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和徐意發完信息，确定了徐意今天不來圖書館之後。
林藏星低下頭，整理了一下桌上剩下的複習資料。
今天該要複習的，也都複習得差不多了。
林藏星整理完手裏的資料，正想着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突然，她又想到。
之前老師跟她說過的讓她去學習一下的一本參考書，今天正好能順便在圖書館裏借一下。
林藏星放下手裏的書，站起身走到了樓上的圖書借閱區。
不比樓下的自習室。
樓上的圖書借閱區裏此時空空蕩蕩的，基本沒有什麽人在。
林藏星跟随着一旁的标識，一路走到了藝術收藏區那邊的書櫃旁。
那本書有些難找。
林藏星沿着書櫃一本本看了過去，也都沒有找到。
等到找第二遍的時候她才發現。
可能是這本書平時很少有人借閱，被放在了書櫃最上層的架子上面。
書櫃的最上層有一定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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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藏星微微踮起腳來，才能勉強夠到最上面的那一層。
她扶着櫃子的一側，踮起腳，堪堪夠到了那一本書。
随後，正當林藏星要把書拿下來時。
那本精裝本的書有些厚重，突然一下從她的手裏滑了下來。
林藏星瞬間心裏一慌。
可別把圖書館裏的書給摔壞了啊！
眼看着書就要掉落。
林藏星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接。
好消息是。
書被她給穩穩的接住了。
然而，壞消息是。
她接書的時候沒有站穩，踉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往一旁摔去。
林藏星當下的第一反應就是——
千萬要保護好懷裏的書啊！
就當她身形一偏，就快要撞到一旁的書櫃上時。
一旁，有人突然伸手拽了她一把。
林藏星順着力道往前一撲。
她撲進了一個帶着些許清冷氣息的懷中。
這個氣息似乎有些熟悉。
林藏星沒有擡頭，也知道來的人到底是誰。
片刻，她才怔愣着擡頭。
這才發現，兩人的這個姿勢，似乎有點兒不太對勁。
或許是為了不讓她的頭撞到書櫃上，黎宋拽着她微微俯身。
她的唇角正好擦過了他的側臉。
林藏星的身形一時頓住。
圖書館這一層空空蕩蕩的，并沒有幾個人在。
耳邊只有頭頂的空調賣力工作時發出的微微聲響。
但這也畢竟是在公共場合。
随時都可能會有人出現。
林藏星下意識地深呼吸了一口。
一時間，她的鼻間滿是黎宋身上熟悉的，帶着幾分清冽的幹淨皂香。
圖書館裏的冷氣很足。
但不知道為何，林藏星感覺臉上開始微微發熱。
她正要借着力站直身體。
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還有幾人輕聲說話的聲音。
也對。
這裏可是圖書館。
是随時都有可能會有人出現的地方。
林藏星心裏頓時一緊。
他們的這個姿勢！
還沒等她完全反應過來，林藏星就已經下意識地往書櫃裏側躲了一下。
幸好他們所處的地方，是最裏側的書櫃角落。
書櫃和柱子之間的窄縫，能完美地遮住她的身形。
林藏星側耳，聽到那幾人從書櫃的旁邊走了過去。
恍惚之間，她突然想起了和黎宋的第一次相遇。
似乎也是這樣，兩人一起躲在小樹林裏。
思緒飄遠了一瞬。
等到再次回過神來，她已經聽不見剛剛過去的那幾個人的談話聲。
林藏星擡頭，正要開口問，那幾個人走了沒有時。
一旁的黎宋突然伸手，虛虛捂了一下她的嘴，說道：“噓。”
“他們還在後面。”他輕聲道。
“哦。”
林藏星怔愣着點了一下頭。
書櫃和柱子之間的窄縫狹小悶熱。
林藏星還穿着外面那件長袖的襯衫。
她看了看兩人此時的姿勢，突然有點想說。
其實他們現在這樣出去，應該也沒什麽的吧？
可還沒等她開口，就聽見一旁的黎宋忽的說了一句：“你也不想被發現吧。”
林藏星愣了一下。
她剛要說出口的那句話一瞬間梗在了喉中。
她一時不知是什麽感覺。
