二人就這麽扭打在一起。
劉警官聽到後發表感嘆:“現在的年輕人啊……”
徐臨贊同:“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思撩妹。”
周游疑惑問:“你們玩游戲,不就是為了約炮嗎?”
徐臨驚詫不已,這些不雅詞彙,周游這個假洋鬼子在哪兒學的?
更不可思議的是,曹熠輝居然一本正經:“玩游戲的确是為了談戀愛。”
“啊?是這樣嗎?”胖子替徐臨說出了心聲:“我還是覺得,游戲比較好玩。”
***
游戲空間裏的白天特別短,沒過一會,時間就到了晚上。
玩家們各自回房——天黑之後別亂走,不安全——似乎是所有世界約定俗成的共有規則。
徐臨和曹熠輝一同回房。
房間裏只有一張床,沒有其他能坐的椅子,導致他們談話,要麽站,要麽只能并排坐在床沿邊,哪種姿勢都不舒服。
二人單獨相處的時候,絕大多數情況,都是曹熠輝找徐臨說話。
“小臨,你覺得誰最可疑?”
誰是“制作者”?
徐臨搖頭:“情況了解的太少,無法判斷。”
他不喜歡盲猜,先入為主容易阻礙思考。
不過,“你覺得,他們說的,都是實話嗎?”
曹熠輝:“劉訊峰的話,我沒聽出有什麽漏洞。他說的那些情況,和我們了解的基本一致。”
“只是,不能排除他本身也是玩家的可能。”
就像銀發說的:警察也可以玩游戲。三次元職業是警察,游戲裏,被系統随機分配到兇手這一角色。
“我給夏侯啓發了訊息,讓他查一查劉訊峰的身份,和C省刑偵隊調查的案件,是否完全屬實。不過,虛世和常世有時間差。”
這個游戲空間并非自然形成的世界,他也不确定,常世那邊什麽時候能收到訊息。
“至于周游,”曹熠輝思忖片刻,“他說的話也聽不出來問題。但是……”
周游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很奇怪。
某個地方感覺很不協調,可又挑不出來什麽毛病。
說起周游……
徐臨:“你在給他和劉警官說明特處局的時候,沒提過靈能吧?”
特處局這個部門,在常世安防系統內部的說法是:處理超自然的異常事件。
無論特處局或天一盟,在萬不得已,必須對常世人解釋時,都會用“超自然”“靈異”這一常見廣泛概念,極力避免提到“靈能”,“虛世”這樣的準确字眼。
認知決定世界的存在。
靈能的運用法則決定了它的一個特性:常世裏,越多人知道虛世的存在,虛世對常世的影響就會越深。
不同的世界法則融合在一起,結果就是一團混沌。最壞的情況,整個位面被撕裂。
所以曹熠輝給劉警官的解釋,從頭到尾都是“超自然”“異常”。
周游在旁邊聽到的,應該也是如此。
可周游,在談論“制作者”的時候,提到了“靈能”這個詞。
“這個人還有待觀察。”曹熠輝并不是很在意,“如果在這一事件裏,他不是制作者,那問題不大。”
“等我們回去之後,再詳加調查。若他知道的太多,我們會把他關于靈能的認知消除掉。他那個階層,有很多機會認識天一盟的人。天一盟那邊說漏了什麽不是沒可能。”
周游,黃冬先,和鐘閱川,俗世生活中是同一個圈層的人。
然後是胖子辛乙。
“我同樣叫了夏侯啓去查這人的情況,不過,和劉訊峰一樣,不知結果多久能收到。”這一點,曹熠輝也沒辦法。
辛乙同樣确認了協議的存在,雖然他說沒認真看內容。
“那份用戶協議,嚴格規定了用戶行為,不能把游戲的一切告訴其他人。如果我猜的沒錯,用戶協議的紙頁上有水印,那裏寫着真正的契約條款,他們在離開這個空間後,所有的記憶會被消除。”
就像被鐘閱川和姜柏救回來的于慧表侄那樣,精神恢複正常,但有一段記憶會消失。
他們或許會模糊的想起自己玩過一場“高端局”,具體內容如何,一概不記得。
周游看用戶協議的時候,覺得規定的用戶行為很難實現,實際,一點都不難——使用靈術的話。
曹熠輝冷嘲:“這個靈術師還挺為我們大家着想,省去了特處局不少麻煩工作。”
他們都不用去找那些玩家,要求他們消除記憶。
辛乙還提供了一個情報。
高端局的通關獎勵——巨額獎金。
銀發和粉紅,大概就是聽說了這則傳聞,特意沖着“高端局”來的。
她們本來就是劇本殺的狂熱玩家,不在意別人死活,更不想和人平分通關獎勵,因此又一次阻撓玩家們協力通關。
“可我覺得,”徐臨疑惑,“通關獎勵是巨額金錢這一點,有些地方說不通。”
“那個纨绔富二代,家裏應該不差錢吧。”
可他記得,聽到那人說過,也是沖着高端局而來。
富二代應該不太在意金錢獎勵,那他想要的是什麽?
