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皮囊

第24章 章

第 24 章

雖然約人吃飯失敗了，方淮也沒有再發多餘的消息回來，可“別鬧”倆字足足讓司楠樂了好久，心頭像被羽毛掃過，酥酥麻麻的，他甚至腦補對方回這條微信時，臉上那說不出的無奈和縱容。

自信小楠篤定，一定是這樣的。

情緒被方淮一句話穩穩拿捏，司楠整個人輕飄飄，只覺得人逢喜事精神爽，當天晚上回了訓練營。

“你可算回來了！”路嘉佑逮住他就說，“之前你還說，你們公司扔着你不管，這不是一出手效果就頂滿了？我說嘛，哪家公司會真的不管藝人死活，而且給你潑髒水就是給他們潑髒水，再窩囊也不至于挨打不還手，這下程樹那狗賊絕對要完！”

司楠路上買了不少好吃的東西，包包塞得鼓鼓的，就為了帶回來給路嘉佑，他一樣一樣拿出來：“沒幾天就排位賽了，我倆既然沒戲，最後這幾天就好吃好喝等着走吧。”

這聽着怎麽那麽不吉利呢，路嘉佑撓撓頭道：“對了，胡梓奧來找過你，估計想道歉。”

司楠：“道什麽歉？”

“你是幫他才惹出那麽大禍的，從頭到尾他不敢吭一聲，是該跟你道歉啊。”路嘉佑還有點忿忿不平，撕開一袋妙脆角，嚼得憤世嫉俗，“不過我倒是沒看出來，邊澤語這人平時氣焰嚣張，這種時候還挺義氣，他之前就點贊了我的微博，今天又點贊了營銷號發的視頻，支持你的态度明顯，他家粉絲都在吹他仗義，熱搜上也挂着，團隊肯定利用你這事兒蹭熱度呢。”

司楠噗嗤一笑：“胡梓奧再來你別把人攔着，我倒是不怪他，自保沒什麽錯，邊澤語的事我也看見了，好像之前點贊你微博他就被罵得不輕。”

“沒我嚴重，有人罵他也有人護他嘛。”路嘉佑還有點委屈，“他粉絲可多呢。”

司楠幫他把嘴角的渣渣擦掉，笑着問：“等出去之後，你還繼續做練習生嗎？”

路嘉佑茫然地想了會兒，點頭：“公司有規劃，我應該是回公司繼續成團出道，不然別的我也不會啊，你呢司楠？我這段時間也看出來了，你相當鄙視練習生這個職業，以後打算當演員嗎？”

司楠嘴角一抽，什麽叫相當鄙視，只是略微那麽一點點鄙視，而且路嘉佑把練習生當夢想，當着他的面，哪裏敢鄙視得很明顯。

司楠誠懇：“是我技不如人，不适合幹這個工種。”換做是你，還是會很有出息的。

“而且演員也是一個圈兒裏的，感覺也并沒有好到哪裏去。”司楠道，“有公司合約束縛着，輪不到我挑挑揀揀，我倒是想去當演員試試，先聽安排吧。”

路嘉佑再次老大哥上身，拍着司楠老氣橫秋：“我還擔心你晉不了級，跟他們似的垂頭喪氣整天號喪，沒有就好，這圈子玩什麽，玩的就是一個心态！心态好就熬得住，對了你也要注意保養，不光是為了顏值，我給你講喔誰活得久誰笑到最後。”

他把聽來的各種離譜八卦講了一遍，包括但不限于亂搞男女關系得病的，吃違禁藥品吃垮身體的，賭到最後一無所有的，財迷心竅蹲局子的。

總之一句話，在這個圈子，狂嫖濫賭輕則坐牢重則暴斃，路嘉佑苦口婆心：“潔身自好很重要。”這才能達到各種意義上的活得久。

說完他面露嚴肅，等待小老弟的誇獎。

司楠拆臺：“在哪個圈子裏，狂嫖濫賭都活不久吧。”

路嘉佑錘他一下：“那我說的對不對嘛！”

“你說的都對。”司楠保證，“我會聽你的忠告，出去以後好好做人。”

兩個淘汰預定的小可愛頭靠着頭，相約不管是做演員還是唱跳藝人，都會前程似錦，路嘉佑伸長脖子，嗓門洪亮：“我們的目标是？”

司楠哭笑不得：“頂峰相見！”

