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按摩師之死②
曉夏聞聽快步往洗手間跑去,過一會兒拎着紳士傘出來,已不見那個帥得要命的男人,大概上樓去了,朝樓梯上看了一眼,背起包對大毛舉一下雨傘,笑道:“明天一定歸還。”
大毛跟着她來到門外,為她撐起雨傘笑道:“往前走,路口左轉,見紅綠燈右轉,別再走錯了。”
“先左後右,記住了。”曉夏說着話看一眼腕表,舉着傘一路小跑,大毛看她走遠了,笑着轉身進屋,聽到小茸在樓上叽叽喳喳告狀:“老爸,都打烊了,他忘了關感應器,聽到有人在門外站着,非叫人家進來避雨,還拿你的水晶壺招待客人,把你的古董傘也給借出去了……”
聽到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擡頭陪個笑臉,“老爸,雨夜中來了一位丁香一樣的姑娘……”
老爸皺一下眉頭,“別犯酸,把水晶壺和茶杯清洗幹淨,拿紫光燈檢查,一點污漬也不許留。”
大毛癟了癟嘴,小茸從樓梯扶手上滑了下來,看着他得意得笑,老爸瞧着她皺了眉頭:“大毛讓客人進來避雨沒有錯。”
大毛低了頭偷笑,小茸噘了嘴,老爸指指她:“你這頭發,明天去染回來,紮個蓬松的馬尾多好看。”
小茸氣哼哼上了樓梯:“老古董。”
老爸指指她背影對大毛說道:“你來想辦法。”
大毛放下手中水晶壺:“您把她寵壞了,我管不了。”
老爸挑一下眉:“我給寵壞的?”
大毛連忙點頭:“其實是我,從小事無巨細包辦,怕磕着怕碰着,老爸,我就這一個親人。再說了,我覺得這發型挺好看的,多潮啊,最近很火的韓劇奶酪陷阱裏的女主……”
老板擺擺手:“打住,聽不懂。“
大毛笑道:“您真是老古董了,一點不懂潮流。”
老爸沒理他,走到窗邊坐下,正是剛剛曉夏坐的位置,大毛端個細高的陶罐過來:“大麥茶。”
他看着窗戶玻璃,雨絲蜿蜒流下越來越細,漸漸只殘存了晶瑩水滴,側耳朝窗外傾聽,沒了雨打在屋檐上的聲音,看來雨已停了。剛端起大麥茶,有人咣咣咣捶着門,大聲喊道:“大毛小茸,在嗎?借用一下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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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毛一開門,有個紅頭發的姑娘沖了進來,恨天高的高跟鞋,身上的黑色吊帶裙鑲滿了水鑽,遠看着跟個發光體似的,老爸皺一下眉頭,那姑娘疾步跑進了洗手間。
大毛笑道:“是街對面盼盼按摩院的按摩師,叫露絲,估計今晚美容院生意好,洗手間都不夠用了。”
老爸嗯了一聲:“這麽一瞧,小茸的發型還能看。”
一口氣喝完陶罐裏的茶起身上樓,那個叫露絲的按摩師剛好從洗手間出來,跟他走了個對面,看到他,她的手猛得背到身後,似乎緊緊攥着什麽,竭力掩飾着驚慌強笑道:“狄老板也在啊。”
狄老板點頭算是招呼,徑直上樓去了,聽到大毛笑問:“露絲姐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露絲忙說沒有,就是太累,大毛笑道:“那,我給露絲姐煮一杯咖啡提提神。”
露絲緊攥着手裏的東西說一聲好,就聽樓上傳來狄老板的聲音,低而沉,好象帶着幾分怒氣:“大毛,上來,我有話問你,立刻,馬上。”
大毛歉然看着露絲,露絲咧咧嘴,想笑沒笑出來:“那,大毛先忙着,我,我回去了。”
她一步一步走了,弓着腰縮着背似不堪重負,大毛關上門回頭,狄老板正站在樓梯上看着他,忙說道:“老爸,按摩院的那些姐姐們挺不容易的……”
狄老板皺了眉頭:“剛剛我散步的時候,按摩院中一片漆黑,顯然是今晚沒有營業,她為何到我們店中上洗手間?大毛可以有憐憫之心,送她們喝幾杯咖啡可以,但是不可多管閑事。”
大毛搓搓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可是,哪些事是閑事?”