“小臨,家裏資産多,有可能負債也多。”
有的企業家,你以為他是富翁,實則是負翁,轉眼就破産。
曹熠輝調笑:“不像我,全是淨資産。”
曹熠輝意義不明的這句玩笑,讓徐臨想到他剛才說的“玩游戲是為了談戀愛”。
就有點……難以理解。
如果為了約,直接用某些社交軟件不好嗎?
非得來游戲裏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玷污純潔的第九藝術。
——明明胖子說的對,游戲比較好玩。
徐臨沒說話,曹熠輝忽然道:“恭喜你,踏上成神的階梯。”
“什麽?”
“恭喜你,踏上成神的階梯。在用戶協議的最後,出現的文字。”
那句像游戲開場白一樣的話。
曹熠輝分析:“辛乙自己也說,他只是在游戲群裏聽過獎金的傳聞。可實際如何,他不知道。”
進入這個游戲,是踏上成神的階梯……
“小臨,你覺得,成神是什麽意思?”
成神。這句話他似乎以前在哪聽到過。
徐臨思忖片刻:“獲得神力。”
對。黃冬先說過。他認為,靈能是人類自身的進化,可以讓人獲得神一樣的能力。
成神。成為靈能者?
曹熠輝嘲諷似的揚了揚嘴角:“那些常世人,在這裏遭受了能量污染。能量污染會在人表面附着一層靈力,可以使他們,在極小程度的範圍內,使用一點不耗費多少靈能的術。”
“對于不明真相的常世人來說,這像不像,有了超能力?”
所以,他們通關,返回常世,會誤以為自己有了特殊能力。
這就是,真正的游戲通關獎勵?
“成神,”曹熠輝嘲諷,“這個空間的創造者,自己都只那麽一點靈能,還妄圖賜予別人力量?”
“能量污染的結果,只會是魂體不穩。”即離魂症。
“不過,騙騙常世的笨蛋,也足夠了。”
曹熠輝說話的語氣,就像在藐視“愚蠢的凡人”。徐臨自己在不久前也還是個麻瓜,沒什麽意見想要發表。
不過換做他的話……應該不會,被這麽虛無缥缈的謊言所騙吧。
反詐騙,任重而道遠。
“以救人為最優先項,如果他們聽我安排,我會想辦法把他們全部安全送出。可惜,”曹熠輝冷淡道,“他們不配合。”
“一旦開始劇本殺,場面會變得非常混亂,更不利于我們迅速找出制作者。”
“那個制作者,還有可能随意更改游戲規則……”
“他不會。”徐臨忽然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冒犯。他一般不和人争辯,但有些原則問題必須解釋清楚。
“游戲的玩法和規則,在開發完成前就已經定好。做出來的成品,遇到BUG會修改,數值有誤會校正,細節不好會逐步優化。但游戲的核心,絕不會變。”
“制作人員是會在游戲中留下編譯器後門和作弊碼,但那是給玩家用的。他們自己進入客戶端的時候,會收集反饋或者和玩家互動,絕不會使用作弊碼改變自己制定的游戲規則。”
正相反,開發者最讨厭破壞游戲規則的用戶行為。
曹熠輝帥氣精致的臉上,表情霎時一愣。
過了片刻,他嘴角高高揚起,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燦爛笑容。
他将頭湊近徐臨,貼着耳根,清朗嗓音氣聲悠長:“說錯話了,我道歉。”
淡雅的香氛包裹全身,幾縷柔順的長發蹭到臉頰。徐臨頭腦瞬間一片空白,仿佛石化。
***
“不出意外的意外”似乎仍舊沒有到來,第二晚安然度過。
短暫的白晝來臨,曹熠輝和徐臨離開房間去往大廳。
大廳內坐着劉警官,胖子和粉紅。
粉紅向曹熠輝抛了個媚眼,被他直接無視。
沒一會,周游也從樓上下來,在他身後不遠處,隔着富二代和小平頭等人。
大廳內沒人說話,踏在地上的腳步聲更顯嘈雜。
忽然,一道尖銳女聲劃破虛僞的安寧,人群中,一抹白色影子從二樓欄杆邊掉落下來。
有人驚呼:“有人掉……”下去了幾字還沒說完,另一道人影已如迅雷般出現在白影的落點處,穩穩當當接住了她。
曹熠輝救下了從樓下摔下來的連衣裙女生。
粉毛俏皮吹了一聲口哨,調戲說:“警察哥哥,你真厲害。我都快愛上你了。”
劉警官匆忙跑到二人身邊,詢問連衣裙:“沒事吧?剛才怎麽回事?”