“頂峰相見”這四個字在訓練營都快說爛了，司楠從來沒被PUA過，在這個圈子裏，“努力就一定有回報”和“靠實力出道登頂”的說法比都市傳說還要離譜，他更願相信世界上有鬼，畢竟自己真的是。

不過抱着這種心态并非是因為悲觀，相反，初入圈子就遇到這麽多糟心事還沒有心态爆炸完全得益于這清醒的認知，他知道凡事都有兩面，也一定有人靠努力實力實現階級跨越成為一線，可那是少數幸運兒，籍籍無名是常态。

雖然不知道哪裏來的結論但司楠就是這麽堅定地認為，這種司空見慣的娛樂圈常态，沒必要硬杠，他既不盲目奮進，也不輕易打退堂鼓。

既來之則安之，安不了就走之，總有路可以走，眼下演員這個行當就很吸引人，他巴不得現在就宣布淘汰，趕緊卷鋪蓋滾蛋。

……

這個星期過得算是來訓練營最惬意放松的幾天。

程樹身陷霸淩醜聞，相關的幾人也焦頭爛額地忙着挽尊，再見到司楠，他們都躲着走，司楠笑嘻嘻，心想他們在一屁股屎擦幹淨之前，應當是沒空找茬，等有空了自己也已經跑了，完美。

而邊澤語那一黨包括胡梓奧在內，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大姑娘嬌羞心态，也躲着他走，好處是，邊澤語之前氣焰嚣張起來連司楠也冷不丁挨過幾回冷嘲熱諷，現下倒好，都消停了。

至于其他吃瓜群衆，表現各有各的精彩，有誤以為司楠背後有資本撐腰，上趕着巴結的，也有忌憚他連頂流都敢重拳出擊，惹不起躲得起的，當然不乏對他仗義直拳肅然起敬的練習生，嘴上雖不至于說什麽矯情話，拍商務或者去食堂都會貼心地問他要不要一起。

司楠平靜地等待周末來臨，但對于上蹿下跳的王濱這幾天沒打電話來煩他很是困惑，人就是賤皮子，過于啰嗦嫌對方煩，等對方安靜了，又懷疑王濱是不是沒憋好屁，于是他主動聯系了馮小凡：“小凡姐，東西我都收好了，劇組馬上開機，這邊一結束我就全力以赴去拍戲，那個什麽，王總他們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馮小凡：“沒有耶，不過司楠，你這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很難不讓人懷疑你想跑路。”

司楠趕緊表忠心：“絕對沒有！我是不想淘汰當天再來收拾，怪麻煩的，早點弄完省得你們替我操心，那個，我馬上就錄完節目了，王總他真的沒有什麽要說的嗎？”

感謝詞要不要提公司，提到哪種程度，要感謝哪些合作夥伴，接下去的個人規劃是不是該提前打一波廣告，司楠：“我對拍屁股就走人倒沒什麽心理障礙，但是吧，粉絲會不會覺得我像個不負責任的渣男？”

馮小凡：“都随你的便。”

司楠：“？？？”

馮小凡很快又支支吾吾道：“王總他們說了，順其自然吧。”

司楠：“……”

35進20排位賽錄制當日，沒有粉絲到場，卻多了些媒體和娛樂公司的負責人，《Boys Top》播到現在，已經成了當下最火的綜藝，霸榜熱搜，雞飛狗跳，熱度居高不下，馬上公布決賽名單，自然有許多人盯着。

練習生們的情緒泾渭分明，勝券在握的難免掩不住得意，吊車尾的早就看開躺平，滿臉輕松，夾在中間的都是熱鍋上的螞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衛生間倒是生意興隆。

司楠因為打架的事排名一落千丈，即便洗白也只有短短一周時間，扭轉的口碑改變不了什麽。所以他加入了躺平大軍，喜笑顏開地這兒聊會兒天，那幫人整理整理衣着，和路嘉佑勾肩搭背地到處合影留念。

不過現場有人一直在留意他的動向。

趁正式錄制還有點時間，孫艾打了電話過去，言簡意赅地彙報，老娘在現場，正在努力盯梢。

方淮愣了下。

孫艾解釋：“節目組給我發了好幾回邀請，要不是你給下任務，這種小場面我根本不屑參加！”你真該親自來看看這些個小孩兒都什麽資質，突出的就是一個良莠不齊青黃不接，基本功拉胯咱不說了，就是說上科技能不能找家好點的醫院。

孫艾毫不留情地開炮：“我給你數數啊，這ctrlc+ctrlv的就有4……不是，5個，歐式大平行雙眼皮和高加索人祖傳的鼻梁合在一起搭配個一米六的身高，跟咱應該不是一個母星。”

