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記取相思
第93章 記取相思
想到那些事, 步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無限憐惜地摸了摸慕韶光的臉,覺得胸腔內部的地方, 傳來一陣窒息般的痛意。
慕韶光有些莫名其妙:“正聽書呢, 你摸我的臉幹什麽?”
步榭道:“你在聽芷憂君的事?”
慕韶光道:“你不覺得這個人的經歷很精彩嗎?”
步榭低聲說:“嗯,他的事情我聽說過很多, 确實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但我可不想讓你成為他那般的人, 因為……會很辛苦的。”
慕韶光搖了搖頭,說道:“師兄豈不聞有句話叫‘寧鳴而死, 不默而生’?我覺得說的很對,要是讓我來選, 那我寧願活得轟轟烈烈, 也不願意為了圖一個安逸,庸庸碌碌,一事無成。”
步榭笑了笑,輕輕拍了下慕韶光的發頂, 說道:“你啊。”
這個時候, 菜也上來了,全都是慕韶光喜歡的,步榭便将一盤糖醋芙蓉魚端到了自己跟前, 細細挑了刺,又拌好了飯, 拿給慕韶光。
小時候,慕韶光還沒有辟谷時最喜歡這樣吃, 只是芙蓉魚多刺, 一個沒挑幹淨,拌到飯裏很容易被卡到喉嚨, 步榭不放心他自己挑,便承擔起了這項重任。
如今,他們早已不用像凡人那樣需要每日飲食,步榭也已經多年沒有做過這件事了,可是記憶中的本能依舊那樣熟悉。
看着慕韶光托腮在一旁等着自己,他的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幸福之意。
仔仔細細将每個小刺都挑幹淨,又在白飯上澆下兩勺魚湯,鋪好魚肉一起拌勻,步榭才舀了小半勺,随手喂給旁邊的慕韶光,道:“嘗嘗味,這樣行嗎?”
慕韶光條件反射地張開嘴,将那勺飯吃了下去。
那個瞬間,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場景,依稀是一個高大的年輕男子站在竈臺前,從面前熱氣騰騰的炒鍋中夾出一小塊菜來,喂進他的嘴裏。
對方帶着幾分小心翼翼,問道:“你嘗嘗,鹹不鹹?”
慕韶光搖搖頭,說“很好吃”,那人便笑了起來,笑容中有舒展如春風一般的溫柔。
慕韶光想不起來那個男人的具體樣貌,可他與其他人向來相處的疏離,能和他這樣說話的,應該只有步榭。
這一次嘗到的魚汁拌飯也還是兒時的味道,慕韶光心中湧起一股溫情,笑了笑,依舊道:“很好吃。”
步榭微微一笑,便把碗遞給他。
慕韶光吃了兩口,初始覺得十分美味,只是再多吃一些,就有點膩了,感覺自己好像對“魚”這個字有着說不出的抵觸。
他不知道這是他之前變貓人人都要喂魚有了陰影,而且自從當掌門以來,慕韶光事務繁多,無心享受,亦數年不曾飲食,久而久之,口味自然就十分清淡了。
此時的他,根本沒有那段記憶,發現自己口味的改變,心裏還有點奇怪。
慕韶光不願拂逆步榭的好意,依舊高高興興把飯吃光了,只是放下碗之後,将茶杯中的水給喝了。
步榭看了看他,突然回頭道:“小二哥,再要一壺碧螺春。”
慕韶光怔了怔,步榭溫和道:“飯是不是不好吃?不然你從來不喜飯後飲茶的。還是喝碧螺春吧,更解膩。再說,這壺茶也涼了,喝了容易傷身。”
熱茶很快就端了上來,步榭給慕韶光倒了一杯遞過去。
其實這本來是一件很小的事,要是放在過去,慕韶光就是直說“不好吃不愛吃”,并指使步榭給他去找更好吃的東西了,但此時看見步榭沒什麽變化的表情,慕韶光卻憑着兩人多年在一處的默契,隐約感覺到,師兄似乎很傷心。
這種傷心,不是因為一兩件不如意的事而産生的失落,而是一種刻骨的絕望與悵然。
慕韶光心中無端一痛,沒有接過那杯茶水,而是一把抓住了步榭的手,說道:“師兄。”
步榭擡眼看他,那一瞬間的目光十分複雜,慕韶光道:“你怎麽了?”
步榭看着慕韶光出神片刻,忽然“撲哧”一笑,拍了拍他的頭,說道:“小家夥,做什麽一臉發愁地看着我?我沒怎麽啊。”
他這一笑,仿佛兩人間方才所有的情緒與陰霾都煙消雲散了,慕韶光略松了口氣,說道:“明明是你一臉發愁地看着我!弄我的還怪不好意思的,你還惡人先告狀起來了。”
步榭道:“我是內疚自己連你的口味都把握不準,難得出來一趟,也沒照顧好你。”
慕韶光道:“不是啊,你拌的飯和以前一模一樣,一點也沒變,大概我今天的口味有問題,只是恰好才不太想吃。”
步榭兩手抱臂撐在桌上,笑看着他:“那和師兄說說,你想吃什麽?”