他們兩人此時的這個奇怪的姿勢，她确實是不太想被別人看到。
但不知道為什麽，黎宋說出那句話時。
或許是她低頭埋在書櫃裏邊，空氣有些稀薄。
林藏星似乎感覺胸腔裏悶悶的，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過了一陣子，那幾個人似乎終于找到了書，又從他們身後的書櫃旁邊走了過去。
“他們走了。”黎宋說了一句。
“嗯。”林藏星點頭。
她默默地從拿到縫隙裏走了出來。
沒有再和他說什麽話。
她低着頭，抱着剛剛借的書走到了樓下的自習室裏。
走進自習室後，林藏星才發覺。
原本她出來時還安安靜靜的自習室，此時或許正好到了中午飯點，大家也都活躍了些，開始有了輕微的讨論聲。
林藏星收拾完東西，無意間聽到身後的幾人正在讨論的話題。
“你看了剛剛校園網上的公告了嗎？”
“剛剛正好推送過來了，我剛看完。”
“程書雨還真是牛逼，程家有這麽厲害嗎，直接把人家名額都搶了？”
“應該也沒那麽厲害吧，你看這不是被爆出來了嗎？”
“也是，這下她不但名額丢了，臉也丢盡了。”
“哈哈哈幹得漂亮！”
聽到這裏，林藏星似乎明白。
她前幾天辦的事情，大概已經成功了。
幾天前，在得知程書雨發了那條朋友圈之前，林藏星就已經決定要有所行動了。
在之前林藏星被學院主任叫進辦公室那會兒，她就已經察覺了不太對勁。
于是，早在走進辦公室的門之前，她就已經打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
所以，當時的整段對話都被完完整整地錄了下來。
音質很高，清晰明了。
不過，此時讓林藏星猶豫的是。
這段錄音應該要交給誰。
她其實之前有想過，是不是可以直接把這段音頻發布到網上。
不過，林藏星知道這件事情的背後有學院主任和程家。
如果沒有十足的準備，她很有可能會被倒打一耙。
恰巧不久前。
她去設計大樓辦公室找老師。
等她走上前時，電梯門正要關閉。
林藏星忙小跑了兩步，趕了上去。
恰巧裏面還有個人，幫林藏星按了一下電梯的開關。
“謝謝老師。”
電梯裏面是一個中年男人，林藏星之前沒有見過他。
但憑她的感覺，再加上這是棟設計大樓的辦公樓。
林藏星下意識就覺得，這應該是某個教設計的老師。
“哎，沒事。”那人點頭說着。
片刻，他突然擡起頭，目光頓住。
随後，他又轉過頭來，特意看了林藏星一眼。
“老師？”察覺到他的目光，林藏星疑惑地開口道。
“哦。”那人笑了一下，突然問道，“同學，你叫什麽名字？”
“哦，我叫林藏星。”林藏星答道。
雖然她也不太清楚這個老師為什麽要這麽問，但還是回答了他。
沒想到，那人突然激動了起來，朝着林藏星邁了一步。
林藏星被他吓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小半步。
這是，那人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似乎是失了态。
“林藏星？”他又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後略有些激動道，“你爺爺，是林老爺子嗎？”
林藏星點了點頭。
那人又道：“看來沒有認錯。”
“你小時候，我還見過你呢。”他說，“我曾經跟着你爺爺練過一段時間的書法，後來到了外地，就聯系不上他老人家了。”
“你爺爺他，現在還好嗎？”
那人問道。
“哦。”林藏星微頓了一下，開口說道，“爺爺早幾年就已經不在了。”
“啊……這樣。”那人說着，又問林藏星道，“我剛剛調過來，才知道你在這裏讀書。”
“現在怎麽樣，在這裏上學還習慣嗎？”
“嗯，挺好的。”林藏星點了點頭。
林藏星小時候，爺爺帶學生時，她偶爾會在一旁邊玩邊看着。
只是那個時候她太小了，那些來過的學生，她也都已經不太記得了。
沒想到，其中竟然有A大的老師。
很快，電梯到達樓層。
“老師再見。”
林藏星打過招呼之後，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沒等她走出幾步，林藏星似乎聽見有人在身後喊了一句：“校長，您來了。”
林藏星的腳步瞬間一頓。
緊接着，她回過頭，又迅速朝着電梯那邊跑了過去。
之後的事情就很順利了。
她把錄音交給校長之後，校長很快幫她處理了這個事件。