孫艾不排斥整容，但前提是整得合理，她帶過一個藝人，因為偷偷摸摸去整容，結果一整個大變形最後談好的資源全都掉了，後續修修補補越整越怪以至于心态崩潰抑郁退圈。

所以一看到整容沒整好的，她就氣不打一處來，邪火化作毒舌只管猛烈輸出。

方淮聽得頭疼，正要為某個純天然無公害的人反駁一句，孫艾立馬嘆氣：“我掃射的人裏不包括司楠，你不要啰嗦。”

方淮笑了下：“辛苦你了，他錄完這期就結束了吧。”

孫艾眼神盯在司楠身上，答非所問：“之前的視頻資料我都看了一遍，我的判斷是司楠基本功不成熟，光能唱在這個行業難以立足，不過長相非常亮眼，用得好能成殺手锏。”

“現在的藝人靠包裝靠科技各個都俊男美女，司楠這顏值是天生的，很驚豔，能殺出一條血路，但前提是他肯。我實話實說，這小孩兒沒什麽上進心，過往表現就很沒沖勁，今天是決定他們後排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候，你猜他在幹嘛。”

方淮稍稍想了想，随口一猜：“吃東西？”

孫艾警覺：“你是不是偷偷來看比賽了？坐在哪裏？難道是後臺？？？”

方淮：“我吃飽了撐的麽？”

吃飽了撐着的孫艾心裏苦，但她還是要為好友完成任務，她道：“司楠一邊背臺詞一邊吃土豆片，旁邊一堆人看着呢，偶像包袱也不要了。”

這一點上，倒是有點像某個人。

随時随地都離不開吃垃圾。

方淮笑道：“他不大喜歡練習生這個行當，出局是他希望的結果，估計正高興呢。”

“未必吧。”孫艾意味深長地道，“這種綜藝節目，結果怎麽可能一早就知道，馬上開始錄了，錄完再給你彙報。”

挂了電話，導演的聲音響徹全場，大家回到座位立馬安靜如雞，很快，錄制開始。

主持人，也是節目制片兼藝術總監，俗稱PD，請來的是樂壇影壇兩開花的蘇暄，她也是聲樂導師之一，因行業地位舉足輕重，練習生們對她是又敬又怕，不過司楠唱功得人青眼，蘇暄也是開口誇過的，加之她是文藝片天後，司楠天生對她有好感，私下叫她一聲暄姐。

蘇暄按照臺本走流程，煽情一段後進入主題，首先從沒什麽懸念的15-19名進行公布，而後是10-14，每次公布前會刻意制造懸念讓人猜，這個階段排名前後的幾個練習生會被導播cue到，司楠甚至能想象到成片裏好幾個框框，每個人的reaction就像照妖鏡似的，個性一覽無餘。

公布了名次，依次上臺發表晉級感言，最開始路嘉佑還在和司楠說說笑笑，在記憶裏翻江倒海地找每個人的亮點，總結一句話就是，大家晉級實至名歸。

可煽情它雖遲但到，一多半練習生說到後面都是涕淚縱橫，還有個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其中一位和路嘉佑同公司的劉沅麒嚎啕着說：“我們一起開始，我本來想也可以一起走的，可是……”

可是後面都是哽咽，催淚效果頂滿，臺上臺下都繃不住了。縱使離開已成定局，可是聽到直擊心靈的真誠發言，路嘉佑還是忍不住吧嗒吧嗒掉起眼淚。

夢想、友情、并肩作戰吃過的苦流過的汗，在這個年紀自有一層非凡意義，司楠心想，都還是小孩兒啊，正是因為都還年輕，看似輕易但說得鄭重的夢想才尤其珍貴純粹。

再不喜歡這個工種，司楠也不得不承認，參賽選手裏真的有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的人。為着一個目标一腔孤勇，即便私下因為成績不理想哭得要多委屈就多委屈，上臺的那一刻，還是活力四射用盡全力。

司楠是在他們身上，相信了什麽叫“星空三千丈，不遮我光芒”，為夢想努力的人，在哪裏都如此耀眼。

安慰了路嘉佑幾句，周圍悲傷的氛圍愈濃，司楠也難忍心酸。

蘇暄公布到前三名的候選人，毫無意外，柯傑領先，原本落後不少的第二名邊澤語因為打架事件給司楠撐腰而營銷了一波路人好感，票數緊追其後，第三名依舊是程樹。

到他發言時，當場變成了道歉大會，陳詞濫調一大通，司楠不想聽，正發着愣突然被他cue到。

程樹90°深鞠躬：“司楠，先跟你鄭重道歉，對不起。我還有話想跟你說，如果你能原諒我的無知幼稚，請你上臺來。”