慕韶光沖口道:“我想吃你做的飯菜!”
步榭一怔,下意識地說道:“可我沒做過,只怕不好吃。”
慕韶光道:“騙子,你怎麽沒做過?我明明記得你還給我還嘗過呢。”
“……”
沉默了許久,步榭說道:“是啊……我都差點忘了。我試一試。”
慕韶光見他立刻站起身來,驚訝道:“不是,等一下,你不會現在就去做飯吧!”
步榭沖他一笑:“我去後廚向大師傅請教請教。”
他像哄小孩子似的,特意去買了些炒葵花籽和話本過來,讓慕韶光等他的時候有得吃有得玩,這才動身去學習廚藝。
步榭答應慕韶光的事,從來都是說到就要立刻做到的,但這一次不過是做個飯而已,他居然也這般鄭重其事的。
慕韶光拽了步榭一下沒拽住,不禁失笑,只好坐在外面等着見證奇跡。
步榭素來聰明,炒菜做飯并不比練劍難,他仔細學習了一番,這才稍有自信地走出了後廚,拉着慕韶光買了點菜,回去給他做飯。
上庭中佛子香火缭繞仙氣飄飄的居所,頭一次有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和尚們還以為是什麽人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把佛子的住處給燒了,急匆匆地趕到,先聞見一股香氣,緊接着就看見了一個新多出來的竈臺。
竈臺上有口同樣嶄新的大鍋,裏面不知道是什麽食物正在油中滋滋作響,鍋上不斷冒出白煙來。
步榭一身華服站在鍋邊,鼻尖上沁出些汗珠,手裏拿着一個藥鋪夥計們稱中藥的小秤,正在聚精會神地放上放鹽。
慕韶光則坐在門口的躺椅上,旁邊有個小幾,放着瓜果茶水話本,仿佛監工。
此情此景,實在讓和尚們目瞪口呆。
有人低聲道:“……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因為慕韶光在場,那人沒有把“佛子”二字說出口。
“……”
“沒有。”說話的人是步榭,他的語調不緊不慢,卻不容置疑,“只是想學做飯而已,請各位出去吧。”
和尚們面面相觑,都覺得極不成體統,但終究沒有人違拗他的話,都低下頭,紛紛退了出去。
步榭将精确稱好的鹽加入了菜裏,發出“嘶啦”一聲響,笑着說道:“看他們大驚小怪的,差點影響了我的火候。”
慕韶光挑了挑眉,道:“你在生氣?”
步榭回過身,沖他露出了一個疑問的表情。
慕韶光道:“你一向好耐心也好脾氣,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不高興的。剛才說話那樣直接,更像是不滿他們對你行為的……幹涉。”
慕韶光吐出“幹涉”兩個字的時候,看見步榭的眉峰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便知道自己是說對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慕韶光竟然感到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認為他也給自己找到了答案。
剛才步榭做飯的時候,慕韶光在一邊看着,心裏面還是覺得不對。
這不是他期待和渴望看見的一幕,眼前的身影和他想象中的身影仿佛也不盡相同,雖然師兄給他的感覺還是那樣熟悉和溫馨,但他總是不由自主地從這個自己最熟悉和信賴的人身上尋找着什麽。
在找什麽呢?慕韶光自己卻也說不好。
現在他想,有可能是步榭來到這裏,一直都不太開心,心事重重的,所以慕韶光才會老覺得他給自己的感覺不對勁。
步榭應該是不喜歡總被人約束吧。
慕韶光拉住步榭的手,說道:“你要是不喜歡在這裏,咱們就離開吧。”
步榭怔了怔,反握住他,問道:“怎麽突然說這樣的話?”
慕韶光道:“只是看你總是滿腹心事的樣子,覺得咱們也沒必要一直在這裏打攪,在別人的地界上,總是容易不自在的。每次又都是你在和他們打交道,大概受了很多委屈,我也不知道。”
步榭看了他片刻,彎下腰來,親了親慕韶光的唇,含笑道:“我沒關系。而且放心吧,咱們很快就會離開的。”
慕韶光認真地說:“不要因為我的病有所顧慮,我身體已經好了很多了。”
步榭輕聲道:“好,我知道的。”
說完之後,他吸了口氣,笑道:“好香啊,我的飯菜應該也做好了,你來嘗嘗我的手藝吧。”
慕韶光說:“求之不得。”
其實看見步榭做飯時的模樣,他就已經知道了,這頓飯一定不是自己想要找尋的那一頓飯,果然,在吃的時候,味道還是和記憶中不一樣。
雖然步榭一向做什麽都做得好,即使是初學的手藝也很好吃。
步榭全程只動了一筷子,然後就靜靜地看着慕韶光,直到他不吃了,方才說道:“韶光。”
慕韶光擡起頭來,看着步榭,也不知道怎麽,忽然忍不住就說了一句“對不起”。
步榭笑了一下,道:“傻小子,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
他頓了頓,又握住慕韶光的一只手,放在掌心中輕輕摩挲着,問道:“你是不是有很多疑問,覺得很多事情和你印象中的對不上?”
