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枕槐序
一枕槐序
陸拾硯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有。”
天幻獸的美夢多是以滿足為主,就好比沈浮玉想要玉玺,所以天幻獸給了她可以與那些人公平競争的機會。
但相比于這個情節,這場戲更為詳細,就像是,沈浮玉以前經歷過一樣。
沈浮玉跟在他的身後,笑眯眯的,“好了,我那麽帥,看呆了不也是很正常嗎,嬌花,你們男孩是不是就喜歡那種嘎嘎強的女孩子呀。”
嬌花不想和她談論,索性避開了她。
沈浮玉處理事情很快,幻境中似乎只過了幾日,長風和長月立刻帶來了她想要的消息。
長月回來的匆忙,連口水都來不及喝,“查到了,李老告老還鄉後居住在黃縣,他似乎每年都會去祭拜常家的排位,是常家的所有人,不單單是友人之一。”
長風也道:“那人來公主府前去過崔家,但崔家并沒有人見過他,他像是平白出現的,并沒有前幾日的蹤跡。”
“審問那塊是誰負責的?”
話語落下,兩個人的氣氛陡然靜了下來,沈浮玉從案牍中擡起頭,語氣飄忽,“別告訴,是長雪。”
靜,死一般的寂靜。
長風試圖轉移話題,“閣裏的妹妹是不是,又要添新衣服了,我來做如何?”
長月沉默地回退,看着沈浮玉攥着筆的手,将自己藏得更好了一些。
沈浮玉嘆氣,她道:“不是不讓她去,只是怕她難過。”
長風見沈浮玉站起身,也跟在她的身側,長月将她放在桌上的東西收拾好,留在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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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呢。”沈浮玉聽見長雪問,她似乎很疑惑,“我明明是逃出來了,為何還要抓着我不放呢。”
她的手停在了門前,懸在半空中,久久未動。
裏面的人似乎是在笑,“你一日是常家女,日後也是,為家族謀取利益,是你的本職。”
沈浮玉并未進去,她知道長雪并不是那般的脆弱,也想知道她會如何應對。
某種意義上來說,沈浮玉護不了她一輩子,扇秋檀所謂的預言,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刀。
“你說錯了,我的職責,是保護殿下的安全,反倒是你,不記養恩背叛家族,才活該去死。”
那一瞬,沈浮玉安靜地轉過身,“走吧。”
也是,長雪早就長大了,她又不是那個一場饑餓就會死在雪地裏的孩子了。
長雪出來的晚,沈浮玉便在院中等她,還命人備好了披風。
見長雪一出來,沈浮玉就将披風搭在她的身上,“累了嗎,歇息下吧。”
“殿下。”見到沈浮玉時,她下意識地将雙手背後,“您離我遠些吧,髒。”
沈浮玉失笑,“不髒的,髒的是他們。”
“大概問清楚了,火災也是他為了活下去,将阿娘與阿姐活活燒死。”
“還有常家被污蔑,是李家做的事。”長雪抿唇,“他們想讓常家之子從宋家出來,借此好嫁禍給宋家,除去我不是李家的意思,是他自作主張。”
“嗯,好,我知道了。”
長雪目光迷離,“可為何呢,若不是常家,他們李家這輩子都是個……咳咳。”
沈浮玉拍了拍她的背,“嫉妒嗎,揭發造反,可是大功一件。”
“他明明,還說要收養我,為什麽,會是他啊。”
“彌補自己的愧疚罷了,不是你的錯。”
沈浮玉很快就去了黃縣,帶着令牌與人質,李老雖是驚訝,但更多的是無所謂。
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毫不避諱地承認了,“哈,他總是那麽高高在上,我可沒污蔑他,他自己就有那樣的念頭,我左右不過是,煽風點火了一番。”
沈浮玉對于這些人的言論,沒有絲毫的興趣,她很快将人壓在了大殿的面前。
事情的前因後果水落石出,沒了疑問,帝君也立刻依言寫下诏書,将玉玺給了沈浮玉。
“真美啊,像一場夢一樣。”沈浮玉笑了笑,周遭的景物變化,她摩挲着玉玺的紋路,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殿下,殿下,大殿塌了,您在哪啊。”四周驚慌的聲響傳來,似乎是長雪。
面前似乎是有一個巨大的屏障,沈浮玉眼神淡淡,看着大殿中的人四處的尋找。
手上的玉玺也因為她的清醒,驟然間化作靈力,四散開來。
鬼使神差的,長雪在屏障前,将雙手放在了上面,“是你嗎,殿下。”
沈浮玉看着她,輕輕地嘆氣,低下身子,将手和長雪的手重合,只是,幻境中的長雪看不見她。
“這一次,我有保護好你哦。”她低聲道。
話語落下,幻境像是徹底支撐不住一樣,以她的手作為圓心,像蜘蛛網般節節碎開。
“你怎麽還在,他們都散了。”沈浮玉側過頭,四周一片霧茫茫的,她歪頭看着陸拾硯,“嬌花,你頭上的簪子沒了。”
陸拾硯喉嚨幹澀,“你早知這是在幻境中?”
