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飛機上。
蘇驚鵲坐在窗邊看着外邊一團團棉花糖似的雲層發呆,神色是凝重的。
她早料到這麽一天。
蘇家原本就是沖着黎家財産來的,他們安分了大半年這會兒趁着蘇寒要畢業的機會終于忍不住開始試探。但也挺搞笑的,就蘇寒那蠢貨蘇家人竟然打着把黎家財産交給他的想法。
蘇家人蠢歸蠢但蘇驚鵲下意識在想,這會不會又是董事會裏那個內鬼下的套?
她要真放蘇寒進公司了不就又給董事會裏的那些老狐貍提供了現成的把柄,說她以權謀私又有借口把她給開了。蘇驚鵲現在才在公司站穩腳跟,翅膀還不夠硬,沒到能和董事會硬抗的階段。
如果不是奶奶還在,蘇驚鵲早把蘇丘從蒙鵲趕出去,連帶着他的人也連根拔起再一點點吞噬蘇家公司,哪兒有這麽多事兒?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能給蘇丘在公司鬧事的機會,不能讓蘇家一家又去奶奶面前哭。那麽最後只能還是讓蘇寒進公司但不是進黎氏總部,而是去蒙鵲那邊反正蒙鵲那邊蘇丘的人也不少也不差蘇寒這一個以後連根拔起也方便些。
而把蘇寒放進去的也不能是蘇驚鵲而是蘇家人在黎氏認識的那位董事。
很煩躁。
有種莫名的無力感就像是十五歲離家
出走的那一年在夜晚的街邊看路上車來車往的感覺。
明明現在自己早已長大,早已不是十五歲時的自己。蘇家也壓根不足為懼,只是需要一點點時間……可蘇驚鵲依然覺得無力。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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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驚鵲揉揉眉心,困倦地思索着對策,又幹脆拿出紙筆,畫起思維導圖,密密麻麻寫了幾頁紙,再擡頭時,飛機已經在播報降落提示了。
蘇驚鵲收起紙筆,眯了會兒。
下飛機,蘇驚鵲一打開手機,眉頭倏地皺緊。
未接來電的顯示上,黎幽的班主任接連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
蘇驚鵲心裏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立馬撥回去,那邊很快接通:“喂?蘇小姐嗎?”
“嗯,何老師,我剛下飛機,幽幽那邊怎麽了嗎?”蘇驚鵲語速很快。
“蘇小姐您別急,幽幽那兒沒什麽事兒,她正上課呢。只是剛剛有一位先生,說是您的父親,要來見幽幽,帶幽幽出去吃飯。這我哪兒能答應啊?我暫時讓保安将他攔在門衛室裏,想問問蘇小姐您……”
蘇驚鵲眼中戾氣聚集。
蘇戎歡在她這兒讨不了好,竟然直接去找黎幽了!
“我馬上來學校。”蘇驚鵲呵口氣,聲音很沉。
挂斷電話,她直接給黎幽的那幾位保镖發了消息。黎先生給黎幽配的五名保镖,現在兩人跟着蘇驚鵲,三人跟着黎幽,不過都隔了些距離,沒那麽張揚。黎幽上學時,他們都在校外等着的。
短信才發出去,蘇驚鵲又收到一通電話,何老師的聲音一下變得焦急:“蘇小姐,剛才安保沒有注意,那位先生直接來教學樓這邊敲了我們班的門……我現在把他請到辦公室裏……”
電話後面,蘇驚鵲還隐約聽見蘇戎歡憤怒的聲音:“我是黎幽她外公,來學校看看他怎麽了?”
