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5章
曹熠輝:“直接進。有靈能反應的地方, 自動移交特處局處理。”
常世警方還需要搜查令等正式文件,他們不需要。
話剛說完,他一道靈術打入,電子鎖瞬間損壞, 連報警音都來不及發出。
加固過的防盜鐵門被靈能的風壓一吹, 自動朝裏打開, 仿佛被曹熠輝的力量驚吓, 抖縮着開門迎接。
二人穿過荒草叢生的花園, 進入洋房內部。
房屋外部修建完成, 裏面沒有裝修, 房梁和承重柱都是原本的水泥,縱橫交錯灰沉一片,連天光都變得暗淡。
無需一間間房搜索, 曹熠輝已鎖定了目标:“地下室。”
徐臨跟着他下到地下室,一過門洞,便見到從未見過的奇異景象。
寬大卻陰暗的房間裏,地面上布滿密密麻麻的血紅色文字。
原本該是白灰水泥的地面, 因為咒文的關系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半透明的水膜。
再往下……是徐臨曾經在虛世裏見到的“魚缸”。
“魚缸”并非在土裏挖的一個大坑,而是經由靈術連通到另一個位面。
他在虛世看這個“魚缸”, 需要擡頭仰視, 現在則是低頭俯視。
角度雖不同,看到的東西仍然一樣。
幾具半腐爛的屍體在“魚缸”裏上下漂浮,散開的黑色長發猶如随波飄蕩的水草,糾纏浮動, 看得人心裏發毛。
Advertisement
“這就是……困魂陣的入口?”徐臨喉嚨有點緊, 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想當初範學剛在虛世見到這些腐爛的魂體, 當場就吐了。
“黃總……黃冬先布下的?”
曹熠輝面不改色,用手機拍下困魂陣的全貌,随後半蹲下身,仔細檢查密密麻麻似如蟲子一般的血紅色咒文。
“應該是黃冬先的手筆,不過,這個困魂陣蹊跷的地方很多。”
徐臨:“怎麽說?”
曹熠輝一邊檢查,一邊分析:“布陣的人,是個純新手。”
“靈陣陣紋是很複雜的文字,研習靈咒,畫陣紋的基本功就得練個兩三年。”
确實。靈咒的文字學起來很困難。徐臨從除靈師入行到現在,只能辨認出最常見的咒術文字。能認,不能寫。寫出來就是鬼畫桃符,他和別人都認不出,那字寫的是什麽。
他們速成班裏出來的幾個同期,唯一能畫好符咒的只有王雪梅。那也因為她在這之前,還沒正式成為除靈師,已經練習了一兩年畫咒的基礎。
他很清楚新手寫出來的咒文長什麽形狀。
正規的靈咒文字應該一氣呵成,筆畫清晰,大小相同,粗細相等。陣紋的要求會更高。
而地上的文字,歪歪扭扭,大多是兩三筆湊一起才湊出一個符號,還有些地方曾經寫錯了,擦過一次,再複寫上去。
這就是完全不會寫字的人,第一次學寫字,照着字帖将字型畫下來。
一筆斷成兩劃,顯然畫咒的人根本不懂這一咒符的含義。
“由此可見,”曹熠輝篤定,“這個陣是完全不懂靈術的新手,對着圖片描的。”
“可布陣的雖是個新手,他旁邊有個極為厲害的靈術師,全程在一旁指導。”
否則一個外行,不可能成功布下這麽複雜的超高等級法陣。
“指導一個新手完成如此複雜的法陣,我沒自信能成功。”
徐臨:“……”
以曹熠輝的教學能力,确實沒辦法。
曹熠輝沒聽到徐臨的內心吐槽,繼續說:“那個靈術師這麽厲害,他為什麽不自己來?這麽危險的一個法陣,他放心交給一個新手?”
師父教導徒弟,哪個不是從最簡單的基礎開始,循序漸進。一來就讓畫最難的,不怕中途出錯,遭靈能反噬?