再然後，學院主任被處理。
程書雨的交換生名額被撤，并在全校貼出告示。
據說程家因為這件事情來過幾次學校，還因此找了黎家幫忙。
但似乎也并沒有改變這件事情的最終結果。
随着全校的通報出來，這件事情也就這樣塵埃落定。
林藏星記得那天，校長曾問過她。
這件事情她受了委屈，要不要什麽補償。
林藏星記得，當時她搖了搖頭。
“不用。”她說，“我有什麽想要的話，我自己會去努力的。”
“只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有一個公平的結果。”
她也記得，校長也笑着點頭了。
“你和你爺爺很像。”他說着，似乎感慨道，“都長這麽大了。”
“你爺爺，他也曾經跟我說過這樣的話。”
正想着，林藏星手裏的手機又接連震動了好幾下。
她低頭一看，原來是徐意的信息也十分及時的到了。
“大快人心啊林林！”
“你看到校園網上的公告了嗎？”
“程書雨直接被挂出來了！”
林藏星笑着回了一句：“剛剛知道的。”
“快點下來吧，中午請你吃飯。”
徐意秒回道：“好！在這個值得慶賀的日子裏，我要吃最貴的！”
“行。”林藏星笑着回道。
-
六一過後，大二的下半學期也已經快要接近尾聲。
“真想不到，我們竟然這麽快就要到大三了。”
天氣悶悶熱熱，徐意在陽臺伸了個懶腰，朝着宿舍樓底下望去。
宿舍樓旁不知名的樹已經越發茂密，枝葉都快延伸進陽臺。
林藏星也低頭望去。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
這學期剛開始不久時，她就是在這個宿舍樓下面，把一整個大袋子扔向黎宋。
随後，他回頭。
她認出了他後頸的刺青。
她馬上就要大三了。
他也要大四了。
然後，很快。
她也将要大四。
到那時，他就畢業了。
蟬鳴聲把空氣襯得更加燥熱。
林藏星感覺有點發悶，正要去洗手間洗一把臉。
她突然聽到身後的徐意說道：“過幾天好像就要舉行大四的畢業晚會了。”
“嗯，好像是吧。”林藏星随口應了一聲。
“對了。”徐意說道，“不知道這次晚會上，我們的A大頂流會不會再上去拉小提琴。”
聞言，林藏星的腳步頓了一下。
徐意沒有發覺。
她繼續說道：“我好像聽說，從前學校的邀請，他從來都不參加的。”
“不知道之前那次怎麽就突然去了。”
林藏星沒有接話。
她也不知道要怎麽接話。
她在想。
他突然去了，是為了專門拉琴給誰聽嗎？
所以，是誰呢？
是誰能讓從來不願意上臺的他，專門上臺表演了一首曲子呢？
“徐意。”林藏星在洗手間喊了一聲。
“啊，怎麽了？”徐意問道。
“能稍微開一點點窗戶嗎？”林藏星說道，“開着空調好像有點太悶了。”
“哦，好。”徐意正要起身去開窗戶。
然而，走到窗邊她才發現，窗戶原本就已經開了一條小縫的。
“有很悶嗎？”
徐意小聲嘀咕了一句，還是幫林藏星把這條小縫又開得大了一些。
這些天，課都已經結了，該考的試也差不多都考完了。
按理來說，沒有什麽事情的人，已經可以回家過暑假了。
但林藏星不知為何，還是在宿舍裏繼續待着。
或許是，家裏空空蕩蕩也沒有人吧。
徐意也沒有回家。
除了想在這屆的大四畢業晚會上看看有沒有她想看的A大頂流之外，徐意似乎也覺得學校裏的生活更自由一些。
也是。
林藏星轉頭，看了一眼大半夜了還在游戲裏奮戰的徐意。
這要是回家的話，估計免不了被她父母教育一頓，然後抓着讓她趕緊睡覺了。
林藏星笑了一下。
她好像，很久都沒有再體驗過這種，被家長督促關懷的感覺了。
林藏星轉回了頭。
不知是因為徐意也還沒有睡，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此時，林藏星似乎也并沒有什麽睡意。
林藏星摸出床頭的手機，點開來繼續漫無目的地翻了幾下。
突然。
她似乎在朋友圈裏翻到了什麽。
是張祁在不久前發的一小段視頻。
一小段排練的視頻。
也就是說。
這次的大四畢業晚會，黎宋還是會參加的。
林藏星猶豫了一下，插上耳機，伸手點開了視頻。
琴聲在一瞬間傾斜而出。
這首歌她似乎，之前在哪裏聽過。
是《月光》。
一首鋼琴曲。
但用小提琴演奏起來，似乎帶上了一點別的韻味。
帶着點沉寂，帶着點落寞。
似乎有種，擦肩而過的朦胧的遺憾。
林藏星總覺得，這種感覺似乎有點熟悉。
月光。
她記起，很久之前，有人跟她提起過的。