外公你媽,煞|筆。蘇驚鵲在心裏罵了一句。
班主任轉頭去安撫他:“蘇先生,幽幽現在正在上課,離高考只剩三十多天了,您別打擾到她,有什麽課後再說,您就坐這兒等等吧。”
蘇驚鵲煩躁地揉着眉心。
她再看一眼手機,蘇丘一家人沒一個聯系她。他們比蘇戎歡聰明點兒,知道不能和蘇驚鵲硬來不然撕破臉兩邊都不好看。至于蘇戎歡和蘇驚鵲,兩個人早早地就撕破了臉,派他來鬧也沒關系。
機場離海城中學有一段距離,司機開得再怎麽快,蘇驚鵲趕到時,也已經是一小時以後了。
但保镖早早地趕到了學校裏,硬是把蘇戎歡控制在辦公室裏邊,除了最開始他敲那一下門,倒也沒再讓他去打擾到黎幽。蘇驚鵲怕他歇斯底裏,喊出什麽難聽的話,影響到黎幽上課,也就暫時沒讓保镖将他拖出去,只攔住他。
這時黎幽她們仍然在上課,班主任在走廊上踱步,遠遠看見蘇驚鵲,就朝她招了招手。
“辛苦何老師了,接下來我去處理。”蘇驚鵲嘆口氣,在走廊上,都能聽見蘇戎歡罵罵咧咧的聲音。她往教室裏看了眼,這節課是自習,黎幽原本埋頭認真地寫着作業,卻在蘇驚鵲看過去的那一瞬,若有所感似的朝她望過來。
目光相對。
黎幽立刻起身,快步朝她走來。
蘇驚鵲腳步倏地頓住,咬着舌尖,心底驀地顫了顫。
“蘇姐姐……!”黎幽走出教室之後,幾乎是奔進她懷裏的,因為教學樓過于安靜的原因,她的聲音也壓得很低,“我……”
蘇驚鵲攬住她的肩膀,擡手揉她的腦袋,輕聲道:“沒關系的,我去處理。”
班主任離她們有些遠,蘇驚鵲聲音微微往下沉,忽然自嘲地輕笑:“對不起啊,黎幽幽。”她覺得挺難受的,她再怎麽厭惡蘇戎歡,也不能改變蘇戎歡是她爸的事實。
蘇戎歡是因為她,才來學校找黎幽的。
黎幽注意到蘇驚鵲情緒變化,忽的握緊她的手:“鵲鵲……”
蘇驚鵲微怔,感受到黎幽手上的暖意,握緊了。
“蘇姐姐……”讓蘇驚鵲完全沒預料到的是,黎幽接下來說的話,黎幽擡頭看她,神色無比認真,她說,“我去面對他,可能會好一些。”
說到代指蘇戎歡的“他”字時,黎幽語氣很淡,神色也是,與平時毫不相同的認真凝重。
這樣的神色,蘇驚鵲只在黎幽認真和她聊黎氏歸屬的那晚,在她臉上看到過。
過分老成,都不像平日裏那個小朋友。
“不行。”蘇驚鵲下意識要拒絕,對上黎幽那雙澄澈的眸子,聲音卻下意識弱了下去。黎幽微微仰頭看她,臉上老成鎮定的神色一點點消失,她咬着唇,目光變得倔強。
又變得像是小朋友。
黎幽去面對蘇戎歡,的确比蘇驚鵲去合适。蘇戎歡那窩裏橫的狗脾氣,敢對着蘇驚鵲撒潑,卻不敢對黎幽撒潑。
蘇驚鵲見過黎幽對黎家人生氣的模樣,小家夥板着臉的樣子的确很吓人,能起到震懾的作用。
但蘇驚鵲不想讓黎幽面對蘇家人。
總覺得,這是她自己的責任。
可是,黎幽剛才說,讓自己去面對蘇戎歡時,語氣也是認真與她商議的。黎幽是站在成年人的角度,認真思考後,對她提出這個合理且有用的建議的。
卻被她一下否決了。
蘇驚鵲心好像被紮了一下。
惶惶的。
沉默幾秒,黎幽突然靠近了蘇驚鵲一些,抱着她的手臂,輕輕問:“蘇姐姐,蘇家對你來說……什麽都不算?”