怎麽突然從走道上跌落?
連衣裙驚吓過度,臉色蒼白的跟身上穿的裙子差不多,只剩下一頭黑發有別的顏色。
她被人扶着才能站穩,過了好一會緩過一口氣,頭還有點暈:“不,不知道。我正要下樓,忽然感覺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
被人推下樓的?
徐臨即刻擡頭向上張望。
事發突然,剛才和她走在一堆的人,都站在原地沒動。
小平頭臉色有些微妙,除了擔憂,害怕,似乎還露着一點別的什麽情緒。
女朋友摔下樓,他居然沒有第一時間跑下來。
即便現在,他也只站在樓上,往下面看着,完全不打算安慰她。
富二代和女秘書同樣隔得很近。
富二代昂着頭,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女秘書臉色倉惶,又不好說什麽。
再旁邊一點,是銀發,和“密室逃脫組”的一個青年。
徐臨正想問,周游先他一步:“你們剛才有沒有看見,是誰把她推下樓的?”
女秘書第一個答話:“……沒,沒注意。”
富二代瞪了她一眼,似是很不滿意她擅自回答。
他站在二樓扶手旁邊,趾高氣揚朝下面說:“聽清楚了沒。沒,注,意。”
小平頭看上去有些緊張,搖頭,沒說話。
密室組青年也表示自己沒看到。
銀發哼了一聲:“沒看到,但肯定是我們當中的一個。”
她低聲暗笑:“這人行動還挺快。”
殺人游戲已經開始。
有人動了手,想要殺掉別的玩家。
“你,”周游看了看粉紅,又看向銀發:“你們平常不一直在一起嗎?為什麽今天分開了?”
銀發沒有和粉紅一起坐在樓下,反而靠近連衣裙這一組,看上去十分突兀。
粉紅雙手抱肩:“關你什麽事呀?”
“當然關我事。”周游雙手敞開,做了一個非常戲劇化的誇張姿勢,一臉愉悅和享受的表情,“我也是玩家之一。我并非殺人者,自然被賦予了找出殺人者的任務。這不是游戲規則嗎?”
“我現在的身份,”他像動畫片說臺詞一般笑了笑,“是偵探。”
粉紅揚起下巴,挑釁似的問:“怎麽稱呼?”
周游理了理白大褂。
徐臨以為,他會說類似“醫生”這樣的代號,誰知,周游氣定神閑說:“都督。”
徐臨默默遠離了兩步。
以後要是在游戲展遇到周游,一定假裝不認識。
如此中二的稱呼,粉紅聽到後同樣一愣,過了會哈哈笑了出來。
“按游戲規則,你确實被賦予了找出殺人者的任務。但按游戲規則,我沒義務回答你的問題。不過,”她嬉笑說,“看在你這麽有趣的份上,我就配合你一次。”
“我和她是一起的,但是今早我提前了兩分鐘下來,沒什麽特殊理由。”
她又朝曹熠輝抛媚眼:“不管你相不相信。”
這是曹熠輝對衆人曾說過的話。
胖子驚疑:“她不會真的看上曹警官了,想約炮吧?”
徐臨一怔。
粉紅看上曹熠輝了?