是誰呢？
林藏星靠在床頭，側頭朝着窗外望去。
窗外一片黑漆漆的，并沒有什麽月光。
林藏星想了想，舉起手機，拍了一張陽臺外的夜景，發在了朋友圈上。
對面的徐意可能是打完了一局游戲，在林藏星的這條朋友圈下面秒回道：“這是發了個啥，一片黑屏是想讓我照照此時的我有多完美嗎？”
林藏星忍不住笑出了聲。
心情似乎稍稍輕盈了一些。
林藏星拉開被子躺下，終于開始醞釀起了睡意。
迷迷糊糊之間，林藏星的夢裏，似乎也蒙着一層月光。
夢中，她似乎能感受到。
月光是涼的。
她也能感覺，有人正在靠近。
但是，她的雙眼像是被霧蒙住。
什麽也沒能看到。
早上醒來的時候，林藏星慣例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已經沒有課了，她也不再需要早起了。
但大概是已經習慣，林藏星還是在原本的時間準時醒了過來。
點開手機。
屏幕最上方，是一條信息。
是黎宋發過來的。
林藏星忙伸手點了開來。
聊天頁面上，是一張畢業晚會的電子票。
底下還有一句簡單明了的話。
“你來嗎？”他問。
林藏星握着手機的手稍稍捏緊了一下。
她把手伸向屏幕。
但片刻，又移了開來。
他為什麽會把票給她呢？
是希望她去看嗎？
還是，僅僅是出于禮貌的邀請？
那那個，他之前專門拉琴給誰聽的那個人，也會去嗎？
她不知道。
她也沒法知道。
但片刻。
林藏星的手還是伸向了手機屏幕。
“去吧。”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或許是小時候在福利院的長久的陰影，林藏星很少會允許自己去做出格的事。
但是，就這一次。
就放縱這一次吧。
-
這屆大四的畢業晚會，安排在了周五的晚上。
答辯和畢業典禮早已經舉行完畢。
參加完這次的畢業晚會，大四的學生就要徹底地離開學校了。
天色已暗。
黎宋站在後臺，垂眼看着即将離校的大四學生。
有人在不舍，有人在狂歡。
有人在偷偷望向，之後可能再也見不到的人。
片刻，畢業晚會正式開始。
黎宋轉頭，看向尚未關閉的大禮堂的大門。
直到有人喊他，讓他進去做準備。
很快，音樂響起。
黎宋抱着琴低頭，目光掃過前排留給她的那個座位。
上面空空蕩蕩的。
她沒有來。
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她在許願牆上的內容。
他看見那天，她笑得很開心。
所以，他幫她貼在了最高的地方。
黎宋垂下眼，音符緩緩流出。
是德彪西的那首《月光》。
臺下時不時傳來幾聲歡呼。
可他卻沒有再往下看。
《月光》是一首鋼琴曲。
“用小提琴拉出來，感覺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了。”
黎宋似乎聽到，一個聲音這麽說道。
他閉上眼睛，聽到音樂從指尖傾瀉。
-
黎宋之前就見過林藏星。
在他十六歲的時候。
但她，大概已經不記得了。
黎宋小時候，過得算得上是順風順水。
自小成績優異，在黎老爺子還在世時，就已經把他視為黎家的繼承人。
黎家按着接班人對他進行培養，對他要求嚴格。
他早已習慣，也一向規規矩矩。
學習各類技能對黎宋來說，并非什麽難事。
黎盛小時候就知道，雖然這個人是他的弟弟，但他卻總習慣性地仰望他。
黎盛偶爾會覺得，黎宋這個人身上，大概是有光環的。
一切按着既定的路線順利行走。
直到黎宋長大了一些。
從小被要求埋頭學習的他，有一天突然發現。
他原本所認知裏的東西，其實是有重大漏洞的。
他一直以為，父親什麽都懂，做什麽事情都如此成功，是他從小最為仰慕的人。
母親也一向這樣溫柔。
直到。
他聽到了父親冰冷的話語。
他看到了母親沉默的哭聲。
他想要改變什麽，他去找了父親和母親。
但他們只是說，他不懂。
他只需要按着他們安排的接班人的路走就行，不需要管其他的事情。
變故發生在他十六歲那年。
那時的黎宋已經完全知曉了父母之間的根本矛盾。
但事已至此，他根本無力改變。
他原本以為，兩個人會就這樣相安無事地繼續過下去。
然而，或許是母親實在難以忍受從未有過回音的愛。
又或許是她早已看清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她什麽也沒有留下，抱着自己最後的一幅畫坐上了離開的游輪。
