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故園常青（一）
蔥翠攀着暗紫的枝條漫滲到牆頭，蜿蜒到土地裏，籠罩整個墓園。将春放入它的詩中娓娓道來。此詩的作者是爬滿這一隅天空的常青藤。
阿公是這個墓園的守墓人。夜色如墨，阿公正坐在噼噼啪啪的火堆前折着紙鶴，歲月遍痕的手指來回翻轉，似牽着這黃紙，像造人的女娲一晃成了一只栩栩如生，帶着香火味的紙鶴。
阿公頗為滿意，叼着旱煙将那紙鶴放在一旁，又準備拿另一張，眼前倏地出現一張小手，嫩嫩的指腹肉上落着一只小紙鶴，精巧細膩，也難掩青澀與幼稚。
“阿公阿公，我折得好看吧。”
小杜青的眼澄亮，就這樣期許地望着他的阿公，阿公莫名想起兒時在朔方故園裏瞧見的一株臘梅。
不，應是桂花般玲珑。對，南邊的香桂。
阿公伸手熨平了孫兒潮潤的領口，盯着那小紙鶴道：“好看，細致，小阿青倍兒棒！”，小杜青呆呆凝着阿公，阿公拈着紙鶴掂量好些會，最終輕放到一堆大紙鶴中。
“那阿公，你啥時候教我跳那舞？”小杜青從小便耳濡目染，童年一屋香火味。
“跳啥舞，那是做法事。不教。”阿公突然瞪着杜青正色道，“馬上要上小學了，阿青就好好讀書。”阿公從北方漂泊而來，憑着一身死人活兒本事，在南方落地生根，同園裏常青藤一樣，守着這些碑，也算是第二個故土了。
“上了學讀了書，是不是就要離開阿公，像爸爸媽媽那樣不回來了？我要一直陪着阿公，這裏是阿青的家。”小杜青猴樣的攀在阿公身上，頭搖得像波浪鼓。
阿公笑了，蕩漾在眉眼溝壑間，手輕拍孫兒的小身板。
他的老命就這樣了，可阿青不同，他的人生路不應只有香火味，要有詩和遠方，朝陽的康莊大道。
常青藤默默朝月光爬了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