“而且因為布陣人靈能低微,困魂陣雖然布成了,效果受限,遠遠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威力。空間不夠大,魂體腐爛速度過快,魂力外洩,能量污染嚴重。那個靈術師既然能想出連通兩個位面,讓人難以輕易追查和破壞的巧妙方法,怎麽會容許出現如此低級的失誤?”
曹熠輝這話怎麽感覺不對勁?立場呢?
徐臨理解不了高手必須要求完美的強迫症,不得已說:“這個陣能不能破壞?”
“可以。”曹熠輝研究完陣紋,用腳尖在幾個關鍵陣點劃了劃,刀刮不花水洗不掉的成型咒文,就被他這樣輕易踩去。
徐臨只感覺到一股濕寒陰冷的氣流從困魂陣口噴湧而出,整個房間似是霎時由春入冬,驚得人後背冷寒顫栗。而後陰氣又很快消散,那股帶着異味的能量污染也漸漸減淡。
困魂陣破壞後,曹熠輝下令:“聯系夏侯啓,讓他立刻帶着人來處理善後。”
剛說完,發現自己發號施令的對象是徐臨,他明顯怔了怔,随即掏出手機,自己打了個電話。
三言兩語下達完指示,曹熠輝在房裏走了幾步,又蹲了下去。
徐臨:“還有什麽問題?”
“還有許多問題。我剛才只是先破壞法陣,讓受害者的魂體不再遭受禁锢,得到解脫。這房間裏,還有其他東西。”
“什麽東西?”
“除了困魂陣,還有兩個陣法。”曹熠輝耐心解釋,“困魂陣的作用,是将魂體禁锢。而魂體要另做他用,便需要另外的術。”
困魂陣相當于一個底層容器,需要搭配別的術法使用。
魂體是異常珍貴的材料,可以用來制作靈器或提供靈能,在靈能界用處很多,那麽……
“黃冬先究竟用這些魂體做了什麽?”
“情況有點複雜,”曹熠輝冷冷看向地面,用腳在地上圈出另外幾排咒文,“這是連接困魂陣的另一個法咒,将魂體的靈能引入黃冬先。簡單來說,他自己用了。”
“至于用來做什麽,另一半的術在黃冬先身上。但我猜,應該和他變年輕有關。”
“小臨,你記不記得我說過,關于長生不老,有着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研究。若我沒猜錯,黃冬先使用了某種返老還童的術,術法需要的巨大能量,就由這些魂體來提供。”
“教他布陣的靈術師,連困魂陣這樣的禁術都會,通曉其他邪術,也沒什麽好奇怪的。至于究竟是不是,”曹熠輝目光如刀,“抓到黃冬先,扒開看一眼就知道。”
“不過,這一法陣的作用,不僅于此。應該說,傳輸給黃冬先的那點靈能,只是靈力精煉後剩下的,滿是雜質的廢料。法陣真正的作用,是将魂體的巨大靈能,轉移到這個法陣裏。”
他又走了幾步,在地上圈出另一段咒文,“這是鑲嵌在困魂陣上的,第三個靈術。”
徐臨:“做什麽的?”
曹熠輝沉默了幾秒:“不知道。”
徐臨大為詫異,連曹熠輝都不知道?