狄老板過來拍拍他肩:“你還小,有些事得慢慢分辨。不早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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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天氣晴朗,曉夏為了不忘掉帶傘,特意放在包包邊上,這種傘大而沉不能折疊,不方便攜帶,很少有人用,當她抱着傘走到街上,一路上嗎,許多人都在看她。
可她昨天晚上用過後,覺得非常好,遮風擋雨還很有派頭。想着還傘的時候,問問大毛在哪兒買的,給老爸買一把寄回去。
到了公司剛坐下,覃奇那雙大長腿出現在視線中,遞給她一張紙吩咐道:“給各地銷售經理打電話要這些數據,要到後整理出來交給我,今天就要。”
曉夏看着紙上淩亂潦草的字跡,陪笑道:“BOSS,這個有點困難……”
覃奇沒等她說完:“有困難?克服。”
曉夏捧着那張紙辨認完字跡,一項一項列出來做張簡單的表格,群發一個Email,知道那些銷售經理不會把她當回事,架着覃奇的名頭說是急用,今天就要,同時抄送給覃奇發了出去。
發完Email在微信群裏發一個消息提醒,請大家收到回話,等回話期間埋頭到資料堆裏,找出已經有的數據填入表格,一小時後,十二個銷售經理有五個答複收到,其餘七個沒有回音,曉夏忙挨個打電話确認,确認完已經快十一點,旁邊座位上已經有人小聲在商量午餐吃什麽。
十二點的時候只收到三封郵件,數據齊全的只有一封。又在微信群裏發一個提醒并讓回複,這次回複的只有兩個,其中一個說實在太忙了,明天行不行?曉夏連說回複:“今天,必須今天,覃經理急着要。”
放下手機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将收集到的數據填入表格,早就聽說那些銷售經理難纏,仗着自己是一線精英,不把她們這些小助理放在眼裏,曉夏的職位一年內換了好幾個人。
肚子裏咕嚕嚕一陣叫喚,回頭瞧一眼那把雨傘,早晨上班路上想得好好的,午餐還吃米粉,換一種味道,吃飽了散步到後街還傘,設想中這樣美好的一個中午,可惜現實總是很殘酷。
拍一下肚子站起身,先吃飯去,大不了晚上加班,不是今天要嗎?夜裏十二點前給了就行吧?
辦公室裏空蕩蕩的,都出去吃午飯去了,她背起包拿起傘,路過陽臺的時候聽到一陣嗚咽聲,隔着陽臺的玻璃門一看,看背影像是財務主管吳虹,她抖動着雙肩捂着臉,正哭得傷心。
想都沒想拉開了陽臺門,吳虹聽到響動轉身看了過來,看到她有些不知所措。
曉夏手攥着陽臺門的把手,關切問道:“怎麽了虹姐?”
吳虹飛快抹了抹眼淚笑道:“沒什麽,我想家了。你沒吃飯去?”
曉夏點頭:“覃經理交待的事情沒有做完。那個,虹姐,樓下的米粉挺好吃的,一起去吧?如果磨懶得下樓,我給你帶上來。”
吳虹深吸一口氣,臉上浮起勉強的微笑:“一起去,等我兩分鐘,洗把臉。”
吃飯的時候,吳虹話很少,依然心思重重的樣子,曉夏低着頭安靜吃飯。吃完後對吳虹說去後街還傘,吳虹笑笑:“一起過去,消消食。”
咖啡店裏顧客不多,她們一進門,大毛笑着迎了過來,曉夏先将手中的傘遞給了他,大毛接過去笑說道:“今天天氣熱,我請兩位美女喝冰咖。“
曉夏搖頭笑道:“謝謝大毛,得下次了,今天BOSS交待的工作有些麻煩,估計晚上還得加班。”
吳虹在一旁笑笑:“大夏天的,聽見冰咖就走不動,喝一杯再走。什麽工作?跟那些經理要數據?姐幫你。”
曉夏忙道: “虹姐,我還是早點回去。”
吳虹笑道:“怎麽?對姐沒信心?姐管什麽的?管錢的。誰敢惹我,雞蛋裏挑骨頭,費用報銷不給審核通過。這會兒就給他們發微信。”
發完剛坐下,滴滴聲不停想起,吳虹将手機遞過來,曉夏一數,十二個一個不少,清一色的谄媚表情,又是玫瑰又是紅心:
“姐,發過去了,數據齊全正确。”
“姐,差幾項數據正在補充。”
“姐,馬上發。”
“姐,在與客戶面談,三點前一定發回。
“姐,兄弟為了這事兒,連午飯都沒吃。“
……
曉夏崇拜看着吳虹:“虹姐太厲害了。”
吳虹笑笑,“是錢厲害。”說着話又發一條:“三點前啊,一個數據都不能少。”
然後又是一連竄滴滴聲,大毛端了兩杯冰咖過來,笑對吳虹道:“Miss ,請把手機調成振動。”
吳虹看着他笑:“大毛?還是叫帥毛吧,帥毛,姐要是不調呢?”
