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K姐仍處于震驚之中, 順着徐臨的話呆板答:“……不,當然不會。”
徐臨繼續說:“我相信你說的話,作為老板,和手底下的員工除了工作以外沒有過多的往來, 對她們的私事大多不知情。但我也相信, 你對她們有同情, 有憐憫, 出了事, 你的心還是偏向她們那一邊。”
“聽到彭燕死的時候, 你明顯是動容的。你也不忍心看到, 芳華正好的女性在無人知道的角落死去,而兇手逍遙法外,對吧?”
他一邊說, 一邊拿出手機翻找相冊:“彭燕的死狀很凄慘。兇手狡猾又狠辣,她被害接近一個月,警方才發現她的屍體,以至于我們發現她的時候, 她的屍體已經腐爛。你要看看嗎?”
“屍體腐爛嚴重, 慘不忍睹,甚至可說恐怖, 我勸你有個心理準備。”
K姐臉色瞬間煞白:“不, 不用了……”
徐臨翻找相片的動作未停:“和彭燕一同遇害的,還有幾位年輕女性。我方才說過,因為技術原因,暫時無法接觸她們的屍體, 沒辦法從她們身上找到确認身份的物證。為了确定死者身份, 只能請你協助, 幫忙辨認。”
“當然,她們也和彭燕一樣,屍體腐壞,看着有些吓人。”
K姐連忙搖頭:“我,我……”
不敢看。
徐臨沒有再步步緊逼:“如果不敢看現場照片,那等我們的技術人員經過技術複原後,将她們生前,相貌完好時的模樣發給你,你幫忙确認一下,她們是否也曾是你公司的員工。”
将照片的話題略過,他又接着道:“目前已有好幾名女性遇害,可這并未結束。如果不能盡快将兇手繩之以法,還會有無辜之人遇害。誰能說得準,這樣恐怖的禍事不會降臨到自己頭上?所以,K姐,你能不能協助警方,幫我們盡快找出兇手?”
徐臨氣質溫潤,說話也輕言細語,然而微帶笑容的臉被燈光投下的陰影遮了一些,給人極強的壓迫感,瞬間讓人想到一個詞:惡魔的低語。
他的話聽上去像在曉之以情,卻更似如一場溫柔又冷酷的審訊。
K姐瞬間滲出幾滴冷汗。她雙手捂了一把臉,過了片刻,深深吐出一口氣:“警察同志,你不用再吓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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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時常和司法系統打交道,早有一套應付他們的辦法。徐臨這樣的警察,她卻是第一次遇到。
“……你不用再吓唬我,”她低聲重複,“但你确實說服了我。”
她和彭燕相識一場,交情雖不深,但做不到對她的死無動于衷。還有另外幾個慘死的女孩,無論是不是她屬下的員工,同在一個圈子,應該都認識。
她也希望,警察能抓住兇手。正如眼前之人所說,若放任不管,極有可能,還有下一個,下下一個受害者出現。
誰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
蔡靜大喜:“這麽說,你願意……”
“你們想要我提供大客戶名單,因為警方懷疑……嫌疑人和他們有關,是他們當中的某一個……我贊同你們的猜想,”K姐語速極慢,聲音微有些發顫,“以他們的地位和財富,殺個人,确實很容易。”
“但我不能……把客戶名單……把他們的身份信息提供給警方。”
蔡靜皺眉:“你……”
K姐又深吸了幾口氣,在內心做出掙紮的決定之後,心緒平複了些:“我不能把他們的信息提供給警方。他們都是身份地位極高的人,甚至高到你們不敢想象。”
她并不清楚眼前幾位警察的特殊身份,誤将她們當做尋常一線刑警:“就算告訴你們,我覺得,你們不敢抓……抓不了。”
“我就明說了吧,我不信任你們警察。我們這一行當,将客戶信息透露給警方乃是最大的禁忌。要是被人知道,消息是從我這裏走漏的,我一定會遭到所有人的報複——無論他是不是殺害彭燕的兇手。”
“在這一行混不下去都是小事,很可能,過幾天就人間蒸發,屍體都找不到。”
蔡靜:“這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替你保密。如果擔心自身安全,還可以申請特殊保護。我們可以百分之百承諾,保證你毫發無傷。”
“我當然相信,在案件偵破期間,警察能保護我的人身安全,”K姐語含嘲諷,“那案件偵破之後呢?你們還能繼續保護我多久?一年?五年?十年?我之前看過一則新聞,有人同人結仇,等了二十年時間,才找到機會實行報複。”
“而且,就算你們嚴格保密,你以為他們就不知道了嗎?警察來我會所的事,會所裏這麽多人知道,他們也知道。過幾天,他們被警察找上門,誰猜不到,信息是我透露的?”