當海浪襲來時，她也不知有沒有反抗。
但最後，還是悄無聲息地融進了冰涼的海裏。
黎宋匆匆趕去時，只看見海邊，白布蓋上了母親的臉。
他仰起頭。
頭頂的烏雲黑沉沉向他壓來。
黎宋突然有些不太明白，自己現在的努力到底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成為和父親一樣的人嗎？
父親今天似乎有個重要的生意要談。
他甚至，都沒有來。
天氣陰陰沉沉，似乎還下起了雨。
黎宋一個人坐在海邊。
他不知道要怎麽做，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他能去哪裏？
當林藏星例行趕來這邊喂貓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林藏星之前有見過他。
前不久，他才剛剛代表學校，來福利院給他們送東西。
那天，他穿着幹淨整齊的校服白襯衫，站在陽光下。
一大群人趴在窗口偷偷看他。
突然被一大群人圍觀，他似是有些無措。
但他還是微笑着，和他們打了聲招呼。
有風輕輕吹過。
林藏星悄悄地趴在窗口上。
她好像還沒有見過，哪個高中生長得這麽好看。
福利院的護工阿姨請他進來。
他微微一點頭，禮貌喊道：“謝謝阿姨。”
林藏星透過窗戶偷偷看他。
她聽到周圍有人讨論。
那人似乎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來這兒估計是來掙社會實踐分的。
“不是的。”林藏星下意識說道。
她看見，他認真和護工阿姨道謝。
見有的阿姨行動不便，便忙伸手扶着她上前。
她也看見，他自己掏錢給小朋友買了很多吃的，還給樓下的小流浪貓準備了罐頭。
他不是來掙社會實踐分的。
林藏星在心裏對自己說。
然而，那天幹淨陽光的少年，此時彎着清瘦的脊背坐在海邊。
天空陰陰沉沉，不大不小的雨落在他的身上。
林藏星總感覺，他整個人就像是要消失了一般。
她能感受到，他在悲傷。
可她也看見，整個人快要被海浪打濕的他，還是伸出手，給同樣淋濕了的小流浪貓遮起了雨。
林藏星不自覺地跑上前去。
她有些不太明白。
像他這樣的人，為什麽也會這麽難過。
跑到一半，林藏星停下了腳步。
猶豫了一瞬，她還是走上前去。
黎宋或許也沒有想到，這裏竟然還會有人過來。
他擡頭看了一眼她，沒有說話，又繼續低下頭去。
隔着雨幕。
林藏星隐隐看見，他的眼眶是紅的。
可能是她自己哭的時候，也不太想讓別人看見。
所以，林藏星望見他發紅的眼眶時，是準備要轉身避開的。
但是。
林藏星最終還是停住了腳步。
她猶豫了一瞬。
随即，林藏星把手裏原本要給自己過生日的小蛋糕，塞到了他的手上。
她記得，小時候媽媽說過。
難過的時候，吃點甜的，就能開心起來了。
手裏突然被塞了個什麽東西。
黎宋詫異地擡眼。
面前的女生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指了指他手裏的蛋糕。
黎宋低頭。
這似乎是一個生日蛋糕。
蛋糕不大，但很精致。
上面還挂着一張小卡片。
卡片旁邊，還有一串自制的折紙星星。
黎宋似乎看到，卡片上，還寫着一行小字。
字跡隽秀，卻帶着一點鋒利的頓感。
不知道她是寫給誰的。
黎宋低頭看去。
是海子的詩。
“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
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黎宋下意識捏緊卡片，驀地擡頭。
他看到了她的背影。
她穿着一條白裙子，裙角不沾雨露般微微揚起。
像是雨中降落的天使。
可她卻已經走遠。
“那個……”黎宋下意識開口，
明知道這樣不夠禮貌，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你叫什麽？”
可她沒有卻在意。
她轉過頭，笑眼彎彎，似乎還能看見左邊一顆小小的虎牙。
“哦，我叫林藏星！”她喊道。
林藏星。
黎宋輕聲地重複了一遍。
突然，他似乎感覺到了一股暖意。
一擡頭才發現。
太陽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