這話是蘇驚鵲和黎幽說過的。
黎幽問出口時,卻有一點點怕,也有一點點不确定。
“是。”蘇驚鵲沒有一絲猶豫地點了頭,眸色深沉一瞬,“他們什麽都不算。”
“那我就不怕了。”黎幽臉上那點兒懼意徹底消失,眼中露出笑意,她搖了搖蘇驚鵲的手臂,“蘇姐姐,我們一起去吧。”
這時,陽光落在黎幽漆黑的瞳孔中,閃爍着,澄澈深邃的瞳孔深處,有什麽一直被壓抑着的情緒驟然爆發。是蘇驚鵲很少在黎幽身上見到過的,由內而外的自信感。
今天蘇戎歡突然來找黎幽,雖然蘇驚鵲還什麽都沒說,但黎幽自己能猜到一些原因。
在蘇驚鵲趕到學校之前,黎幽的确是怕的,還很慌。她不知道自己一個人,應該怎樣面對蘇戎歡,不知道該怎麽做,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
但現在蘇驚鵲來了,有了蘇驚鵲的這句話,黎幽就什麽也不怕了。
黎幽看得出蘇驚鵲在慌亂,在猶豫,在害怕。
鵲鵲沒有足夠的勇氣,那她就更該勇敢一點,保護好她的鵲鵲。
“好不好嘛?蘇姐姐?”黎幽一點點彎起眉眼,眸中笑意是甜的,那絲甜味仿佛沿着她們的眸光,浸入蘇驚鵲眼底,連帶着她心裏的那股煩躁無力感,也消了下去。
蘇驚鵲突然就明白,之前的無力感究竟是來源于哪兒了。
因為孤獨。
她以為自己是一個人,一個人面對蘇家,一個人處理公司的那些破事,一個人承受壓力。但不是的,她還有黎幽,她和黎幽才是一體的。
“好。”蘇驚鵲把最終認真點了頭。
她不願意黎幽面對蘇家人,一方面是擔心黎幽被氣着,擔心影響到黎幽學習,擔心黎幽會多想。二則是出于某種愧疚的情緒,她覺得蘇家人是她帶來的禍端,理應由她一人承擔,不該牽扯到黎幽。
可第一,黎幽沒有她想像得那麽脆弱。黎幽是成年人,她有自己的判斷和思考。蘇驚鵲可以關心黎幽、護着黎幽、引導黎幽,卻不能居高臨下地“不放心”黎幽,把黎幽放在一個弱勢者的地位,去俯視她。
她也該信任黎幽,就像黎幽信任她一樣。
第二,蘇家人是她的親戚不錯,可她不論在感情上還是在利益上,都和他們沒一丁點兒關系,她和黎幽才是一夥的。當初她們下決心合作時,就已經将蘇家人帶來的風險考慮進去了。不是蘇驚鵲要不要一人承擔的問題,而是蘇家人惹上來的那一下,就已經把她們二人牽扯進去了,蘇驚鵲壓根不可能避開黎幽。
她和黎幽是一體的。
想明白了,蘇驚鵲渾身一輕,牽着黎幽的手,一同走進辦公室。
蘇戎歡正坐在角落的沙發上,三個保镖圍着他,他也不敢亂動,就擱那兒罵罵咧咧。
“蘇驚鵲,你……”一看到蘇驚鵲的身影,蘇戎歡一肚子火正愁沒地方發洩,順勢就點燃了,整個人都從沙發上跳起來,然而看見蘇驚鵲身後的黎幽,他又立刻蔫下去,捏出個讨好的笑來,“幽幽來了啊……我、我就想請你一塊兒吃頓飯,和蘇寒哥哥他們一起,上回你見過的……”
蘇驚鵲擡眸看他。
這會兒,白熾燈打在蘇驚鵲臉上,蘇戎歡終于看清了她的神色。蘇驚鵲剛出差回來,還沒休息就立馬趕來學校這兒,臉上是帶着一層倦意的,但這層淡淡的倦意映在她臉上,不僅不顯羸弱,反而像是上了霜。
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冽、淡漠。
蘇驚鵲發絲是披散着的,她擡手撩了撩頭發,深紫色發絲從她指尖劃過,一舉一動,都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矜貴感。
蘇戎歡到這時,終于意識到這半年來,蘇驚鵲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改變。
