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太子突然出現在這,是朝術沒想到的,他還把自己又救了下來。
不過對方應該是把他認了出來,認出了如今裝作女子打扮、塗脂抹粉的自己,也不知殿下看了會不會認為奇怪。
朝術心中惴惴,用可憐心虛的目光去看太子。
場面還在僵持着,蕭謙行臉上的笑意竟又提了幾分,像是從未生出了惱怒這根神經似的,語氣也是溫溫和和的:“張指揮使可是不信孤?”
“他不過是生性膽小,又一門心思想為孤找太醫,這才做出了那些讓人誤會的事。”
張箋停頓了片刻,緩緩收回了手中的刀,朝着蕭謙行拱手彎腰行禮:“微臣參見太子殿下,請殿下恕微臣方才無禮。以殿下的品性擔保,微臣自是無有不應。”
“不過,還望殿下還是管教好宮中的人,萬萬不可出現今日叫人誤會的事,讓微臣難做。”
太子眼中的笑意不達眼底,一虎一狼對上彼此的目光,都覺得兇悍危險。
“孤知曉了,此事煩擾張指揮使,倒是給指揮使的公務添了麻煩。孤回頭會好、好、管、教宮中之人,就不勞指揮使操心了。”
皇帝的鷹犬竟和太子殿下争鋒相對,在一旁瞧着的朝術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誰讓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呢。
回去路上,他更是跟個鹌鹑似的縮着,盡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的目光若有似無落在他身上,朝術心裏清楚,肯定是在琢磨着他打扮成這樣是背着對方幹了什麽壞事。
是以回了營帳,他就垂眸老老實實把所有事都交代出來,争取來個從寬處理。
不過出乎朝術的意料,太子半天都沒說一句話,凝視着他的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麽。
溫涼的手指落在了他的下巴上,朝術被迫高高揚着臉,那雙烏黑似墨的眼珠子裏倒映出太子的身影,他磕磕絆絆地說:“殿、殿下……”
尖軟的下巴抵在蕭謙行的虎口上,過于粗糙的繭磨得他有點兒疼,他的臉被捏着左右轉了下。
“這幅打扮倒是新巧,是誰幫你上的紅妝?”
“是、是奴才自己。”分明方才在外邊被無數人打量時都不覺得有什麽,此刻被太子一直盯着看,倒讓他臉熱起來。
太子這一刻就像是慵懶的大貓,棕褐色的眼珠仿佛挂了蜜的刀鋒,盯得朝術心慌意亂。
他下巴也被捏得有些痛,但是完全不敢反抗。
好半天,太子才大發慈悲地說:“下去吧,日後沒有孤的允許,不可作女子扮相。”
“是。”
朝術終于折騰完自己的事後,又連忙回了太子殿下身邊伺候。
殿下在跟別人商談要緊的事時也不會避諱着他,常常是他聽見了機密事也無甚關系。
盡管朝術知曉自己對太子殿下一直是忠心耿耿,卻還是不免為着對方的拽他上一條船的蠻橫不講理手段弄得心中惴惴。
分明殿下的氣質如美玉般溫潤,讓人見之就心生好感,被京城中無數貴女趨之若鹜,是奉為神明的存在。
可是現在,朝術望着那些端坐于浮雕開光,月牙扶手太師椅上的白衣公子,打心底裏湧上來一陣畏懼之意。
現如今太子也在同自己的幕僚談此次行刺的事,朝術在旁邊豎着耳朵聽。
這次的刺殺竟然是跟民間的宗教有關。
一旦出現天災人禍,或是到了王朝的緊要關頭,流民匪患、宗教信徒就随之而來,勢必要把握好天賜良機對這個朝代帶來沖擊。
前段日子太子赈災救民于水深火熱之中,卻還是救不了那些将靈魂寄托在虛無缥缈神靈之中的人,跟着那白米教造反的人比比皆是,弄得皇帝是心力交瘁,現如今居然還夥同江湖中人來了這麽一場刺殺,弄得他是又驚又怒。
清繳白米教這些烏合之衆俨然提上了日程,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時候了。
同自己的幕僚商談結束後,蕭謙行就把朝術叫住了。
正仔仔細細收拾着冷茶的小太監目露疑惑,卻立在太子身邊乖乖聽着。
“此次前去清繳那些賊黨是由孤領頭,雖是一群烏合之衆,但都是我大梁朝的子民,必要時刻當以何談為主,解決完應當也是約摸一月有餘了,照顧好自己。”太子這是不打算回宮,于是說出來的話都帶着告別的意味。
朝術慌極了,仿佛身上的主心骨都叫上抽走,竟是不顧尊貴般地拔高了聲音:“殿下不帶着奴才一起嗎?”
