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張明香沒急着回去,而是在想,她的天眼距離上次使用快三個月了,這陣子家裏吃得還行,她身體恢複了些。
但她仍不敢大意,尤其現在人在外面,想用也不敢貿然用,害怕出現什麽意外。
所以她得想辦法給自己多補補,可她又能有什麽辦法?她家條件就那樣,即使有好東西也不會給她吃。
眼下她能想到的就是盡量讨好二憨子。
今天那個男的,聽她爸說叫鄭三鬥,南灣大隊的,前些天楊會計兩口子給二憨子介紹的對象,只是沒來得及相看。
是開拖拉機的,應該有些能耐,人也大方,二憨子跟張明輝今天沾了他的光才喝到羊湯,把好多人給饞得夠嗆。
如果她跟二憨子還像從前一樣好,今天的羊湯肯定也有她的份。
真是太可惜了。
昏暗裏,張明香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角,眼中露出渴望,她實在太饞了。
身體裏好像有一條蟲子,一旦察覺周圍有好吃的就特別想要,如果不是還有理智,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什麽東西控制了。
張明花可不知道明香為了幾口好吃的,正費盡心思地接近自己呢。
她洗了臉抹好藥膏,坐在通鋪上泡腳。竈房的大鍋裏燒了水,有女同志想用的可以去舀一瓢,簡單洗洗還是可以的。
這也是女同志負責做飯的好處,換成男同志,未必會考慮到這麽多。
一旁的何鳳蓮盯着她泡在水盆裏的腳丫子,笑着打趣道:“看看人家明花這腳,比咱們臉都白,也不知咋養的。”
“明花是随了老張二嫂,皮子白,不像咱們這些人,黑得跟土豆蛋子似的,掉地裏都找不着。”牛嬸子說完,還晃悠了兩下自己的大腳板子。
頓時将大夥逗得哈哈笑,視線全落在張明花的兩只腳丫子上。
張明花不好意思的縮了下腳,“嫂子淨打趣我,你也挺白的。”
“嫂子可不如你白,以後也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個臭小子。”何鳳蓮說完,突然一窘,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明花相看過好幾個對象都沒成,她這麽說不是戳人家心窩子嗎。
張明花根本沒當回事兒,擦幹腳出去倒掉了,何鳳蓮悄悄松了口氣,暗暗提醒自己以後可不能瞎說了,萬一明花多想可不好。
棚子裏沒扯電,只點了盞昏暗的油燈,還是何鳳蓮從家裏帶來的。
見等大家都洗漱完鋪好被褥上了床她便準備吹了,省點燈油。
孫老丫不知跑哪兒去了,要吹燈了還不回來,只好又等了一會兒。
她才捂着口袋裏進來了。
何鳳蓮好心說了她一句,“大晚上的別出去亂跑。”她嗯了一聲,爬到床上,在隔着張明花兩個床位的地方躺下了。
張明花側轉過身,不看她。
何鳳蓮将門關緊,說是門,還不如說是木栅欄圍的草簾子,門上連個插栓都沒有,只能用跟麻繩綁着,安全系數幾乎為零。
不過棚子挨着棚子,周圍都是人,還是自家親人或者相鄰,一般誰也不會闖進來。
張明花躺在被窩裏,好半天睡不着,感覺棚子裏四處漏風,她穿着棉襖,只把外罩衫脫了,蓋着厚被子,被子上面還壓着鄭三鬥的軍大衣。
頭用圍巾裹着,只漏出眼睛跟鼻子,捂得這麽嚴實冷倒不冷,但跟家裏的熱炕頭沒法比,身下一點熱乎勁感覺不到。
而且棚子裏人多,打呼嚕放屁磨牙說夢話,各種動靜摻雜在一起,她就是想睡也睡不着,只能眯着眼睛養神。
還想着夜裏最好不要起夜,不然可麻煩了,黑燈瞎火的,她一個人可不敢出去。
半夜裏,她迷迷糊糊剛要睡着,何鳳蓮起來了,她拿着手電筒,張明花披着大衣跟着去了趟茅房。
外頭冷嗖嗖的,駐地這邊靠近水邊,尤其冷,那北風嗚嗚的嚎叫,特別吓人。
她回來躺下,過了好半天才睡着。
第二天清早,被刺鼻的煙味給嗆醒了。
牛嬸子早上起來習慣抽袋煙,自家種的煙葉子勁大,吐出的煙圈特別嗆人。
牛嬸子就睡在張明花對面,煙味直往她這邊飄,不好意思說,只能蒙上被子。
“牛嬸,這大清早的就抽上了?”何鳳蓮從被窩裏坐了起來,“少抽點吧。”
牛嬸子也不生氣,她連着吧嗒了兩口煙嘴,“少抽不了,這玩意對我比窩窩頭管用,早上起來不抽一袋,一整天幹活都沒勁。”
她抽了幾十年,都習慣了。
何鳳蓮也不好再多勸,穿上衣服下了床,“牛嬸,送豆腐的快來了吧?”