既然把話說開了,慕韶光也就點了點頭,說道:“是。”
說出這個字,他也就不免想一想,這一想,立刻覺得頭部又是劇痛。
但步榭早有準備,握着他的手一直将靈力源源不斷地送進慕韶光的體內,十分有效地緩解了這種痛楚。
他輕聲說:“你盡量不要去多想什麽,只聽我說。有些事我沒有詳細告訴你,就是因為目前你的身體狀況還不能承受,但你放心,你早晚會知道的,該見的人,也一個都不會少。”
慕韶光道:“我……”
步榭擺了擺手:“但現在,只是你我相守的日子,不要過多思考和懷疑,相信師兄,好嗎?”
慕韶光輕聲道:“好。”
步榭笑了笑,忽然冷不防地問了他一句:“韶光,你愛我嗎?”
仿佛有另一道聲音也驟然在他的耳畔,其中滿是痛心與絕望:“究竟要怎樣做,你才能愛上我?”
這突如其來的幻聽讓慕韶光即将出口的“愛”字一下子卡住了,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見步榭正望着自己,連忙說:“當然愛你。”
可他的遲疑和恍惚,已經讓步榭産生了一種極度的不安。
無論是生來就高高在上的佛子,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俠客,步榭的人生都是一帆風順的,他所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甚至包括他的愛情。
不管再怎麽颠沛曲折,步榭都始終知道,他和慕韶光是相愛的。
他沒有擔心過,有朝一日慕韶光會不愛他。
所以他謙遜、溫和、從容、磊落,擁有所有美好的品質——與解君心恰恰相反。
直到這一次重逢,初見慕韶光的狂喜過去,從兩人相處的點滴中,步榭開始逐漸感到,好像有什麽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慕韶光的心裏,有了別人的影子。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并非聖人,之前的從容不過是因被偏愛的篤定,而當失去了那偏愛之後,一切怖畏憂思也就湧了上來。
他有了恨意,他恨卑鄙地冒充自己并趁虛而入的解君心,他恨給慕韶光帶來痛苦的問旻與鳶嬰,他恨陰差陽錯,讓他們相聚,又讓他們分離的命運,他也恨沒有争過命運的自己;
而他同樣怕,怕慕韶光的病治不好,怕兩人再次分離,怕慕韶光……不愛他。
當天晚上躺在床上,步榭擡起手來,碰了碰慕韶光的腰。
慕韶光本來就因為白天那些紛繁雜亂的事情了無睡意,此時被步榭一碰,立刻便敏銳地感覺到了。
他明白步榭這是要求歡的意思。
他們兩個都是名門子弟,自幼受了良好的教育,慣來矜持守禮,再加上慕韶光要比步榭年紀小,定情之後,除了親吻和擁抱之外,兩人也一直沒有更加進一步的舉動。
直到慕韶光生病,步榭發現自己體質特殊,得到指點,可以嘗試以雙修之法來減輕慕韶光的痛苦,這才跟慕韶光提起了這件事。
他們彼此之間是兩人的第一次,做起來都是磕磕絆絆的。
步榭一向穩重,但那回竟然緊張的忘了還要雙修,慕韶光更是根本沒反應過來,直到覺得快要被步榭給折騰死了,才聽見師兄把他抱在懷裏哄着,用難得支吾和愧疚的語氣告訴他,雙修還沒開始,所以還得從頭再來一遍。
當時慕韶光真的殺了他的心都有。
不過後來……後來就逐漸熟練了,步榭甚至試着學習在床笫之間取悅他。
同窗學藝的夜色中,有時候他想要慕韶光了,又不确定慕韶光有沒有睡下,就這樣碰一碰他的腰。
慕韶光有時候會不搭理他,有時候會在被子裏踢步榭一腳,也有時候,會轉過身來,勾一勾他的手指。
但這回,他覺得有點緊張和生疏,一時沒動,只聽步榭低聲問他:“沒睡吧?”