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剛才幹了怎樣的蠢事,他冷汗直下:“還請殿下饒恕奴才的失禮,奴才只是一時間關心則亂,這才慌了神。”
所幸蕭謙行不是那些會揪着下屬一點失态不放來證明自己地位的主子,擺擺手:“無礙。”
“孤這次去可不是享福的,說不準還會遇上危險,九死一生。若是帶上你這麽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太監,究竟是去享福的,還是去平叛的。”
朝術叫他說得羞愧難當,吶吶着說:“奴才在危急關頭還是能為殿下擋那些明槍暗箭,況且殿下乃真龍之子,上天必然會護佑殿下的,豈能叫那些邪祟小人給害了。殿下若是出了事,奴才更是無顏茍活。”
可惜太子這一回是鐵了心地不打算帶他,“少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孤就是為了不把你這條命搭上,也會安安穩穩回來的。”
朝術失魂落魄地離開。
一出營帳,在宮人們的營帳所突然傳來吵吵嚷嚷的響聲,朝術本以為是先前的刺客之事還未落下帷幕,結果去一探究竟之時才發現并非如此。
居然是一位聲音尖細的太監在對着那些頭戴烏紗帽的官員冷嘲熱諷。
“這位大人倒是叫咱家不好做了,不知現如今整個獵場都在戒嚴麽,大人倒是膽大包天,不将聖上、不将皇室放在眼裏,在此時此刻竟還把外人領入獵場。”
“總管教訓的是,不過他們都是家奴,知根兒知底,絕對不會跟亂臣賊子有牽扯。”
被訓斥的官員不但不敢表現出半分的惱怒,反而唯唯諾諾,卑躬屈膝。
朝術心裏訝異,擡眼一看,發現這對着官員吆三喝五的太監不正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德公公麽,對方執掌着東廠,拿捏着不少人的生死,哪怕是朝中的某些官宦都得對他低聲下氣、伏低做小。
朝術之前便覺德公公不簡單,現在更是無比羨豔對方手中的權勢,哪怕這些權力或許是憑借着皇權至上而來,但這不就意味着也能掌握到自己手上嗎,更甚至說,他還能利用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力鉗制帝王也說不定呢。
那被訓斥的官員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在德公公走後啐了一口:“不過閹人一個,擺的什麽譜!”
朝術心中譏笑,都說讀書人最有骨氣,可這位倒是半點也無,也就只敢在背後說人壞話,在別人面前挺不起腰杆子,不見一點君子氣度。
他心中悵惘,只怕這事兒說與德公公聽,他也不會在意,不過是給人平添堵罷了。
對方現今正如日高升,讨好他的人無數,他這時候不論做什麽都是錦上添花,對方哪裏能把自己一個小小的太監放在眼裏。
只有雪中送炭,才能獲得別人最大的感激和信任。
朝術眼睛滴溜溜地轉着,滿肚子壞水兒又開始活泛,只是現如今沒什麽好機會,還得把那些心思給藏起來,靜候時機。
如此平靜地度過了一兩日,皇帝下旨要班師回朝了。
太子要離開去平定叛亂确實算得上壞消息,但在那以前,有一個好消息倒是先讓朝術喜笑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