“是呀。”沈浮玉在儲物戒中翻翻找找,将一枚小小的劍遞到他的手中,是師兄送給她,形似劍的發簪。
“你不會在等我給你發簪再走吧,平時也沒見你對發簪這麽感興趣呀。”
沈浮玉踮起腳,将發簪插入他的頭上,退後幾步,滿意地拍了拍手,“別說,還挺好看,嬌花,你的臉怎麽飛了?”
對,就是飛。
像是從中間被劈成兩半,向四周倒去飛散,露出原本的容貌。
“嬌花你這個樣子挺眼熟的哈……師兄。”沈浮玉握拳,抵在唇邊輕咳兩聲,想要掩飾尴尬,“我在這裏呆了這麽久,長雪該不會急壞了吧。”
見她手忙腳亂的,眼神飄忽,像是想要找一個地方鑽進去的樣子,陸拾硯抿唇,“抱歉。”
“诶,不是,我錯過了什麽嗎。”沈浮玉停下動作,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陸拾硯唇線繃直,“尋盤在我的手上被人動了手腳,我,毀了你的拜師宴,還差點,讓你被宣柏……”
“哦哦這事啊,我當是什麽呢。”沈浮玉道。
“你不怪我?”陸拾硯不确定道。
“老實說呢,埋怨肯定是有的,但,至少我在保護好了長雪,雖然只是在夢中。”
她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幻境是随着她動的,索性又做了個枝葉繁茂的地方,尋了個亭子坐下。
“雖然師兄可能不是很想聽,但,我很想說。”
陸拾硯微頓,坐在她的身前。門口是一棵挂滿了紅牌的祈福樹。
“當初平反錯案這件事,是我向父君求來的,那場嫁禍是真,我沒保護好長雪,我只當她是家人團聚,我從不知,她的父親甚至兄長,只将她當作一個謀取利益的……物品。”
最後兩個字她說的艱難,在沈浮玉的認知中,女孩應當是被千嬌萬寵長大的,從未設想過,會有這樣的家庭。
她揮手,是滾燙的茶水,入口并不是水,而是溫順的靈力。
沈浮玉看着祈福樹,眼神漸漸擴散,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中,“當時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渾身都是血,我從沒見過那麽多的血,那也是我第一次,在祈福樹上寫什麽。”
陸拾硯側頭看去,那棵祈福樹似乎是那時她所想的場景,樹上寫了不少的東西,世人所求,似乎總是很多。
今日求了這個,明日又是那個。
他尋了很久,最後在樹枝上看見了那句,希望我的阿雪平平安安。
“還未問師兄,這是何處呢,難不成,真的是我的夢境?”她似乎有些一會,“但我鮮少能操控自己夢境。”
陸拾硯轉過頭來,将事情大概告訴了沈浮玉。
後者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快些出去吧,今日夢中,還希望師兄為我保密。”
長雪不會希望沈浮玉因為她愧疚的,她的長雪,總是容易愧疚,把什麽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嗯。”陸拾硯将自己畫筆伸出,像之前在集市中,想要牽引她出去一樣。
沈浮玉猶豫地握上筆的另一側,看着他的背影,“那個師兄,我沒瞎過。”
“我知道。”陸拾硯道:“那日馬車,算了……”
他本想說自己的事,後來想想,若是被沈浮玉知道,自己是那只鳥,保不齊會被罵。
“師兄,你耳朵紅了。”她似乎是笑了,“躲人馬車本就不對,當時看見我,不會吓了一跳吧。”
陸拾硯,“不是你被我吓了一跳嗎。”
沈浮玉失笑,陸拾硯燒了符箓,符箓喜靈力,立刻往靈力聚集的地方去了。
他走向靈力稀薄處,不知從何處拿出磨好的朱砂,落在符箓上,驚天的靈力化作光柱,直直沖破了其中。
“害。”手上的筆似乎被動了動,少年眉目冷淡轉頭,她笑眯眯的,“再見啦,嬌花。”
沈浮玉一恢複神智,就感覺有人在抓着她的手,她坐起身來,“這是何處?”
幾乎是瞬間,就被長雪抱在懷中,“殿下,都怪我,對不起……”
沈浮玉啞然失笑,她拍了拍長雪的後背,“胡說八道什麽呢,是我自己太自信,才着了道。”
長雪不說話,只是在環繞在脖頸處的手臂收緊。
良久,長雪才站起身來,看着沈浮玉。
沈浮玉見她臉上淚痕未幹,下意識地用指腹抹了一下,一抹紅赫然出現在臉上,是長雪被寶石磨破的血。
“殿下。”她擡起頭,看向沈浮玉,垂在腰間的手腕收緊,“我想去修習弓術。”
沈浮玉微怔,轉瞬笑道:“鸾羽宗以弓術出名,我問過了,過幾日會招收弟子,我送你去哪裏好不好。”
“好。”長雪悶悶開口,“至少我,不想再待在您的羽翼下了。”
“怎麽會呢,長雪一直是有自己羽翼的孩子呀。”
“可我,已經做不到保護您了。”她虛虛地抓了一瞬空氣,面露茫然,“沒用的孩子,是會被丢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