“你別這麽看着我,”曹熠輝冷冽的神色有所舒緩,嘴角微微揚了揚:“雖然你這麽高看我,讓我很高興,但靈能諸多玄奧,我并非全能掌握。”
他指着圈出來的兩個咒文:“這個能量傳輸法陣,咒文常見,很容易看出來。而另一個,關鍵處的文字,我不知道究竟什麽意思。”
“我只能猜測出,也是一個傳輸法陣,将能量傳到某一處,可更具體的……”
從未見過的古怪符號,看不懂。
“何況,術的另一半,在接收體那一端。兩處咒文合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靈術。”
他毫不在意說:“我會将照片發給專門修習靈咒的人,讓他們去研究。還有黃冬先,問問他,究竟誰教他的。”
“說起黃冬先,”徐臨剛才就有一個十分疑惑的地方,“他原本,是個普通人吧?後來才擁有了靈能。和我一樣,是後天覺醒者。”
“他怎麽和你一樣,”曹熠輝嚴重不同意,“照目前的情況看,應該是這樣。他在三個月之前,忽然覺醒了靈能。但時間短,能力數值低,特處局沒能注意到。”
其實常世中這樣的人不少,有靈能,但數值很低,施放不了靈術,和尋常人沒多大區別。
只有卷入靈能事件的人,才會被特處局和天一盟注意到,納入監管。
“可是,他接觸到了靈術師。”徐臨說,“特處局和天一盟沒注意到他,有個很厲害的靈術師注意到他了,還教給了他這麽邪惡的靈術。”
“所以黃冬先根本不足為懼,只是條小雜魚,”曹熠輝道,“那個靈術師,才是危險人物。”
特處局的目标一直是他,在常世調查那麽久,是因為沒有別的線索,只能從常世入手。
徐臨:“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曹熠輝着眼的是整個案件的方向,他的話當然沒錯。但梗在徐臨心頭的疑惑,在于某個細節:“事件開始的順序不對。”
“順序?”
“黃冬先和那個靈術師,他們認識的順序不對。黃冬先靈能覺醒,然後接觸到靈術師,對吧?特處局和天一盟的人都沒發現,那個靈術師是怎麽發現他的?有沒有可能,黃冬先和靈術師先認識,然後才覺醒靈能的?”
曹熠輝:“有可能。但不管先後,都是一種偶然。”
黃冬先覺醒靈能,偶然遇到一個靈術師。
黃冬先在還是普通人的時候就認識那個靈術師,後來偶然覺醒了靈能。
“順序不同,結果都一樣。”
不一樣。徐臨腦中忽然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
“你說,另外兩個靈術的作用,黃冬先知道嗎?”
“他不知道。”曹熠輝冷嘲,“他只是照着別人給的圖案畫而已。可能他以為,魂體的靈能,全部都給了自己,根本不知道,強大的能力全都傳去了別處。他也只是被人利用的工具。”
徐臨:“所以,關于靈能覺醒……”
正說着,頭頂上的水泥板忽然傳來聲響。
“噓,有人來了。”
徐臨剛想找地方躲避,手臂陡然被曹熠輝握住,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拉入陰影中。
地下室一角的承重柱,和牆面形成一個夾角,他被曹熠輝拉進此處。
夾角狹窄,兩個人一起站進來,便沒了多餘的位置。徐臨後背靠着冰冷的牆壁,前胸緊緊貼着曹熠輝。
溫熱的體溫瞬間傳到身上,淡雅的香水味猝然變得濃烈,充滿壓迫感和侵略性。
心跳聲也被放大,充斥着狹小的空間,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曹熠輝的。
這距離……太近了。
被熾熱的氣息裹挾,徐臨腦子一片混沌,幾乎無法思考。
“……人為什麽還沒送過來!”一個沙啞暗沉的男音,混着腳步聲,慢慢朝地下室靠近,“出境記錄?還是用老方法,關系都已經打通。”
“她要錢?沒事,她要多少你都答應,先打點零頭給她。只要把人騙過來就行。記住,一定不能讓人知道!”
“黃冬先。”曹熠輝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二人本就緊緊靠在一起,曹熠輝完全是貼着耳朵在說話。
熾熱吐息吹入耳中,溫涼的觸感擦在耳根邊緣,引得徐臨本能的顫栗。
“看吧,”低沉的語調染着一絲得意的笑音,像是刻意的挑弄,“我猜的沒錯。事情就是這樣。”
黃冬先布下困魂陣,利用富豪的身份結識外圍女,以包養的名義将她們誘騙至此。只要将人帶到困魂陣上,啓動法陣,她們的魂體就會脫離軀殼,禁锢在陣中。
那些被他選中的外圍,和親戚朋友沒有聯系,黃冬先又僞造了她們的行跡,不會有人察覺到她們失蹤。如果她們的身體還沒被處理掉,那應該,被存放在樓上某個房間。
彭燕死亡一案,這就是全貌。
……可這不是曹熠輝猜出來的吧。
局長連屬下所有的功勞都要全搶嗎……
随着黃冬先腳步聲的靠近,徐臨感覺兩人似乎擠得更緊。
他完全是窩在曹熠輝的肩頭:“困魂陣……”
“待會他進屋後,”曹熠輝咬着耳朵說,“我看準時機,出去将他抓住,帶回局裏慢慢審。你想知道什麽,我都有辦法從他嘴裏問出來。”
不是,就不能直接抓捕嗎?
