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慕容循展開折扇遮住半張臉,低聲與身邊人嘀咕,“天子最信任的臣子背着天子寵妃,這下有好戲看咯。”
廊下新貴們皆是一副看好戲的架勢。
郁靈倉皇從司徒珏背上下來,腦子一片混亂,株連九族時哪九族來着?這些人都是什麽眼神?即使她見異思遷,那也絕對不會與司徒珏啊!
蕭铎眸光落在郁靈身上,不言不語,一張臉冷若冰霜。
“陛下,臣妾、臣妾......”
“原來是這麽個求子的法子......”禮部侍郎王長明幽幽道,“司徒珏,你是想效仿野史裏的呂不韋?”
慕容循添油加醋,“娴妃娘娘是有些個熊心豹子膽的,求子求子,原來不是向佛祖求,而是向是、”
司徒珏并不慌張,“陛下,臣經過街市時,見娴妃受傷,故而将娘娘、”
“不是去奉天寺求子麽?金永呢?”蕭铎不聽旁人解釋,直接質問郁靈。
郁靈緊張地揪着裙側。
今日她要去廟宇裏燒香拜佛,未施粉黛,只着一襲水藍色香雲紗裙,此時眉宇微蹙,美目含淚,實在是渾然天成的美。
慕容循啧啧稱奇,最好是皇帝降罪将娴妃幽禁起來,待她失寵了,自己好趁虛而入,偷龍轉鳳将她收入自己後院,足夠玩弄數月了。
“臣妾、臣妾、”
她必須編出一個借口來,否則蘇州家中數百族人的小命就玩完了!!
“臣妾去奉天寺祈福,想到下個月便是君王壽辰。臣妾想起陛下有件長袍上丢了兩粒扣子,故而偷偷來朱雀大街,想為陛下尋一副袖扣。”
郁靈攤開掌心,少女柔軟的手掌裏果然躺着兩顆白玉扣子。
“鬧市人多,臣妾無意中崴了腳,幸而遇到司徒大人,否則臣妾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郁靈解釋完,立在庭院之中隐隐啜泣開來。
慕容循詫異,如此蹩腳的理由,也虧得這位娴妃能編造出來,再瞧瞧廊下那位的臉色,果然不相信。
蕭铎的眸光令郁靈渾身發顫,如此心急深沉的男人,哪裏會被她花言巧語蒙騙過去。郁靈心想自己徹底完啦。
四周靜谧了許久,蕭铎才終于用不悅的語氣道:“宮中造辦處的工匠衆多,哪裏需要你親自買袖扣,下次不可這般莽撞行事。”
诶?
他竟然相信了?!
這兩粒扣子是方才她趴在司徒珏背後時,無意中從他領口拽下來的啊......
慕容循更是詫異,蕭铎此人心機深沉,從不輕信旁人,這副扣子就輕易将他糊弄過去了?未免太離譜了吧?
此時郁靈歪了歪腦袋,她瞧見了堂中站着的數位美人。
美人們穿戴富麗,妩媚動人,站在那處好似仙女下凡。
再瞧瞧廊下的幾個男人,夜色已暗,他們聚衆在一道.......她在一瞬間郁靈恍然大悟,他們、他們、這些人都并非什麽好人,皆是貪財好色之輩!
少女駭然地看向蕭铎,帶着幾分執拗,好啊,被她抓到了吧?!宮裏的妃嫔還不夠滿足他的?這幫佞臣阿谀谄媚,給他搜羅美人!
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要回禀貴妃!
郁靈眸光直勾勾地瞧着廊下衆人,這樣的神情的變幻無一不落入新貴們眼中。
蕭铎不解釋,沒必要同娴妃解釋,“你去偏殿等着朕。”
慕容循沒看成熱鬧,“陛下,你還真信娴妃娘娘所言?難道不該嚴加審問司徒珏麽?”
“她沒那個膽子。”娴妃養在他身邊數年,對他情深,蕭铎不曾懷疑過她,況且自己對她沒什麽情意,他也不想在女人身上多費心思。
今夜要議莊王在江南圈地之事,朝堂上幾位高官也都有份,蕭铎憎惡已久,然而樹大根深,鏟除不易。
卯時初刻,郁靈上了蕭铎的龍辇回宮。
此時她已昏昏欲睡,坐在車廂側邊,蕭铎在主位上閉目養神,郁靈只在床榻上與蕭铎單獨相處過,這會兒同乘龍辇,她局促不安。
“怎麽想起求子?”蕭铎問,這個女人只适合當他榻上的奴,供他疏解,至于生育皇嗣,她難道不知道他厭惡她的父親麽?又怎麽可能允許她誕下皇嗣?就不能用腦子想想?
“臣妾去太後宮裏請安,正好莊王妃也在,便說起她來奉天寺求子之後才懷上孩子,故而太後要臣妾也來一趟奉天寺。”
蕭铎緩緩睜開眼眸,“莊王妃?莊王夫婦可并非善茬,莊王妃的一言一行可都有自己的目的。”
“你去求子,倒不如求朕。”蕭铎幽幽道。她若能讨她歡心,準許她生下一兒半女傍身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的血脈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
此時龍辇驟停,侍衛拉動缰繩,汗血寶馬躍起嘶叫,郁靈狠狠跌向蕭铎。
“有刺客!!護駕!!”侍衛吼叫着拔劍。
郁靈心頭一顫,慌亂開來。
蕭铎殺人無數,想刺殺他報仇的人也頗多!她在宮外與他同乘簡直找死。
此時一支箭自窗外射來,距離她的肩只差兩三公分,郁靈驚慌不已,下一瞬就被蕭铎攥着手臂拉下馬車。
蕭铎手裏有劍,七八個侍衛護在蕭铎身前。
他們被刺客包圍了!!