半年前的蘇驚鵲,再怎麽張揚耀眼,也只是個色厲內荏的少女,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但現在,蘇驚鵲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她要不開心,是真能要你命的張揚。
蘇戎歡在電話裏聽着蘇驚鵲的聲音,人就慫了,這會兒看清了真人,一下就更慫,剛才心底那點兒火滅得一點兒不剩。
蘇驚鵲沒有動,只攬着黎幽的肩膀,居高臨下淡淡看着他。
蘇戎歡這時才注意到黎幽的神色,少女神情和蘇驚鵲如出一轍的淡漠,深邃黑瞳中一絲光都沒有,就那麽直直看向他,這種毫無情緒的冰冷的目光,在某種程度上,比蘇驚鵲還要吓人一些。
蘇戎歡表情很僵,之前他就算被蘇驚鵲給拉黑了,他也本能地覺得,蘇驚鵲始終是向着他蘇家的。蘇驚鵲就一個女孩子,孤零零的在外邊,不向着蘇家還能向着哪兒?
至于黎幽,他之前壓根沒把黎幽放眼裏,覺得黎幽就是個沒情商的小孩子,這會兒,他竟然覺得怕。
他隐約感覺有些事情徹底脫離掌控了,但他蠢笨的腦子又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問題,整個人都呆在原地,讷讷地重複剛才的話:“驚鵲,幽幽,我就是來問問……要不要一家人一塊兒吃個飯……”
“不去。”黎幽擡眸,打斷他的話,少女聲音微沉,瞳色是墨一般的黑,深不見底,“我和你不熟,也不想再見到你,我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學習。”
蘇戎歡一時沒反應,旁邊的保镖倒是認真點點頭,給安保公司打電話交代去了。
而一旁,蘇驚鵲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卻
攬緊了黎幽的肩膀,半靠在黎幽身上,牢牢護住黎幽的同時,又有種藉着黎幽的作威作福的感覺……就像是,傍上了總裁的妖豔作精,那股子狐假虎威欺負人的勁兒都快溢出來了。
徹底給蘇戎歡看傻了。
直到被保镖趕出學校,蘇戎歡還是懵的。
再回想今天電話裏,蘇驚鵲和他說的那些混賬話,他怎麽感覺……就像是蘇驚鵲當初不是要嫁給黎先生,而是要和黎幽結婚似的?蘇戎歡徹底傻了。
他在街上呆愣楞逛了許久,反應過來今天自己的目的是什麽,才無能狂怒地對着旁邊樹木猛踹一腳。
……
趕走了蘇戎歡,保安也離開辦公室,裏邊逐漸只剩她和黎幽二人。
蘇驚鵲松口氣,半趴在黎幽肩上,緊緊地與她抱在一起。閉上眼,耳邊只聽到黎幽的呼吸聲。然後是衣物窸窸窣窣的聲音,蘇驚鵲感覺到黎幽往上擡手,輕輕勾住了她的手指。
勾在一起的手指輕輕地晃。
就這樣無聲相擁,站在昏暗的辦公室裏,莫名的,像是靈魂正在緩緩契合。
疲倦的感覺一點點褪去。
蘇驚鵲突然很想很想,就這麽一直抱着黎幽不撒手,外界不論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去管。
直到辦公室門“吱嘎”被推開的聲音響起,蘇驚鵲和黎幽幾乎是同時回過神來,明明只是很正常的擁抱,兩人卻一同往旁邊跳開,像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被抓包一樣。
二人的目光都有些慌,無措地在空中交纏一瞬,又立馬撤開。
進來的是班主任,她在門口怔了一下,顯然是看見她們剛才的擁抱,又被她們驚慌躲開的動作給吓着了,神色帶着明顯的迷惑,眉頭也不自覺皺着。
蘇驚鵲回過神來,臉上的慌亂消失,轉而是客套親和的笑。她拉起黎幽的手臂,朝班主任走去:“……今天實在麻煩何老師了。”
“沒事沒事,做老師應該的。”何老師擺手,目光溫和,體貼地問,“今天幽幽也累了,要不要請半天假,回家休息休息?”