黃冬先一個六旬老漢,還能讓人跑了?
他兩躲在這裏埋伏,感覺多此一舉……
徐臨手臂被曹熠輝抓着,給他一種錯覺,曹熠輝擔心跑掉的,不是黃冬先,是他。
腳步聲越來越近,人影進入房中。
地下室光線昏暗,黃冬先的眼睛卻異常明亮。他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個五六十歲的人,而像一只面色慘白的夜枭。
“誰!”
黃冬先一跨過沒有安裝房門的水泥門洞,立刻察覺到了異狀。
困魂陣!他親自畫出來的困魂陣,被人破壞掉了。
“誰在那裏!”
黃冬先站在門口四下查看,從徐臨的角度看來,他身體沒動,頭頸卻似乎以一種怪異的角度在轉動,跟鬼片似的,顯得十分驚悚。
“你們是誰!”
徐臨和曹熠輝貼在夾角的陰影中,黃冬先處的位置,應當看不到他們才對。
可不知為何,他們被他看到了。
越發顯得他們的躲藏沒有意義……
曹熠輝用鼻息冷哼了一聲,走了出去。
“你是?”
“特殊事務處理局,”曹熠輝拿出工作證,朝黃冬先揚了揚,“麻煩跟我們走……”
話還沒說完,黃冬先乍然一聲大叫,聲音尖銳得像鳥。
他張開了四肢,看架勢,曹熠輝以為他會不知天高地厚地撲上來。誰料,大叫一聲之後,對方居然,扭頭……跑了。
曹熠輝愣在原地:“……什麽意思?”
“他剛才那一聲吼,應該是某種攻擊性靈術。”徐臨揉着耳朵,跟着從夾角處走出來,正好掩蓋通紅的耳根,“如果是普通人,可能就被震的頭暈胸悶了。沒想到,他還會攻擊。”
對于上了年紀的人,人們很容易先入為主的認為,他們體能不好。即便知道黃冬先有靈能,他們也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小看他了。
只是,黃冬先的對手是曹熠輝。
他們之間,大概是小麻雀和金翅大鵬的差距。
黃冬先的攻擊沒有奏效,他也不傻,拔腿就跑。
徐臨:“不追嗎?”
曹熠輝:“你怎麽樣?”
黃冬先的那一聲吼,能量太微不足道,曹熠輝甚至沒意識到那是靈術。
但看徐臨一直揉着耳朵,難免擔心。
“吓了一跳。”
揉耳朵不是因為黃冬先。
“走吧,別讓他跑了。”
“跑不了。”
曹熠輝很少有匆忙追人的習慣。他靠着靈能追溯源頭,無論源頭躲去哪兒,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徐臨沒有他那麽泰然淡定。犯人跑了,當然得趕緊追。
他跑上樓,跑到洋房門口的時候,黃冬先剛好逃到院門處。
攔下他。
只要打落院門上的鐵花裝飾架,裝飾架的一端就會掉下來将大門擋住,黃冬先就無路可逃。
這樣的場景徐臨遇到過很多次——在游戲裏。
他拿出靈器槍,瞄準鐵花架,扣下扳機。
他對自己的槍法很有自信,幾年随緣箭,再加上上一回實習的時候,在虛世經歷過考驗,沒有任何阻力下射擊定點目标,不會射偏。
即便射偏也不要緊,槍口朝上,靈能子彈不會射中人。
扳機咔嚓一聲扣下。滋啦聲一響,一道光束從槍□□出,正中鐵花架。
效果卻和預估的情況大相徑庭。
鐵架轟然炸裂,連圍牆都跟着崩塌。
一顆子彈,打出了一顆炮彈的效果。
徐臨:“……”
他沒用這麽大勁吧?