郁靈掙脫束縛,想躲到蕭铎身後,豈料有刺客從他們身後偷襲,郁靈沒有能躲開,手臂上一陣生疼。
嬌養長大的少女哪裏遭過這種罪,郁靈當場疼暈了過去。
***
“已兩個時辰,還沒撬開刺客的嘴?”
“臣的手下已經在審問,那唯一活着的刺客死活不承認弑君,也不供出幕後主使。”
“看來刑部尚書的位置該易人了,這等小事還要朕親自動手?”
郁靈昏昏沉沉聽見這幾句話,然後是離開的腳步聲。
“娴妃娘娘醒了?”宮女绮羅率先發現郁靈蘇醒。
郁靈撐坐起身,查看身上傷勢,她記得遭遇刺客之後,自己生怕受蕭铎牽連想從他身後逃走,卻無意中與偷襲的刺客撞了個正着。
“娘娘手臂受了皮肉傷,被刀鋒劃開一個小口子。”绮羅安慰她道,“并不礙事,禦醫說不會留疤。”
“陛下如何了?”畢竟她的榮華富貴全仰仗這個男人,他若死了,她不得喝西北風氣?
“全靠娘娘救駕有功!陛下并無大礙!”绮羅歡喜至極。
“我?救駕?”她怎麽可能救駕?躲都來不及!
绮羅很肯定地點頭,“娴妃娘娘與陛下去奉天寺祈福,歸途中遭遇刺客,刺客包圍禦駕之後,娴妃娘娘以肉身護駕,此事宮裏都傳開了!!”
哈?郁靈美目迷茫,“誰造的謠啊?!”
她救駕?為了個男人不顧死活?傳出去要有多少人笑她愚蠢哪。
“娘娘都受傷了。”绮羅靠近郁靈小聲道,“但是其實禦醫查看傷勢時,發現傷口不深甚至不需要包紮,娘娘只是被吓暈了,但奴婢想着不能叫娘娘白冒這份險,所以偷偷命禦醫替你包紮嚴實。”
郁靈愣了片刻,原來是绮羅造的謠,說她舍身護駕,她可真是有一位好侍女!!
***
莊王府內,莊王妃輾轉難眠,“夫君可知我今夜命人做了什麽?”
“何事?”莊王随口一問,“叫你輾轉難眠至今。”
這夫婦二人在朝堂上人脈廣,若當年太子順利登基,夫婦二人便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惜皇位落入蕭铎之手,兩人的財路也就此斷送。
莊王妃附到莊王耳邊,将計謀一五一十說了。
莊王頓時生怒,“這種事情你不同我商量就私自去辦了?倘若叫皇帝查出來,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蕭铎不喜歡那個女人,怎會特意命人去查?我此舉不過是想殺殺貴妃的銳氣罷了!也好叫太後高興高興!況且那夥賊人不過收錢辦事,哪裏知道幕後之人是我。”
莊王思量一番,“将一個娴妃拉下馬算什麽?若是找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奸污她,叫她懷上子嗣,看蕭铎被蒙在鼓裏,當了冤大頭這才有意思!”
“夫君這一招可真夠陰險的!”莊王妃啧啧稱奇,“早該找你一起出謀劃策才是!”
然而事情卻并未朝着夫婦二人設想的發展下去。
隔日清晨,娴妃舍命救駕的消息在宮裏宮外都傳遍了!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娴妃娘娘身受重傷,躺在榻上生死未蔔!”
“娴妃祖上就有護駕勤王的功勳!娴妃不愧是名臣之後!”
“娴妃到底是自潛邸舊人,對皇帝情深不能自已啊!”
甚至還有禦史在朝堂上提出,封娴妃為皇貴妃,也好為娴妃祈福沖喜。
郁靈騎虎難下了,其實她手臂的傷口已經結痂,但宮外謠言是她生死未蔔,她也只能躺在榻上再裝幾日傷患。
各宮妃嫔送來的東西堆山碼海,貴妃也親自來探視過幾回,太後也來過,郁靈一直都在裝睡......
夜幕降臨,郁靈正躺在榻上翻看畫本,隐約聽得腳步聲繞過屏風步入內室。
她立即将畫本塞到枕下裝睡。
“起來,朕有話要同你說。”低沉聲音入耳,郁靈渾身一僵。
果然一切都逃不過蕭铎的眼睛,他清晰知道那個時候她其實是想逃跑,而并非救駕,她完啦。
郁靈睜開眼眸,下榻穿鞋,“參見陛下。”
男人立在榻邊,高傲的眸光審視着少女瓷白的臉頰,“娴妃,你知錯了麽?”
“臣妾知錯了、臣妾不該、”她吓得說話都結巴了,耷拉着眉眼,好似犯了錯的小貓。
“娴妃,除了這一生的榮華富貴,朕什麽都給不了你。”蕭铎一如既往的清冷嚴肅,“你的情意只會叫朕覺得負擔。”
郁靈擡眸:“?”
她的什麽?
再說一遍。
她的什麽會叫他覺得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