……曹熠輝身材相貌堪稱完美,家世高到吓人。做起戀人來,溫柔體貼,無微不至。
唯一的缺點,大概只有性格差了點,醋勁大,過于粘人。
但若對方對他同等喜愛,或者性格軟一點,這些根本不成問題。
徐臨心情有點難以言說的微妙,卻聽到什麽都要插一句嘴的周游說:“不可能。”
劉警官接話:“曹警官和徐警官不是在處對象嗎?”
周游:“她和銀發是情侶。”
劉警官&胖子:“是這樣的嗎?”
徐臨:哪個問題他都不想參與。
周游又朝他說:“她們兩人是真正的情侶,但看上去不如你兩故意演的那麽親密。”
徐臨面無表情。
閉嘴吧你。
最終還是沒能問出,究竟誰推了連衣裙。
連衣裙心有餘悸回房休息,小平頭和富二代一組也離開了大廳。
周游還在過當偵探的瘾,對曹熠輝說:“我離開房間,打算下樓的時候,聽到走廊轉角有人争吵,于是好奇過去看了一眼。吵架的是連衣裙女生和他男朋友。”
與其說吵架,不如說,小平頭在怒罵連衣裙。
具體因為何事不知道,只隐約聽到“不要臉”,“睡了”,“分手”等字眼。
所以連衣裙掉下樓後,小平頭的态度顯得冷淡,沒來關心照顧她。
“對,對,”胖子附和,“我在房間裏也聽到有人吵架。”
“還有,”他壓低聲音說,“我下樓經過走廊,看到那個女秘書,一個人從房間裏出來。”
“但我記得,她前天晚上不是住的那間房,她和她老板睡一起的。”
富二代和女秘書前晚睡一間房,昨晚分開了。
又聯系到小平頭罵連衣裙的話,以及昨日那場撕打,似乎有什麽答案呼之欲出。
徐臨無語:這種情況下還能亂搞男女關系。心态真穩。好好玩游戲不行嗎?
正在此時,有人大喊:“辛乙,過來!”
寬闊大廳的左邊區域,密室逃脫組的三人圍在一個矮櫃周圍。
藍色外套不太客氣地叫胖子過去,見他沒動,又不耐煩吼了一聲:“過來!快點!”
胖子顫着肚子上圓滾滾的一圈肉,急急忙忙跑了過去。
藍色外套說:“你看這裏,是不是像貼了一層什麽?”
徐臨幾人也跟着走了過來,密室組的人看到曹熠輝,朝他說明情況。
他們這兩天都在洋館內尋找逃脫的線索,可惜一無所獲。
洋館能出入的區域很少。只有大廳,和二樓部分房間。其他地方的門全部上鎖。
按照密室逃脫的游戲規則,只有找到有關線索或道具,這些區域才能打開。
大廳的這個地方屬于休閑區域,擺放着一些家具和擺飾。
牆邊一個歐式矮櫃,櫃面上空無一物。
他們剛才檢查矮櫃時發現櫃子頂面平整的木板邊緣,有一條淡淡的線。
不細看難以察覺,一旦發現,能明顯看出來,木板上貼了一層顏色相近的薄膜。
“辛乙!”藍色外套用着命令的口吻,“你去把這層薄膜揭下來看看,下面究竟有什麽。”
胖子辛乙有點猶豫:“會不會有危險。”
“不危險叫你幹嘛。”另一隊友催促,“快點。這些事不都是你做嗎。”
“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
“哪點不一樣?”