炸裂的鐵架掉落,磚牆的碎屑帶着猛力四散飛灑,厚重的鐵門也因為受到沖擊脫離牆體,快速倒向地面。
黃冬先正在門下。
徐臨即刻意識到,他在無意之間闖下大禍。
黃冬先會被砸到。
他倏然一怔,呆在原地,一時間竟茫然不知所措。
一塊磚石從半空中落下,陰影已經蓋在了黃冬先頭頂。
剎那間,一抹銀亮色從煙塵中穿出,擊中落石,巨大的能量将其撞得粉碎,紅色的塵土順着風緩緩飄下來,在黃冬先身上覆了厚厚一層暗紅。
鐘閱川高挑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外。
他一手插在褲兜裏,另一只手在身前扇動,揮開嗆人的灰塵,姿态高貴又高傲。
看到徐臨,他嘴角微微一揚,倨傲笑容中露出一點柔和的揶揄。
“你在拆房嗎?”
“你來這做什麽?”與此同時,曹熠輝的聲音也從後面的屋中傳來。
他跟在徐臨之後,此刻也走到了洋房門口。
“怕你搞不定,過來看看情況。”見到曹熠輝,鐘閱川啧了一聲,“要不是我來的及時,他就要被砸死了。”
曹熠輝冷眼以對:“有我在,死不了。事情我能處理好,你來不來都是多餘。”
“曹熠輝!”
鐘閱川扔下手頭的工作,坐了一天的車才來到這一千多公裏外的偏遠山區。
曹熠輝不但不領情,還譏諷他多餘!
也不想想這地點是誰提供的。
一番好心,真不如拿去喂狗。
“你能處理好?”鐘閱川反唇相譏,“要不是因為你能力不足,能讓姓黃的跑到這兒?”
“你說對吧,徐臨。”
“徐臨?”
“小臨?”
徐臨怔然立在原地,似是沒聽到二人說話,曹熠輝急忙上前,按上他肩膀,關切詢問:“怎麽了?吓到了?”
“我剛才,”徐臨這時才回過神,心神不安問,“……是不是闖禍了?”
“怎麽會。”曹熠輝溫聲安慰,“你對靈能還不熟悉,偶爾一次沒控制好靈力,這很正常。”
鐘閱川也說:“不就拆個房,多大點事,又沒砸到人。”
不小心砸到人也沒事,他能擺平。
“要是特處局因此給你處分,”他挑釁看了一眼曹熠輝,“那正好,別在特處局待了。來天一盟。”
“做你的春秋大夢。”曹熠輝沒心情再和他互怼,繼續安慰徐臨:“靈器槍的這樣的量産武器适配度不高,需要經常調節。靈彈威力忽然偏大或偏小的情況別的除靈師也遇到過。”
“沒錯,”鐘閱川又搶話,借機诋毀,“特處局這幾年才開發出來的新靈器,還有許多不成熟不穩定的地方,很多人都反應過,靈能難以控制,不好用。”
不是槍的問題。曹熠輝為了讓他安心,胡亂幫他想的理由。
幸好沒造成什麽嚴重後果……
徐臨深吸一口氣,定下心神:“我沒事了。”
他朝鐘閱川道了一句謝,又問:“黃冬先怎麽處置?”
