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氣憤
氣憤
大雨傾盆,鉛雲密布。
教室內,嬉笑聲被遮掩,放肆地混在郎朗的讀書聲中。
何煜單手握拳捂着嘴,在忍笑,坐在右手邊的曹繼盛跟他的動作表情幾乎一致。
左手邊的曹西辭一直在低頭搓指甲。
橘黃色的汁水浸染了指節,在反複搓洗後仍舊有殘留。
有着‘別碰我’寓意的鳳仙花,被他們無情摘下,當成指甲油。
曹繼盛是罪魁禍首,何煜是同謀,其他人只能算受害者。
曹壯和曹倩倩手指上也有,不過不多,他們正拿着書跟其他同學一起朗誦課文。
何煜悶聲笑,半阖着眼去看曹西辭煩躁的舉動。
輕踢了踢他的腳,低聲說:“別搓了,搓不掉的。”
曹西辭立馬翻眼瞪他,一副‘都是你幹的好事’的表情。
他沒包過這種花,以為只是有點顏色,洗洗就沒了。
于是任由何煜拿他的手玩,沒想到卻洗不幹淨,要過好幾天才能完全洗淨。
曹西辭氣不打一處來,輕踩了下他的腳尖,解解氣。
何煜松開手,整張嘴就露了出來,橘黃色的嘴唇,顏色溢出嘴角,下巴上也有,分布不均,很像電視劇裏妖精才會畫的妝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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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西辭見他這樣,又忍不住笑。
何煜小聲為自己辯解,“是你讓我給你包的手指,你怎麽還賴我呢。”
“是你包的,什麽叫我讓你包的。”被反咬一口,曹西辭有些不樂意。
何煜振振有詞,“我說包,你沒反對,那不就是默認,你心裏就是這麽想的,不就等于是你讓我包的。”
“……”曹西辭磨牙。
何煜不怕他,眼睛瞪到最大,給自己的理由站腳。
對視幾秒後。
何煜先破防了,張開嘴笑,像一只漏氣的小皮球。
他自知理虧,喜歡嘴上讨便宜,貪玩。
“對不起,我錯啦。”
募地來這麽一句,曹西辭腦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小子肯定憋着壞。
靜等了會兒,何煜沒再說,也沒有其他動作,反倒跟曹繼盛咬耳朵去了。
曹西辭咂巴了下嘴,頗為不習慣。
故意戳了他一下,裝作嚴厲,“朗讀課文,別說話。”
何煜不滿,“你比老師管得都寬。”
曹繼盛附和,“就是,真煩。”
何煜強調:“真煩。”
曹西辭兜手賞給他倆一人一巴掌,何煜捂着後腦勺,控訴,“你會把我打傻的。”
曹繼盛也揉着腦袋在一旁學話,“就是,你要把我打傻呀。”
曹西辭沉着臉瞅他,“放心,你的智商沒有下降空間,只會越打越聰明。”
這話在理,曹繼盛哼哼兩聲,認了。
武鬥不行,何煜立馬回到自己擅長的舒适區,拿捏人心。
“我腳疼。”聲音別提多委屈,就差擠出兩滴淚。
曹西辭腹诽:又來。
随即低頭看了眼何煜被膠鞋磨爛的腳後跟,他踩着帶來換腳的帆布鞋,襪子只穿一半,硬幣大小的傷處很紅。
他剛想口是心非地補一句活該,何煜就道:“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流血了,特別疼。”
曹西辭依言,彎腰去看。
倏地,後腦勺挨了一巴掌。
他瞬間一懵,迅速起身,罪魁禍首認真盯着書本,跟着朗讀,一副三好學生的樣子。
“何煜。”他小聲道。
何煜裝聾作啞。
曹西辭:“你死定了。”話落,他抱住何煜的頭按壓在自己腿上,本想捏他腰側的手改為撓癢癢。
下課鈴來得即使,何煜大聲叫嚷,笑着求饒。
他無法自控地蹬着腿,無辜的曹繼盛挨了一腳,拉着凳子跑後面坐去。
何煜橫躺在座位上,癢的想打滾,眼淚都出來了。
曹西辭桎梏住他亂動的腦袋,笑道:“手欠欠的,還敢不敢了。”
“是你先打我的,啊啊啊啊……”還嘴硬。
曹西辭加重力道,他又慫了,求饒:“不敢啦不敢啦,我錯了,真的錯了,辭哥,辭哥饒命。”
後面三個看戲的,笑個不停。
放學回家的路上,何煜趴在曹西辭背上放聲高歌。