淚眼汪汪，楚楚可憐，就差把“我錯了”刻在腦門上。

司楠：“……”

戲這麽多，橫店沒你我不服。

路嘉佑也被惡心到了，抓了一把司楠的大腿，把他抓得一痛，鏡頭切到司楠這裏，正好捕捉到他痛徹心扉的表情。

蘇暄笑道：“知錯就改是一種美好品德，是人就會犯錯，程樹能在這麽重要的時刻鄭重道歉，可見他是真的端正了态度，想和司楠握手言和。司楠？你怎麽想的，要不要來臺上說？”

矯揉造作的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司楠只能硬着頭皮上臺，程樹也算是豁得出去，直角鞠躬整個人僵在那裏，硬是等着司楠過去扶他。

司楠面上還算從容，但是後槽牙都快咬碎了，才忍住沒翻白眼。

程樹看着他時，眼裏情緒複雜，記恨、不甘、屈辱、憤怒多少都有一點，反正沒有歉意。為了避免對方狗嘴裏再吐象牙，司楠搶先一步道：“我也有錯，也該和程樹道歉，事情過去就過去了，能在節目裏相遇，一起奮鬥是緣分，産生矛盾是性格不同所致，他較真我犯軸，哪會有深仇大恨。作為朋友，先恭喜你晉級啦。”

說完司楠沖程樹甜美一笑。

既然要飙戲，那我可就不困了。

程樹：“……”

司楠言笑晏晏，滴水不漏地做戲，倒把程樹噎到背好的臺詞都沒了用武之地。

說完這番鬼話，他求饒地看了一眼蘇暄，蘇暄這才将人放下去。回到座位，司楠嘆了口氣：“本來想跟你一起哭的，程樹這麽一演，emo不出來了。”

路嘉佑腫着兩個眼睛，極力忍笑：“快結束啦，等咱們走了也跟他扯不上關系，以後遇到不理就是了。”

司楠揉揉臉：“幾時下班啊，我坐不住了呀……”

“現在公布第二十名的候選人。”蘇暄看了眼身後的大屏幕，“一共四位，他們是——”

大概等了半分鐘，大屏幕切了四個鏡頭。

分別是之前排名十九的刁銳，排名二十的展辰，排名二十三的劉越淇，以及……

臺下一片嘩然，司楠揉着臉目瞪口呆地看着最後一塊屏幕。

排名三十的司楠。

路嘉佑一懵，旋即立刻興奮起來，晃着司楠的胳膊就喊：“是你！是你！是你！”

發型都晃亂了，司楠揪着劉海，只敢小聲說：“先別激動。”你自己看看它合理嗎？

路嘉佑在鏡頭之外，比着口型：怎會如此？

三十名的人和二十名上下的競争最後一個晉級名額，那中間相差的票數除非發揮鈔能力，否則就是板上釘釘的黑幕，在場的人從練習生到業內人士都心知肚明。

司楠突然想起馮小凡那句支支吾吾的“順其自然”，總感覺它不太妙啊。

四位候選人各懷心事，從座位上站起來，蘇暄撕開信封，念道：“他年紀很小，幾乎是訓練營最小的一名練習生。”

路嘉佑揪住司楠的褲腿。

“他訓練時常很短，卻天賦異禀，一開嗓就火出圈，連導師都誇，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孩子。”

路嘉佑已經用一個近乎于紮馬步的動作，随時準備起飛。

司楠：“……”

“他還是枚小小的吃貨，酷愛燒烤，不但要吃，還親自上手做，弄得攝像大哥多次投訴，說能看不能吃餓得心慌是他造成的工傷。”

路嘉佑起飛之前被司楠一把按住肩膀，他嘆了口氣，想着完了。

蘇暄擡起頭，将目光對準司楠：“他用顏值和歌喉驚豔四座，也是個煙火氣十足愛吃‘垃圾’的燒烤達人，從社恐到社牛只用了一首主題曲的時間，靠着努力從後進班飛出來的白羽天使，他就是甄致娛樂的練習生司楠！”

在窸窸窣窣的掌聲中，司楠兩眼一黑。

蘇暄大聲宣布：“恭喜司楠，以第二十名的成績，成功晉級總決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