黃冬先跌坐在七零八碎的殘磚碎瓦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氣。
曹熠輝冷眼說:“他那點微末的靈能,每次使用靈術都是巨大消耗,又跑了這麽長一截路,加上驚吓,體力透支了。喘過這陣氣就好,暫時不必管他。”
“夏侯啓已經在來的路上,等他們到了,把他抓回去慢慢審問。”
曹熠輝會親自出手的,只有實力強悍的對手。一個四百米沖刺就累得氣喘呼呼的老頭,他才不會放下身段,親自用手铐铐他。
“特處局把人帶走了,天一盟找誰問話?”鐘閱川顯然不同意這樣的安排,“現在就審。”
曹熠輝不能比他知道的多。
人,他可以交給特處局,那得是在他問完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後。
他走到黃冬先身邊,揚着下颌,居高臨下睥睨對方:“說吧,困魂陣誰教你的?”
黃冬先氣還沒緩過來,弓着身體,擡起眼惡狠狠瞪向他:“鐘家二少?沒想到,你居然也會靈能。”
鐘閱川擡起一只腳,踩在掉落的石堆上,微俯下身,氣勢淩人嗤笑說:“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誰教你的困魂陣,老實交代。”
黃冬先不說話,死死瞪着他,眼神滿是惡毒。
“不說?我們倆也認識好幾年了,你應該清楚我的脾氣。”
特處局有嚴格的規章制度,審問犯人不能打不能罵,更不能刑訊逼供。
天一盟雖然也秉着人道主義精神,沒那麽多死板的條條框框。
“黃總。”
徐臨不知道鐘閱川接下來要做什麽,但他要是用武力拷問,太不人道。
而且在警察面前毆打犯罪嫌疑人,警察也是應該管的。
為了盡量避免使用暴力手段,他也加入勸說:“即便你不說,我們也能從別的地方查到。老實坦白,還能從寬處理。”
他嘴角微揚,笑容中帶着一點溫和的威脅:“特處局可不是普通的執法機構。”
不能打不能罵,但是可以吓。審問就是一場心理戰。
徐臨剛開個了頭,黃冬先卻似如見了鬼:“你,你……”
他眼神中的惡毒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目恐懼和倉惶。身體也忍不住抖縮,手腳無力地顫動。
徐臨:“……”
他剛才的表情有那麽恐怖嗎?把人吓成這樣?
還是說……
黃冬先瑟瑟抖抖,一副吓破膽的模樣,徐臨真怕他這個年紀忽然吓出個好歹,急忙換了語氣,帶着歉意:“剛才我開槍,只是想打你頭上的鐵花架。威力沒控制好是我的失誤。讓你受到驚吓,我很抱歉。”
聽到徐臨的話,黃冬先表情明顯愣了一下。
過了一兩秒,他似乎想通了什麽關竅,驚恐神色迅速褪去。一場大驚,反而助他順過了氣,人不喘了,臉上竟然揚起了精明狡詐的笑容。
“鐘家二少。”他獰笑,“你想知道?好,我告訴你。全部告訴你。”
黃冬先突然不正常的驚恐,又突然神閑氣定,端起了成功人士高人一等的姿态。
鐘閱川不會真認為,黃冬先因為誤會徐臨要殺他而害怕,又因為誤會解除而安心。
他冷眼審視對方片刻:“你說。”
不管有什麽花招,先聽聽再說。
“我在半年前,檢查出了不治之症。找了全國最好的醫生,都說無法治療,只剩一兩年壽命。在萬般絕望的時候,一個人忽然出現在我面前。他告訴我,只要按照他說的做,我就能得救。”
鐘閱川:“靈術師?困魂陣?”
“哈哈,”黃冬先陰笑,“鐘二少猜的不錯。那位大人從天而降,告訴了我許多。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這世間,居然有靈能這麽神奇的存在。那些神話故事裏的仙人和法術,都是真的。”
“那位大人給我開了靈竅,教我畫靈陣。我用他教的靈術,找了幾個年輕人來當藥引,疾病果然痊愈。不僅如此,我還重回年輕。”
“你用邪法吸取年輕女子魂體中的生命靈能,是可以治病變年輕。但這只是一時的表面現象,用不了多久,你就會遭到法術反噬。”
鐘閱川不屑看了他一眼,“你以為,魂體随便誰都能用,不需要代價?那人沒告訴你這些?他故意隐瞞,說明他另有目的,只是想利用你。”
“你剛才說,他給你開了靈竅?你是因為這個才有了靈能?”