“以,以前只是游戲,現,現在可能真的會……”
游戲裏遭遇陷阱,損失點血。即便殒命,都只是游戲角色。大不了開局重玩。
如今自己進了游戲世界,稍有不慎,整個人生都得重新開局。
胖子和其他三個人是一起進入這個游戲空間的,來之前就認識。
他們說話的态度,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個小團體裏,胖子是被另外三人欺壓的那一個。
破解謎題,可能會觸發機關。那三個人不敢自己去試,就叫胖子上。
胖子低頭扯緊了衣角。
藍色外套再次強迫:“快點!你不出點力,以後我們怎麽帶你。”
胖子緊抿嘴唇,慢慢伸出手。
“我來吧。”
徐臨先一秒,把手放在了櫃頂。
趨利避害是人理常情,普通人在這樣的環境中,都想盡可能規避風險。他沒有立場指責藍色外套幾人。
但他可以代替胖子做這件事。
他又不怕受傷。
“不,不……”胖子面色驟然一變,顯然不願讓徐臨代勞,又因為徐臨的手已經放在櫃子上,不敢上前。
胖子方才面對藍色外套時,是不敢反抗的懦弱。
而此刻,他的神情明顯異常,宛如見到什麽洪水猛獸一般,驚恐萬狀。
“……還,還是我來。”
胖子不敢靠近徐臨手的位置,在距離最遠的櫃子邊緣,唰的一下揭開了薄膜。
貼在木板上的薄膜被揭開了一大半,沒有觸發機關。但是,空無一物的櫃頂,憑空出現了兩件物品。
兩個相框。
“我們找到隐藏線索了。”藍色外套說,“這相框是設定在這裏的擺飾。”
這種物品憑空出現的情況,在游戲裏很正常,藍色外套平靜地把相框拿起來,仔細查看裏面的照片。
那是一張集體合照。背景為大廳正中的樓梯,照片上的人男女都有,年輕人居多。
徐臨瞥見照片上的人臉,心裏一個人名閃過。
“照片能不能給我看看?”
藍色外套說了一聲“好”,将相框遞給他。
他伸手去接,驀地從旁邊伸出一只骨節細長的手,将他的手掌握住。
曹熠輝的聲音貼着耳朵響起:“一起看。”
徐臨:“……”
大庭廣衆之下,能別這樣演嗎?
拂在耳根上的熱氣蒸的整個耳朵都燙了起來。
徐臨本能地微微一顫。
他竭力不去在意曹熠輝的舉動,只将注意力集中在照片上。
照片上好幾個人,都是他記熟了的臉。
于慧表侄,表侄好友,跳樓的青年……還有出意外的,猝死的,都是這起靈能案件中的受害者。
“啊,”周游也湊過來,指着一個人說,“這是我的病人。”
簽了用戶協議,目前精神失常的那一個。
劉警官也表示,另一張照片上,有他們刑偵隊調查過的死者。
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這些都是此前進入過這個位面空間,參加了“高端局”的玩家。
兩張合照。這個高端局進行過兩輪。
他們正在進行第三輪。
不知誰念咒似的說了句【前兩局玩家的照片】,像是觸發了系統關鍵詞,相框後傳出“咔擦”一聲輕響。
藍色外套游戲經驗豐富,即刻撥開相框背後的卡扣,取出裏面的照片。
照片果然還有玄機——相紙是雙面的。
玩家合照的背後,還有另外一幅圖。
還是合照。背景是這棟洋館,照片上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看起來像一張大家庭的合照。
祖父母,父母,三個小孩,靠邊的三個穿着傭人服,應該是女傭和廚師。
胖子問:“這是……這棟洋館裏住着的一家?”
藍色外套點頭:“多半。第一個提示出來了。”
這個高端局,糅雜劇本殺和密室逃脫——玩家一邊破解洋館內的謎題,尋找離開的方法,一邊殺害別的玩家或者找出殺人者,兩種玩法并不沖突。
說不定,兩項條件都得達成才能通關。
游戲沒給任何提示,通關條件全得靠玩家自行摸索。
此刻,他們找到了第一條線索。
“下一步該怎麽……”一個穿格子外套的青年正在詢問,胖子突然冒了一句:“曹警官,你們都沒吃過東西吧?”
曹熠輝搖了一下頭。
“你們沒感覺到餓吧?”
曹熠輝:“你究竟想說什麽?”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胖子說,“我們來這裏兩天兩夜,沒吃過任何食物,一點沒感覺到餓。”
曹熠輝絲毫不覺得奇怪。虛世的東西不能亂碰,東西更不能亂吃,這是最基本的守則。
“密室逃脫是有時限的。”胖子怕自己的提醒惹惱他,說話都細聲細氣,“一般的游戲會給出倒計時,高端局沒有……但是……”
沒有倒計時提示,并不代表不限時。
相反,高端局的通關時限,很可能比普通的逃脫游戲更短。
“在剛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找過。”
胖子和藍色外套這一組,不知道什麽虛世,他們只按照自己以往的游戲經驗做事。
剛進入詭異空間不久,他們就去廚房裏找過,有咖啡和果汁,沒有其他任何食物。
沒有食物,以饑餓作為時限,在解密游戲中不算少見。
這意味着,玩家必須在兩三天裏破解謎題成功逃脫,否則就會餓死在密閉空間裏,通關失敗。
曹熠輝和徐臨這樣的靈能者,在能量場中完全不用擔心食物的問題,甚至沒有這個意識。
但這是胖子等人最擔憂的問題之一。
“兩天沒吃飯都沒餓,我以為,高端局裏沒有饑餓度這個設定,”胖子捏了捏突在腰腹的一圈肥肉,“但是,我現在感覺有點餓。”
藍色外套幾人猛然一驚。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是有一點點餓的感覺。
這是不是說明,他們找到線索後,觸發了其中一個倒計時。
胖子十分焦急:“要是不能在饑餓極限之前解開謎題,我們是不是就會……”
餓死在洋館中?