泥濘的路并不好走,何煜忍着腳痛,還沒走完四分之一就不行了。
他的厚臉皮不太擅長對曹繼盛和曹壯使,就逮着曹西辭一個人坑。
還催促,“快點快點。”
雨已經停了,何煜手拿兩把傘,像兩根沖鋒的指揮棒。
曹西辭氣的差點把他扔下去。
何煜又賤嗖嗖地湊到他耳邊教誨,“你脾氣可真差,會把乖巧的我帶壞的。”
“……”
曹西辭把他往背上掂了掂,專注走路,懶得搭理他。
可何煜喋喋不休,沒完沒了,畢竟腳不沾地,兩腿在空中蕩呀蕩,悠閑着呢。
兩人的書包被曹繼盛他們拿着。
何煜單手攥着雨傘,另一只手伸到前面,半握着,掌心形成一個窩,湊到他嘴邊。
捏着嗓子說:“大郎,喝藥啦,一會兒到家還得做炊餅。”
‘噗---’
曹西辭提着的氣瞬間洩了,腰一彎,腳一滑。
雙雙跌坐在泥裏。
前面三人見狀,趕緊跑過來。
最終,何煜是腳踩泥裏,自己走回去的。
曹西辭渾身都是髒泥,他坐在院裏,慢慢脫下膠鞋。
腳後跟的血已經浸染了襪子,紅色的一小片。
他輕輕把襪子脫了,疼得倒吸氣。
*
曹繼盛又打架了,對方坐他旁邊,叫楊和平。
兩人中間隔一條過道。
起因是他喊曹繼盛‘大鼻涕’。
這是他一年級就有的外號,也是他最讨厭的一個外號。
那年冬天他經常感冒,吸溜鼻涕,由此得名。
他當時跟給他起外號的同學打架,對方也保證以後再也不說。
但不知怎的,在私下裏傳開,還說曹繼盛小心眼。
或許是人性使然,在人多的情況下,會組成自己的小團體。
跟誰關系好,跟誰關系差,這個人怎麽樣,那個人怎麽樣,私下裏都會被說道幾句。
沒有公正,也沒有絕對的對錯。
當一個同學說你小心眼,那他所在的小團體幾乎都會覺得你小心眼,而團體與團體之間也會産生效應,擴大影響力。
傳到最後,‘小心眼’這三個字就會像标簽一下,貼在你身上。
單憑你自己,是撕不掉的。
曹繼盛從辦公室回來,何煜忙抓着他問,“班主任怎麽說?”
“寫兩百字檢讨書。”
“就這樣?”
曹繼盛點頭,“我把上次寫的再默一遍就行。”
打得并不嚴重,互相踹了幾腳就被拉開了。
他難得神色恹恹,心情極差。
之前就因為選座位的事跟楊和平鬧的不愉快,讨厭的人,只要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把怒氣值拉到頂峰。
換做別人,他也許沒那麽生氣。
可楊和平一臉譏笑地喊他大鼻涕,不打過去都愧對列祖列宗。
沒多久,楊和平從外面進來,瞥了曹繼盛一眼,坐在位置上,又輕蔑地嘁了下。
‘嘭--’
班裏瞬間安靜下來,其他同學紛紛朝這看。
曹倩倩手裏還拿着書,冷聲道:“你再嘁一個,要不要再打一架?”
楊和平嘴巴先是麻了一下,随即痛感襲來,他忙捂着嘴,蹭地站起身。
曹倩倩把書往桌上重重一摔,撸起袖子,“走,出去挑個沒人的地方打。”
曹繼盛抱臂站在曹倩倩身側,直勾勾地盯着楊和平,沒說話。
楊和平看了眼兩人,又看向站在他們身後的何煜和曹西辭。
接着別開眼,識趣地忍下這口氣。
下午最後一節數學課,老師在黑板上寫下題目,同學們拿本子抄,作為今天的家庭作業,明天一早就要交。
放學鈴打響,還有不少同學沒抄完。
何煜他們倒是不緊不慢,今天輪到他們做值日。
曹繼盛邊抄邊朗聲喊:“你們別忘了把凳子放桌上。”
這樣方便打掃,不用費力氣再把凳子搬起來掃。
他筆尖狂動,一陣群魔亂舞,第一個抄完,收拾完書包,就去角落裏拿掃把。
先掃,然後往地上灑水,最後去倒灰。
曹壯和曹倩倩也抄完了,去掃其他兩排。
曹西辭緊随其後。
何煜最慢,他的醜字已經被老師批評過幾回,如今在練習橫平豎直地寫。
除他以外,班裏還稀稀拉拉坐了幾個學生,包括楊和平,拖拖拉拉,放學了才開始抄。
總算抄完,何煜甩了甩發酸的手,合上作業本。
“誰那有橡皮,借用一下。”楊和平焦躁地沖其他沒走的同學喊了聲。
何煜聽見後,也沒多想,順手把自己桌上的橡皮遞給他,離得近,“你用完放我桌上就行。”
然後拿塑料盆出去打水。
水龍頭只有老師辦公室有,等他端着水回來,抄題目的同學已經走光,曹繼盛氣憤地堵在門口。
“何煜,你剛才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