鐘閱川從未聽說過什麽開靈竅:“怎麽開的?展開說說。”
“哈哈哈,”黃冬先大笑,“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那位大人說的太對了。”
“什麽?”
“你們這些除靈師,真把民衆當傻瓜,打算一直欺瞞下去?鐘二少,時代不同了,現在的人可沒以前那麽好騙,你們想隐瞞的真相,一定會被世人知曉。”
鐘閱川立刻察覺不對勁,黃冬川什麽意思?
“靈能,多美好的東西。”黃冬先一臉憧憬和向往,“可以突破人類自身的極限,獲得呼風喚雨的神力,甚至不老不死,永生不滅。這是人類最究極的進化!這種自身進化,是任何外部科技都無法超越的奇跡!”
“鐘二少,這種究極的進化神力,憑什麽,只能被你們這些少數人掌控?!”
“你們編造謊言,欺瞞世間,将本該人人都能使用的靈能控制在自己手上,阻斷人類進化的路途,你們!你們是整個人類世界的罪人!”
莫名其妙被扣了這麽大一頂帽子,不僅鐘閱川,連抱臂在一旁安靜聆聽的曹熠輝都瞬間怔愣。
黃冬先越說越氣憤:“你們隐瞞靈能的存在,不允許普通民衆了解它使用它,利用靈能進化自身。可你們自己,卻利用這種神力,獲取地位,財富,權利,資源,暗中掌控着世界。你們是世界的掠奪者,□□者!”
“你們隐瞞了這個秘密幾千年,控制了世界幾千年。可是真相不會一直隐沒于黑暗中,總有一天,民衆會得知靈能的存在!你們的謊言一定會被戳破!”
“我還以為你義正詞嚴的要說什麽,”鐘閱川不屑說,“你搞錯了兩件事,第一,靈能并非人人能使用。這個不叫進化,叫突變。第二,我們不将靈能的真相告知,那是為你們好。”
“為我們好?”黃冬先冷笑,“這種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們還打算說多少年?你們為什麽不敢告訴大衆?怕引起民衆恐慌?怕信仰崩塌,怕物理法則失效,怕社會秩序混亂?”
“恐怕不是吧。你們怕的,是別人也完成進化。當民衆也擁有靈能之後,你們的權利會被削弱,地位也會受到威脅。”
“鐘二少,”黃冬先語氣裏滿是羨慕,又充滿嘲諷意味,“當人上人的滋味很好吧?如果不是因為獨占了靈能,你家能累積這麽多的財富,占據這麽超凡的地位?”
黃冬先想到了自己。
他出身貧困,白手起家,靠着自己辛苦打拼幾十年,終于獲得今日的成就。他是業界大佬,商界的人見了他,都得給幾分面子,恭敬叫一聲黃總。
除了鐘閱川。
他比鐘閱川年長幾十歲,地位卻是反過來,在這個二十幾歲的豪門公子面前,他得低聲下氣。
因為鐘家勢力大。大到遠超常人想象。
他永遠記得第一次見鐘閱川時的情況。
那一年,他的公司在業界排行第一,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可不知為何,忽然受到了阻力。全方位的阻力,除了業界的競争,還有來自業界之外,更上一層的阻礙。
公司處處受到掣肘,業務完全開展不下去,要不了多久,資金鏈就會斷裂。他到處跑關系,終于打聽到,想消除阻礙,只能找鐘家。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耗費大量時間,精力和尊嚴,人情,好不容易才搭上鐘家這條線。
為了表示感謝,他請了一桌酒宴。鐘家這個潛在水下的巨大商業帝國,派來的代表,就是鐘閱川這個“鐘家二公子”,一個他此前從未聽過姓名的毛頭小子。
鐘閱川剛大學畢業,工作居然不是進入哪家大企業,而是進入國家安防系統,去當了一個特別調查官。
席間,那些和黃冬先同等級的商業大佬,都對他恭恭敬敬。對于一個豪門公子當警察,他們不但不奇怪,反而有人篤信地恭維:“熬幾年資歷,過幾年就是副局,再然後,就是副部了。”
黃冬先就是在那時,窺探到了一點那張關系網的真實樣貌。
此後幾年,黃冬先不遺餘力地讨好鐘閱川,可鐘閱川看不上他。這個眼高于頂的豪門公子,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誰都看不上。
他幾乎是捏着鼻子和他打交道。
為了生意,沒辦法。鐘二少不能得罪,鐘家不能得罪。
只不過,心中到底是不忿的。
鐘閱川可以這般目中無人,不過是受了祖輩蔭萌,命好會投胎罷了。
後來聽說他辭去了調查官職務,不知又在做什麽。反正沒一點實績,卻還是在上流社會中翻雲覆雨。
今天他才知道,鐘閱川會靈能。鐘家數代的積累,鐘家的超凡地位,靠的并非自身的努力,而是究極進化的神跡。
這對普通人何其不公!