蘇驚鵲手指在黎幽手背上輕輕安撫,無聲詢問,黎幽點了頭。
黎幽回教室收拾書包的時候,蘇驚鵲又和班主任聊了幾句,班主任是真的很關心黎幽的情況,很細致地把黎幽最近在學校的狀态說給蘇驚鵲聽,和蘇驚鵲交流。
過一會兒,黎幽拎着包從教室出來,蘇驚鵲正拿着手機,給蘇丘發消息。
蘇戎歡這邊徹底撕破了臉,蘇丘那兒就得穩着些。
在飛機上那一個多小時,蘇驚鵲已經計劃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
“走吧,幽幽。”見黎幽過來,蘇驚鵲一邊往她身上靠一些,手機也在黎幽視線範圍內,才繼續打字。
【二叔,聽我爸說寒寒想進公司學習?下回我來蒙鵲的時候,和二叔見個面,我們聊一聊。】既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直接拒絕他。
黎幽安靜看着蘇驚鵲打字,睫毛輕輕顫着,思考着輕聲問:“所以今天叔叔他……他來這裏想見我,是因為想讓蘇寒進公司嗎?”
“嗯。”蘇驚鵲點頭,“他打電話給我,被我拒絕了,沒想到他竟然直接來找你了……啧。”煩透了。
蘇驚鵲又一次想對黎幽說對不起,黎幽卻先一步察覺到她的情緒似的,抱着她的手臂,往她肩側靠了靠。黎幽的小腦袋一靠過來,蘇驚鵲的思緒就被打斷一瞬,心裏泛起柔軟。
蘇驚鵲接着道:“我拒絕了蘇戎歡,但我還是準備讓蘇寒進公司,不過是進蒙鵲,讓他和他爸一塊兒混。但這事兒我不會主動同意,而是一直拖下去,拖到蘇丘一家人忍不住,動用自己在董事會裏的關系,把蘇寒給塞進去為止。”
蘇驚鵲講得很簡潔。
黎幽知道公司裏狀況很複雜,但這個時間段,她專心準備高考就好了,以後大學了,畢業了,再來熟悉公司裏的情況也不遲。反正無論如何,蘇驚鵲都會一直、一直站在她身側。
回別墅後,陳阿姨已經準備好餐食等她們了,今晚吃的是跷腳牛肉,她們自己煮。
牛雜和牛骨熬出的湯鍋,再加八角、桂皮、小茴香等十餘種香料,濃湯在鍋裏冒着泡泡,一絲絲香溢出來。一旁擺着片好的牛肉,有蟬翼般厚度大片小片的,也有切成塊狀的,吃多少煮多少。
牛肉一下鍋,肉香就飄散開,是很幸福的味道。
蘇驚鵲邀請陳阿姨和她們一塊兒吃,黎幽對煮牛肉很感興趣,前半程包攬了煮肉的活兒,煮好就夾給蘇驚鵲和陳阿姨。後半程,蘇驚鵲輕打她的手,從她手裏奪過公筷:
“小朋友,好好吃飯,我來煮肉。”
黎幽眨眼,弱弱地拖長調子“哦”一聲,把蘇驚鵲和陳阿姨都給逗笑了。
最後蘇驚鵲和黎幽都吃到微撐。
晚飯吃得很愉快,二人間氣氛一直是輕松的,但這種輕快的氛圍像是籠罩在夜幕上的一層紗。從今天蘇戎歡出現開始,蘇驚鵲和黎幽的情緒,似乎都有些不穩定,但她們誰也沒有察覺,注意力全部被那層紗給蓋住了。
直到深夜,那層朦朦胧胧的輕紗,忽然就破碎了。
淩晨一點,蘇驚鵲沒睡着,煩躁地處理公務時,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很細弱的敲門聲,一聽就知道是黎幽。
“幽幽?”蘇驚鵲立馬起身,快步走過去,推開門,她倏地怔在原地。
黎幽緊緊抱着一個大鯊魚玩偶,春天的睡裙搭在她身上,略顯寬大,更襯得她身姿纖弱,像是……風一吹就會斷掉的小白花兒。黎幽抿着唇,眼眶是紅的,眼裏浸着朦朦胧胧的水珠,蓋住了深邃漂亮的黑瞳。
