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35章
安公公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林子裏,婕妤想給自己的這位得力下屬讨個公道,還讓皇帝給禁了足。
好事成雙,仇人不痛快朝術就高興了,他午食還一連吃下了兩碗飯。
“皇上說是安公公自己不安于室,成天到晚就知道上蹿下跳四處亂跑,這才讓人害了去。不是叫那些亂賊刺客殺了,就是讓那林子裏的畜牲給吃了去。”
“說起來,近日四皇子那兒死了好些人呢。”
“噓,皇家秘事,休要多嘴。”
朝術翹起了嘴角,真是難為皇帝在震怒期間還能給兒子上出這麽個理由還擦屁股。這麽說起來,還得多虧這群刺客送給了皇帝處理人的借口。
可惜随着皇帝一回宮,太子就不得不踏上離開的行程了。
那是一個雨天,烏壓壓的雲吊在天幕,叫人看了就心生煩悶之感,一些細密的雨絲已經飄了下來,打在臉上沾出兩三分涼意。
朝術最恨的便是下雨天,因着從前落下的傷,碰上這種天氣他的膝蓋就會陰陰作痛,跟千百根針紮似的,每每都難捱得緊。
而近兩日都是這種叫人心煩意亂的綿雨天氣,屢屢弄得他疼痛難忍,扛過去一陣後只覺得口裏全是血腥味兒。
如此說來,讓安公公那般輕松死去,倒是便宜對方了。
朝術今日也是強撐着身體的難受,對太子即将遠去而依依惜別,但其實更多時候是看着太子同他的友人作別。
“你擺出這幅依依不舍,扭扭捏捏的姿态作甚,跟個丈夫出去行軍打仗的婦道人家似的。”裴照檐拍了拍他的肩,大大咧咧地開玩笑,着實把朝術狠狠吓了一跳。
他羞惱地瞪了對方一眼,不曉得這位主為何胡話如此之多,成日裏就愛講這些亂七八糟的。
竟是還歪打正着猜中了他的隐秘心思……
他為了不讓對方看出異常來,只能做出那被欺辱的憤懑委屈:“雖說奴才只是個閹人,也算……也算半個男人,斷不能被公子如此污蔑欺辱!”
似是被他這番話給鎮住了,裴照檐讪讪道:“我,我只是同你玩鬧一下,并非真那麽想。”
小打小鬧理應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才是,卻不想蕭謙行一眼就見到他們在那打情罵俏你侬我侬,眼睛彎着,裏頭卻沒有半點笑意。
“此番孤出去,四郎也不要忘了課業之事。孔太傅的話要好生聽着,你這個太子伴讀是叫孤最操心的,等孤回來,自然不會忘了檢查四郎的學習進度如何了。”
這話一出,裴照檐直接面色大變,一臉的苦相。
哪怕蕭謙行的車馬走出去老遠,都能聽見他的哀嚎聲:“殿下,您就饒了我吧。”
還有一衆人的哄笑聲。
想必敲打裴照檐這麽一回,也該收斂些去讀那些他不愛讀的聖人之言、之乎者也吧!
……
朝術回去的時候還能有幸坐上太子的車辇,這本該是于理不合的。
不過太子殿下身邊的人都不覺得有甚不對勁,李明覺更是直言不諱:“這是殿下給予你的恩賜,可不要忘了殿下對你的好。”
“自然。”
太子不在,自然可以避免出醜,不用把那般沒見識的小家子氣外露,他這才多了點心思打量着車辇內部的裝潢。
車內空間極大,格局也是精心布置,中間橫陳着一張文雅秀麗的長形桌案,上邊兒繪了黑漆,還有精美的镂雕。桌上擺放着筆墨紙硯,車廂兩旁還有暗格,随手可以從中抽拿出幾本書。
桌案兩旁還有兩張坐墊,覆以珍貴的皮毛。後面是一方小榻,太子之前就愛輕輕靠在榻上,單手支着腦袋,懶洋洋地看書。
袅袅白煙從瑞腦金獸爐中輕輕撩着,熏得朝術有些坐立不安。
不知是被富貴迷了眼,還是透過這堆金疊玉的表象瞧見了本質而心煩意亂。
奢靡華貴再怎樣晃人心神,看久了也會膩味。
朝術便掀開了窗紗簾子,去瞧來時的永安街,似乎和去那一趟秋獵之前沒什麽變化。
皇帝遇刺這件事同天底下的老百姓沒有任何關系,就算是頂頭那個位置上換了人,他們也依舊照常生活。
麻木乖順,卻又是明亮朝氣的活着,矛盾的特質奇跡般雜糅。
朝術漫不經意地想着,他曾經也是其中的一員。
沒有太子在一旁,朝術幹什麽都提不起精神來。
這一看就對那些街上的小吃入了神,可惜吃不着,只能幹瞧着垂涎三尺。
眼不見為淨,他剛要将輕紗放下,卻又對上了那完全不想看見的人臉上那陰鸷的眼神。
正是許久不曾露面的四皇子蕭子宴。
關乎男性尊嚴的地兒受了無法挽回的傷,給這位皇子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
四皇子面色陰沉,神情比起來時的倨傲神氣,可以算得上是灰冷慘淡,臉頰還有些凹陷,豔麗的眼尾微微耷拉,瞧上去有種異常的疲憊。
然而朝術對上他的目光時,竟發現這人對着自己咧開嘴笑了。
笑容陰冷可怖,仿佛是被不幹不淨的東西莫名纏上了,叫他生出幾分作嘔驚恐之感。
朝術手一顫,就把那紗簾給放下了。
好半天,他被吓得生寒的手腳才逐漸回暖。
盡管四皇子對自己陰陰笑過之後也無事發生,甚至回去後朝術的日子似乎就歸于平靜了,但他就是惶惶不安,頭上就像是掉了一柄随時會斬下來的劍,叫他日夜無法安寝。
朝術這樣的狀态是極不好的,哪怕是東宮的主人太子不在,他也不可懈怠。
伴讀那兒的端茶倒水還是由他負責,日複一日不可落下。
今兒個頭頂的天還算明朗,豔陽照出模糊而朦胧的光暈,鳥雀舒适地站在那樹上的枝丫彈跳、蹦跶。
朝術的心情可不會跟着歪頭明豔的天氣而一同變好,他今日起晚了,不但被教導茶藝的姑姑訓斥,還又被李明覺拉去訓話。
不過又是些老生常談,叫他認清自己的身份,萬萬不可恃寵而驕,對裴公子大不敬。
朝術小臉垮下,分明就是那裴照檐先對自己出言不遜。
也不知道那莽夫是中了什麽邪,近日就愛來尋他的晦氣,每每都惹得他肝火大動,連尊卑都不顧了都要跟他還嘴。
十足十地表演了個牙尖嘴利。
現下被教訓了,才慢慢冷靜下來。
他跟一個公子哥置什麽氣,真是被太子養久了就變得嬌慣起來了麽,分明從前比這更讓人惱恨的折辱都受過了,怎如今這回忍不下來?
朝術也能心平靜和了,任由裴照檐使出千方百計逗他都巋然不動,跟個木頭人似的。
年輕的公子哥還藏不住自己的心思,撇了撇嘴的同時又去問自己平日裏的死對頭:
“一個人突然對你愛答不理,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