如果他早一點知道靈能,也能使用通天徹地的靈術,怎麽會,怎麽會在個一無是處的纨绔面前卑躬屈膝。
鐘家,哼,鐘家。
鐘家勢力如此龐大,可黃冬先記得很清楚,當年有人恭維鐘閱川的時候,說的是“副局”“副部”。
他的升職道路已經內定好,級別如此之高。縱然如此,還有一個正級壓在他頭上。
鐘閱川這樣的背景都只能做副職,那個內定的正級,又該是何等家族權勢?
黃東先依稀猜到了一點端倪,不敢深入細想。
“鐘二少,你們阻止人類進化,不允許民衆接觸靈能,自己卻肆無忌憚地使用。你說困魂陣是邪術,那麽請問,它邪在哪兒?”
鐘閱川斜眼:“禁锢生魂,傷天害理。你殺了好幾個無辜女性,你難道不知道,殺人犯法。”
“沒錯,困魂陣,回春術,在你們口中,都是喪盡天良的邪術。可這些邪術,”黃冬先冷聲笑問,“不都是你們這些靈術師自己造出來的嗎?”
“怎麽,難道還能是我們這些沒有進化過,不知道靈能的人造出來的?你們靈術師,創造出來的東西,用的材料,可都是我們這樣的凡人。就這,你還敢說,你們是為了我們好?”
“你說那幾個女的無辜?這幾個無辜女人,可是滿心算計,打着我的錢的主意。無辜的人,會想方設法巴結一個老頭子,争搶着給老頭子當情婦?”
“她們口口聲聲說着愛,心中想的,是如何套取我的錢。她們都是不折不扣的騙子。鐘二少,你說她們無辜,我說她們不無辜。她們是好人壞人,究竟該誰來界定?”
黃冬先頓了頓,繼續說:“人們常說,天理人情,事情自有公論。可這事情,得敞開了,讓大家都知道前因後果,再來評理。可你們呢?”
“好的壞的,都由你們說了算。這世間的規則,都由你們定。你們隐瞞靈能的存在,自己卻肆意使用。你們說邪術傷天害理不能用,又保存着許多有違天理的邪術。
“我知道,你們把有生命的物種稱作靈,作惡的,稱為兇靈。你們自稱除靈師,除的,究竟是惡,還是和自己不同道的人?”
“同為擁有靈能的人,你們是合法的除靈師,別人卻成了違規的靈術師。所有規則和善惡,都是你們這幫人自己定的。你們隐瞞真相,欺騙世人,為自己謀求權勢,這難道不是一種惡?這種惡,又有誰來除?”
“鐘二少,你是個除靈師,可以随意使用靈術。可我怎麽知道,你沒使用過那些邪術?沒用好的靈術做過壞事?你使用靈術胡作非為,誰能來監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