藍色外套臉色一變:“還等什麽!趕快尋找下一個線索啊!”
“下一個線索,下一個線索應該是什麽,”他咬着指甲自言自語思考,“一定和家庭照片有關……家庭照片……”
胖子問:“是不是該找出他們的身份,比如名字……”
“對!”藍色外套左手猛拍右手,“走!再去各個房間裏搜搜,一定能找到有關他們身份的線索!”
另外兩人跟着他風風火火走了。
胖子立在原地,看了看曹熠輝,又看了看隊友的背影,躊躇片刻之後小跑着追了上去。
周游饒有興致看着幾人跑上樓:“這密室逃脫感覺很有趣。我們跟上去找一找?”
他雖是詢問,話一說完已自顧自走向樓梯,迫不及待繼續過當偵探的瘾。
劉警官看向曹熠輝。
曹熠輝溫聲朝徐臨說:“走吧,我們去看看。”
……
從大廳的主樓梯上二樓,左右都是過道,轉角後連通,呈标準的回字形。
過道兩邊是房間,沒上鎖的一些被玩家們選擇作為卧房,餘下幾間空置。另外的,在他們到來的時候,全部上鎖無法進入。
藍色外套一行人在洋館搜尋了兩天,也沒能找到鑰匙。
然而剛才有人意外發現,之前上鎖的房間,忽然就能打開了。
一定是因為他們發現了洋館主人一家的照片,達成了游戲的解鎖條件。
藍色外套一行進入了某間新解鎖的房中,徐臨和曹熠輝也跟着走了進去。
這應該是一間兒童房。
牆壁上貼着色彩鮮豔的壁紙,還有小孩用蠟筆畫的塗鴉。
地上散落着許多玩具,亂七八糟的。
徐臨用目光在房中迅速梭巡一圈,某個極不協調的東西瞬間引起他的注意。
房間的角落裏擺放着一個半人高的木桶。
兒童房裏無論牆壁,家具,擺飾,都是鮮豔光亮的色彩,唯獨這一只木桶只有單調的原木色,樣式也非常簡樸,橢圓形的桶身沒有任何雕花或者裝飾。
“我記得,”他問曹熠輝,“那張家族照片上,也有這樣的木桶?”
家族照片的角落上露着一只木桶,在女傭的旁邊。
因為樣式太過普通,幾乎在中世紀的歐洲随處可見,見到家族照片時,徐臨并沒有太在意。
此刻出現在兒童房中,就和周圍一切顯得格格不入。
曹熠輝點點頭:“走近點看看。”
幾人走至角落,繞着看了半圈,沒看出什麽名堂。
胖子在曹熠輝進入房間時,又靠在了他旁邊,此時吞了一下口水:“要不我們……把蓋子打開看看?”
“當然得打開,”藍色外套也走了過來,“別的東西我們都檢查過了,沒發現異常。”
就這個木桶最可疑。
他命令胖子:“辛乙,快去開蓋!”
胖子不敢說不,緩慢伸出手。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格子襯衫忽然問。
他緊張看向木桶,“好像,就是從木桶裏傳出來的。”
似乎有某種很細微的聲響,隐隐約約,時有時無,宛如有誰用一種鋸木刮鐵的古怪音調在低聲嘿嘿嘿地獰笑。
藍色外套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媽的,不會打開蓋子蹦出個怪物來吧?”
他自己後退了一步,再次說:“辛乙,上!”
胖子剛瑟瑟抖抖伸手,徐臨長腿一邁,跨到木桶旁邊,細長白淨的手指卡住木桶邊緣,咔嚓一下掀開蓋子。
同時說了一句:“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