慕韶光低低“嗯”了一聲。
步榭沒說什麽,湊上來溫柔地吻他。
他的吻很溫柔,沒有什麽攻擊性,不像是發洩欲/望,更多的是一種纏綿愛意的緩緩表達,手按在慕韶光的脊背上,輕輕拍撫着。
慕韶光感受到了熟悉的溫柔,慢慢地放松了一點,步榭也察覺到了他身體的柔軟,便騰出一只手來,一顆顆解開慕韶光的衣扣。
随着他親吻着逐漸剝開慕韶光的衣服,手指觸碰到慕韶光的肌膚,并逐漸向內深入探索時,慕韶光覺得越來越難受。
雖然有時候,床上的步榭也會比平時磨人很多,但慕韶光覺得自己應該對這種事不至于到了懼怕或者反感的程度,可此時随着步榭的愛撫,他卻感覺到身上一陣陣的戰栗,說不盡的驚慌和惶恐湧了上來,仿佛帶着什麽十分不好的回憶。
他終于一把推開了步榭,猛然坐起身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其實慕韶光此時的力氣完全不能跟步榭抗衡,步榭還是被他推到了一邊,他溫雅的臉上還帶着一些情/欲的渴望,但當看見慕韶光慘白的臉時,臉色也不禁跟着一變。
“韶光?韶光?”
步榭起身,半跪在床榻上,将慕韶光扶住,驚問道:“你沒事吧?”
他試探着用手輕輕去撫摸慕韶光,然後一點點重新将他摟進懷裏,安慰道:“別怕,別怕,是師兄,我在這裏陪你。”
抱着慕韶光,體會着能重新把這個人攬在懷中的感覺,步榭也不禁想起了他作為飲真劍靈所看到的一幕幕。
解君心的欺騙和占有,問千朝的強迫和羞辱,他心愛的人,在他的面前,被別的男人肆意侵/犯。
步榭猶記得自己那時在劍中的心情,狂怒、嫉妒、仇恨……他想把問千朝解君心那些人全都給殺了,他想堂堂正正地站在慕韶光身邊保護他。
可他只是一柄劍,什麽都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受到欺淩。
步榭本來一輩子都不想再回憶這些事。
如果說解君心在慕韶光的身邊,是拼命讓自己模仿步榭的樣子,希望慕韶光察覺不出任何變化,那麽步榭現在,就是想用自己與慕韶光的相處将過往的一切都遮蓋掉。
他想讓慕韶光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回來,想把那假扮的仿冒者從他腦海中徹底驅散,想抹除分別後的一切陰霾,重新回到二人相伴相守的過去。
可是現在步榭逐漸發現,他似乎,做不到。
因為那些經歷已經深深烙刻在了慕韶光的生命中,解君心瘋狂而執拗的愛,也使他的心裏有了別人的影子。
一切,都回不去了。
步榭緊緊地抱着慕韶光,好像怕對方一下子從自己懷裏消失似的:“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該勉強你。”
他掩好慕韶光的衣服,安慰道:“你放心,誰也不會強迫你的。”
慕韶光此時已經回過神來了,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他自己都沒想到他會有那麽大的反應。和步榭在一起這麽多年,兩人也什麽都做過,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他到底在害怕什麽呢?
慕韶光道:“師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麽了,我好像也不是怕你,就是對這個……有點緊張,我老覺得好像有別的人……”
步榭心中猛然一揪,道:“韶光!”
慕韶光停下來,步榭緩一緩語氣,道:“別說了,你不用跟我解釋的,小心一會再頭疼。你想或者不想都很正常,你的意願就是最重要的,沒有任何的理由。”
慕韶光道:“師兄。”
步榭看着他。
慕韶光說:“我覺得我現在的身體已經好多了,你能,把我忘了什麽告訴我嗎?不管是多疼我也能忍,我真的覺得這些對我很重要。”
步榭看了慕韶光一會,兩人旁邊的燭火跳動着,朦胧的光仿佛一只流淚的眼睛,模糊、閃爍。
步榭的眼神中仿佛含着說不盡的痛意,過了好一陣,才低聲說道:“好,我會都讓你知道的。”
慕韶光驚疑不定地看着他,步榭道:“不過不是現在。你今天……今天先好好睡覺,再過三日吧,我把手上的事情安排一下,帶你去見一個人。”
慕韶光本來還想說什麽,但步榭的樣子讓他不忍再開口提出任何要求了,于是點了點頭,很乖地說:“好。”
步榭摸了摸慕韶光的臉。
或許也只剩下這個辦法了,要徹底摒棄掉過去留下來的痛苦和傷害,首先要做的就是記得和面對。
但無論是從心疼慕韶光的角度,還是害怕他離開自己的角度,步榭其實都非常不情願這樣做。
他自私地給自己留出了三日。
這三日,他還能靜靜地與慕韶光相守,而三日後,他将與慕韶光去面對一切未知的未來,接受心愛的人下給他的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