“我一旦得罪了人,他們一輩子都不會放過我,等得越久,死的越慘。警方能派人保護我多久?一輩子嗎?有多少證人,線人,在案件偵破之後幾年,被罪犯的親朋好友找上門,遭到他們的報複,那個時候警察又在哪?你們裝聾作啞,難道心裏還不清楚?”
蔡靜:“我們不是……”
“我說過了,信不過警察。只要我還想活命,就絕不會将客戶名單交給你們。但是……”
K姐轉向徐臨,鄭重看向他,“我可以幫你一個忙,讓你自己去确認他們的身份。”
徐臨:“請說。”
“你們來的很湊巧。兩天之後,有個客戶打算辦一場私人宴會,要我為他準備一些服務生和表演的藝人。”
這些“服務生”和“藝人”,自然都是陪酒的外圍。
K姐用一種心照不宣的表情繼續說:“漂亮的女孩,我們公司有不少,漂亮的男孩,剛好缺了一個。你這樣的長相,他們會很喜歡。我可以安排你作為我公司裏的員工進入會場,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
K姐的意思很明顯:她可以幫助徐臨進入會場當卧底,徐臨能在宴會上見到那些來賓,然後自己去查明他們的身份。
這樣,就不算她違背行規,将客戶名單透露給警方。
“當然,你得向我保證,不能暴露警察身份。如果萬一,被人識破,你也絕對不能承認,是我安排你混進去的。”
徐臨同她對視,鄭重承諾:“我保證。”
K姐哂笑:“我不相信警察,但我相信你。”
“不過話說在前頭,哪些人會被邀請參加這場私宴,我并不清楚。賓客裏有沒有那個兇手,我更不知道,這得你們自己去查。”
徐臨:“我知道,謝謝你。”
K姐交代了一些進入會場的細節,計劃定好之後,徐臨轉身告辭:“非常感謝你的幫助。這件事絕不會再有第五個人知曉,請你放心。另外,我違反規定,将案情透露給你的事情,也請你替我保密。彭燕的死,別告訴其他人。”
“這樣的交易可不劃算。”K姐笑了笑,“等到某個合适的時間,警方會朝外界公布彭燕的死,人們早晚會知道,這不是什麽值錢的秘密。按你的說法,兇手打算隐藏她的死亡,如果我說出去,你們不擔心,我還怕被兇手殺人滅口。”
小心機被戳穿,徐臨狡黠揚了揚嘴。
離開辦公室時,曹熠輝遞給K姐一個黃紙折成的三角:“把這個帶在身上。”
“這是什麽?護身符?”K姐微嘲,“這年頭,警察也搞封建迷信,鬼畫桃符?”
“你帶着吧,總歸沒壞處。”蔡靜在一旁搭腔。她很難朝K姐解釋,這是警察對她的保護——曹熠輝做的符咒,能在關鍵時刻救她一命,時效是,一輩子。
三人走過光線暗淡的走廊,下樓離開了會所。
會所周圍人潮湧動,魚龍混雜,走出一段距離後,車道上不時有汽車開過,人行道卻沒多少行人。不用看表也知道,時間已經不早。
蔡靜長長呼了一口氣,由衷豎起大拇指:“小徐同志,你可真行!”
別說她們這樣,并不經常和普通人打交道的特別調查官,就算經驗豐富的刑警,也很難從K姐那樣的“老油條”口中問出有用的情報。
沒想到,徐臨居然把她說服了。
“我正想說,”徐臨略有些局促,“我事先沒同你們商量,未經允許擅自透露案情,這樣的違規操作,是不是要受罰?”
似乎要寫檢讨報告?
“這麽點小事,沒關系,都是為了辦案嘛。”蔡靜毫不在意,随口寬慰,“我們特處局,性質和普通公檢法不一樣,局裏有單獨的規章制度,彈性很大。”
“那個K姐,應該不會把這事随意透露給他人。”
正如她自己所說,警察不怕,她還怕被滅口呢。
“退一萬步,就算她把事情告訴媒體,想要惡意炒作,所知的也僅僅一樁惡性殺人事件,這件事涉及的靈能,困魂陣……和虛世有關的半點,她完全不知曉。”
徐臨給她透露的情況,聽起來完全就是一樁刑事案件。要是她能從中猜到虛世的存在,別人只會認為她神經病人思路廣——腦子大概不正常。
“到時候警方給出一個常規的刑事案件通報,這樁案子沒有可以炒作的點。”
說不定,還會有別的人出手,幫助警方把熱度壓下來。畢竟,最不想事情曝光的,是兇手那一方。
這麽一點違規操作,怎麽想都鬧不出多大的事。
即便鬧出了大事——蔡靜瞄了一樣曹熠輝,領導就在當場,他都沒說什麽,別人還敢有意見?