脆弱得一塌糊塗。
蘇驚鵲大腦還未思考,鼻尖就已經變得酸澀微疼,心髒像被一只大手捏住了似的疼,緊接着一抽一抽。
她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就猛地上前一步,用力将黎幽抱入懷中:“幽幽……”
聲音哽咽。
喉嚨也在疼。
蘇驚鵲上次看見黎幽這麽脆弱的表情,還是在黎先生出意外那晚。當時她也是心疼的,疼得要命,但和現在不一樣。
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黎幽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住進了她的心窩裏。
黎幽的每一絲小小的情緒變化,都在挑動她的心弦。
她能真切地感受到,黎幽現在有多脆弱難過。
走廊上刮來清冷的風,黎幽放開懷中的鯊魚玩偶,雙手緊緊攬住蘇驚鵲的腰,腦袋埋在她肩膀處,沒有哭,身體卻在無聲地輕顫。然後一點點停下來,只感覺得到對方身上的溫度。
“蘇姐姐……我剛剛做噩夢了。”黎幽沒有擡頭,聲音很弱,“我今晚想要和你一起睡。”
“好。”蘇驚鵲牽着她的手,往床上走,窩進被窩裏,蓋上被子,面對面,兩只手在中間相握。
昏暗的床頭燈光下,蘇驚鵲目光是柔軟的。
黎幽腦袋一點點往前靠,撞在蘇驚鵲肩上,蘇驚鵲攬着她的發絲輕輕地揉,直到黎幽擡頭,這回她哭了出來,臉頰上沾滿了淚。
“蘇姐姐……”黎幽的聲音脆弱得讓蘇驚鵲心碎,“我只有蘇姐姐了。”
黎幽頓了頓,眼淚往下滑,哽咽地接着問:“蘇姐姐是不是也只有我了?”
聽清黎幽聲音的那一瞬,蘇驚鵲感覺,自己心髒狠狠地顫了顫。
有種很強、很強的沖擊感。
蘇驚鵲已經很了解很了解黎幽了,她聽得出,黎幽最後那句話不是問句,而是在陳述事實。今天蘇戎歡的突然到來,讓黎幽意識到,蘇驚鵲,在外邊也是沒有任何依靠的。
她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對方。
就像是相依為命。
相依為命……
原來是這種感覺。
蘇驚鵲也很想哭。
她忍住了。
蘇驚鵲看着黎幽臉上的淚痕,忽然有種強烈地,想要用最柔軟的紙張,将它擦拭幹淨的沖動。
蘇驚鵲也的确這樣做了。
她輕輕往前,唇瓣柔軟地吻過黎幽臉頰上的淚滴。
一點一點、直到沒有丁點兒痕跡為止。
作者有話要說:
快了快了,開竅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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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2-04-24 14:01:21~2022-04-26 12:50: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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