大毛有些為難,小茸從吧臺後噔噔噔跑了出來,紅頭發綁個馬尾,面龐清秀幹淨,一把抱住大毛手臂,兇巴巴說道:“這位歐巴桑,別調戲我男朋友。”
吳虹被噎得愣了一下,曉夏忙笑着打圓場:“小茸紮馬尾真漂亮。”
小茸臉色緩和了些,指指吳虹的手機,看她調了振動,又指指她面前冰咖:“她的免費,你的八十。”
大毛忙扯着她往後,對吳虹笑道:“都免費,我請客。”
吳虹也沒在意,喝一口冰咖嗯一聲:“好,比星巴克的還要好喝。”
又喝一口看着曉夏:“今天我丢人現眼的事,不要往外說。”
曉夏忙說不會。她低下頭猛喝幾口,半杯子下去嘆一口氣:“姐憋得慌,你做回垃圾桶。我們是大學同學,畢業後留在北京,一起租了間小房子,同進同出跟小夫妻一樣,春節回老家見過了雙方父母,也就差一張紙了。一個星期前他說家中爺爺病重,要回去探望。他與爺爺感情很深,我陪着他買了補品拿錢給他買了機票,說好的昨天晚上回來,我等啊等,雨最大的時候手機響了,是他發來的微信,他跟我說對不起,他說北京的高房價讓他望而卻步,他決定回老家縣財政局做公務員,他說不要去找他,他已經與財政局局長的女兒領了結婚證。“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曉夏聽得直發愣,吳虹擡起頭瞧着她,眼中含着淚水:“我恨死了,我恨不能活撕了他,将近十年的感情,竟然敵不過一個公務員身份,我想要到他老家去,當面問問他,可我心裏除了恨,還有疼,疼得撕心裂肺,從大學迎新會上一見面,我付出了全部的真心......”
吳虹低低抽泣,曉夏握住她手:“虹姐,這樣的人,不值得。”
吳虹看着她,曉夏認真說道:“這樣沒擔當的男人,是壞人。”
吳虹歪頭看着她,突然就笑了:“對,你說的對,他是壞人。曉夏戀愛過嗎?”
看她搖頭,有些詫異,曉夏掰着手指頭:”我統計過,我們班三分之一沒有談戀愛,我就是那三分之一。“
吳虹追問:“中學的時候呢?”曉夏唉一聲:“從小就向往北京,小城考到北京來很難,埋頭學習,除了學習還是學習,沒時間也沒心情。”
吳虹看着她:“可憐的孩子,學成書呆子了,所以大學裏也沒談戀愛。”曉夏鼓了鼓腮幫:“虹姐,我是寧缺毋濫,才不可憐。”
吳虹笑着站起身:“放心,姐替你留意。先去趟洗手間。”
曉夏嗯一聲,嘬着冰咖環顧四周,昨天那個帥老板怎麽沒在?大毛在吧臺內沖她招招手,曉夏端着杯子站起身,想要看看大毛怎麽煮咖啡。
沒走到吧臺就聽到一聲尖叫,這聲尖叫被店裏的輕音樂烘托着,分外歇斯底裏,曉夏心裏一個激靈,然後又聽到一聲高亢的叫喊,這次能聽出是吳虹的聲音,她撒腿就往樓梯那邊跑去。
洗手間內傳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她正要往裏跑,一只手臂橫過來攔住她的去路,曉夏急道:“是我的同事在喊叫,好象出什麽事了,我一定要進去看看。”
說着話硬要往裏沖,那個人一把箍住她手臂往回拖,一直拖到吧臺前的凳子上,摁她坐下低聲在她耳邊說:“裏面死人了,死狀可怖,你确定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