徐臨這位最強關系戶,後臺老硬了,違反規章制度?規章制度都是領導定的,改改不就好了。反正特處局性質特殊,制度彈性大。
為了獲取情報,透露一點案情,沒什麽大不了——“只可惜,還是沒能獲得客戶名單。”
“K姐有她的顧慮,換位思考一下,我若是他,也絕對不會把行業機密交給警察。”徐臨說,“這件事和她完全無關,她也确實毫不知情,犯不着為了和自己利益沖突的警察,得罪利益一致的一大幫顧客。還都是有錢有權的社會高層。
“這樣幫我們,已是她能盡到的最大情分。這還是看在那些死去女性的面子上。她們的職業不怎麽光彩,人際關系又很複雜,但她是真心對那些女性懷有同情和憐憫,不忍心看到她們不明不白地死去。”
“後天的那場私人宴會……”
徐臨剛打算說:我卧底進去看看,說不定能有重大發現,身旁忽然傳來一聲:“我去。”
徐臨一怔:“什麽?”
曹熠輝語氣一入既往的冷然:“我說,後天晚上的宴會,我去當卧底。”
“別。”
“曹局!冷靜!”
不僅徐臨,連蔡靜都“大逆不道”地匆忙阻止。
二人聲音撞在一起,空氣突然沉默。
曹熠輝出身豪門,天賦極高,生來就是人上人。畢業進入特處局就是領導層,工作幾年根基穩了,上一任局長還沒到退休年齡都得調走給他讓位。
他負責統籌,負責下令,也會親自上陣深入危險的虛世,對付實力強悍的兇靈。
那一身魄力十足的冰冷氣勢,在戰鬥或者審訊方面,都能派上大用場,無論兇靈亦或常人,見了他都恨不得繞道走。
但要和人平等,平靜地正常交流,三個字足以概括所有——不可能。
霸道總裁般的淩人盛氣,開口三句話就能把天聊死。本來別人願意提供情報,也會因為他高傲和冷漠的态度,不願再告訴他。
對于自己的不好相處,曹熠輝一向很有自知之明,調查走訪的工作他極少去做——當然,基層走訪也輪不到領導出馬。
少有的幾次“下凡”,他都只站在一邊一言不發,所有問話全部交給別人。
今晚也不例外。
但僞裝成服務生,去私人宴會上當卧底是個什麽樣的任務?
他臉長得是好看,俊美無俦無可挑剔。可是,有人見過态度比老板還拽的服務生嗎?
只往那一站,氣氛冷得整場宴會都不用開了。
誰能看不出來,這個服務生肯定有問題?!
“曹局,”蔡靜委婉勸說,“這件事交給小徐肯定沒問題,用不着您親自出馬。”
曹熠輝從善如流:“那換個人去,我怕有危險。”
蔡靜驚詫不已:能有什麽危險?!一場私人宴會而已,又不是潛入販/毒集團當卧底。就算面對最窮兇極惡的毒/販,他們是身懷靈能的除靈師,不是普通警察。
徐臨雖為後天覺醒者,卻是靈能評定為S級的戰鬥系,那麽高的靈能數值,比行動科的任何一個調查官都強。
如果遇到危險,他都對付不了,別的同事更不頂用。
蔡靜看着這個“今天不知又犯了什麽病”的領導,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不行。”有膽子果斷否定曹熠輝的,整個特處局只有徐臨,“這件事是我答應下來的。”
不能讓別人察覺出他是警察,不能讓人知道K姐暗中幫了警方——他朝K姐承諾過。
“不能換成別人。我答應下來的事,必須自己去。”
敢用這麽強硬的态度同曹局說話,在徐臨來之前,特處局總局和分局全部加起來幾千號人,找不出一個。
蔡靜再次在心理朝他豎起大拇指,默默退到一邊,等着看曹局如何答複,并在心中祈禱:千萬別殃及魚池。
誰料曹熠輝并未有任何不悅,語氣似乎還比平常溫柔:“那你……小心。我帶人在會場附近支援,情況一有不對,你即刻撤離。”
徐臨微微點了點頭,蔡靜看得目瞪口呆。
什麽?這樣就完了?
向來說一不二的曹局,被人一反駁,意見就變了?
立場這麽不堅定的嗎?
曹熠輝今天又犯了什麽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