“還得一會兒,他們豆腐坊又不是只給咱們大隊做豆腐。”牛嬸子盤腿坐在鋪上,端得叫個穩當。
張明花翻了個身,起來了,嗓音略有些沙啞,“鳳蓮嫂子,今兒早上吃豆腐嗎?”
“嗯,今天給大夥改善夥食,明花昨晚睡得咋樣?冷不冷?”這丫頭睡覺真規矩,一整晚都不亂動,挨着她睡覺不用擔心被吵醒。
衣服被褥幹幹淨淨的,身上隐約的有股藥香味,怪好聞的,能幹活還長得還這麽好看,怪不得老張二哥兩口子稀罕,她要有這麽好的閨女她也稀罕。
可惜她生了三個臭小子,一個比一個氣人,這些天她不在家指不定淘成啥樣了。
張明花打了個哈欠,準備起來了,“不冷,就是不太習慣,後半夜才睡着。”
何鳳蓮笑了笑,開門出去了。
張明花穿好衣服,将帶着淡淡煙草味,還有那麽一丢丢某人汗液味的軍大衣疊好,放到卷起來的被褥上。昨晚多虧了有軍大衣壓被角,她被窩裏才不會太涼。
牛嬸子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慢悠悠的吐出兩口圈,“明花,這大衣借老力了吧?”
別人看沒看出來她不知道,她是瞧出些端倪,這大衣多半是昨天那小子的。
不過看破不說破,人家男未婚女未嫁的,想搞對象再正常不過了。
張明花輕嗯了一聲,拿着臉盆出去了。
外面天還沒亮,她打水洗完臉,社員們就都被叫起來幹活去了。
早上起來先幹活,然後七點回來吃飯,這麽算的話,一天至少幹十個小時,體力消耗特別大,好在聽說再有半個月就完工了。
做飯的陸續起來後,豆腐也送來了,是兩個男同志用擔子挑來的,兩擔四桶,約摸能有上百斤,是柴家溝大隊豆腐坊做的。
他們每天都為駐地這邊提供豆腐,當然不是免費的,各大隊得拿豆子去換,馬家溝大隊這是第二次換豆腐了。
張明花她們這些後來的人運氣不錯,剛來第二天就趕上了。
四桶豆腐看着挺多,但吃飯的人更多,有五六百號人,每人二兩都分不上,牛嬸子叫她們多洗幾筐土豆,然後切成指節寬的條,用土豆條炖豆腐。
炖好後整整五大盆,那種直徑差不多有張明花手臂寬的鋁盆,得兩個人一起擡。
結果連湯汁都沒剩,全吃光了。
牛嬸子做菜确實好吃,火候掌握得好,豆腐炖得入味,張明花挖了勺辣椒醬拌在菜裏特別香,唯一遺憾的是沒有大米飯。
吃完飯,張明香瞅準時機找上何鳳蓮,說要換棚子,她想跟堂姐一起住。
何鳳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拒絕道:“我們棚子裏住滿了,沒地方給你換。”
當她昨天沒看出來呢,明花根本不樂意搭理她,怎麽還往跟前湊?
“可老丫說還有鋪位的。”明香不甘心,故作委屈地看着何鳳蓮,有位置為什麽不讓她換?
何鳳蓮心一睹,整出這副樣子給誰看呢?好像她在欺負她似的。
“行,你要是不嫌棄老丫身上有虱子就過來挨着她睡吧,不過我們做飯的要起早,到時候被吵醒了可別耍脾氣。”
何鳳蓮說完不再搭理她,回棚子歇着去了,她這一天事兒很多,不想在這種小事情上費神,擠出一點時間趕緊回去喘口氣。
張明香見她同意了,立馬把東西搬了過來,還沒來得及整理就急匆匆的上工去了。
張明花看着旁邊多出來的行李,厭煩的嘆了一聲,這個明香,數賴皮蟲的,非要搬過來挨着她,想躲都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