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玲珑雪(1)
第29章 玲珑雪(1)
這個案子結束後,當天下午,特案隊就回到了北城市。
“這幾天一刻不停地跑了三個案子,每天都在害怕自己下一刻會猝死。”出了飛機,路鶴鳴拉伸了一下手臂,緩緩打了個呵欠,眼角都擠出幾滴眼淚,“晚上咱們出去吃火鍋吧,小景同志入隊都沒慶祝一下呢。祁隊還不表示表示?”
景妍頓時一愣,剛要說不用麻煩,就聽見走在前面的祁盛嗓音慵懶地說道:“可以,我請客。”
其他隊員都紛紛歡呼起來,見大家興致這麽高,景妍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彎着眼眸看向祁盛,臉上露出一個柔和的笑意,輕聲說道:“謝謝祁隊。”
祁盛連眼皮都沒掀起,神态慵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回到北城市公安路裏的專屬辦公室,景妍還是趴在桌子上眯了一會兒。特案隊的節奏非常快,這些天基本上不是在為案子奔波就是在為案子奔波,空閑下來什麽事都不想做,就只想睡覺。
傍晚時分,橘紅色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灰色的城市鋪上了一層濃烈的色彩,如同一張明豔的油畫。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長而直的馬路上,車流成河,車燈連成一片燈海。
熱鬧的火鍋店裏裏,燈火明亮輝煌,火鍋騰升的熱氣如同煙霧袅袅,氤氲了視線,充溢在整個房間,火辣的香氣融入濕熱的水汽中,讓一衆人的額頭上都浮上了薄薄的晶瑩的汗珠。
同事們在聊着天,不過聊的大多都是案子。景妍一直挺安靜的,有時問到她,才會開口說話,她脫掉外套披在椅背上,轉身的一剎那瞥見了坐在自己身邊的祁盛。
男人垂着眼睑,看着那滿滿一杯果蔬汁,果蔬汁在杯中靜谧着,他稍擡手将杯子握在掌心裏,輕輕地晃蕩。他側臉的弧度優越,下颌線清晰淩厲,眼尾困倦低垂的神态,頗有幾分慵懶。
祁盛似乎感覺到一道目光,也緩緩地看過去,見景妍正将外套脫掉搭在椅子上,并沒有看自己,指尖輕輕一頓,薄唇抿成一條線,心裏竟隐隐約約有幾分失落。
火鍋很快就燒開了,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麻辣的香味愈發濃郁,樊征已經開始往裏面倒菜,仰頭問了句:“小景同志,你能吃辣嗎?”
景妍輕輕笑了笑,說:“我不太能吃辣。我吃清湯吧。”
“祁隊也不太能吃辣,以前吃鴛鴦鍋,清湯都是專門為他一個人準備的。”樊征忽地笑了笑,輕聲調侃道。
“哇,你們口味居然都一樣。”路鶴鳴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然而除了他自己,誰也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深意。
隊員們聊得熱火朝天,祁盛險些沒有聽到電話鈴聲,他垂眸看了眼來電人,也沒什麽異樣的表情,起身出門去接電話。
過了一會兒,祁盛安安靜靜地回來了。
景妍掀了掀眼皮看過去,見男人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也就沒多問什麽,然而下一秒,她就發現發現他用漏勺将清湯中煮好的食物撈到她碗裏。
景妍頓了頓,輕聲說道:“謝謝祁隊。”
祁盛輕輕地“嗯”了一聲,随即擡眸看了眼其他人,也沒藏着掖着,直接就說:“剛接了電話,咱們明天淩晨五點的航班,飛桢州市。”
所有人:“……”
路鶴鳴将嘴裏的肉咀嚼完咽下去,臉上滿是無奈,忍不住吐槽道:“不是吧,所以咱們回北城就吃一頓飯睡一晚上覺,又要飛桢州?”
祁盛點頭。
宋星橋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深深地嘆了口氣,問道:“又是什麽案子啊,這麽急?”
祁盛思考了片刻,随即簡單回答道:“據說是三個月內桢州市發現了四具無頭男屍,案子的具體情況還沒發給我,不太清楚。”
大家雖是嘴裏吐槽着,可是第二日還是在淩晨四點鐘準時在機場集合。
四月初的北城市淩晨還有些冷,景妍穿着一身咖啡色的外套,被凍得微微發涼的小手蜷縮在口袋裏,外套是長領,她低頭将小臉也縮到衣服裏。
目的地桢州市是一個沿海的城市,其中隋縣是個旅游大縣,這裏氣候相對溫暖,景色宜人,既是避寒聖地,又是避暑山莊。
六點多抵達了桢州市。
清晨的機場并沒有多少人,又因為是工作日,除了同一班下飛機的旅客外,就是工作人員。周圍的早餐店裏也稀稀疏疏只有幾個人。
祁盛垂眸看着手機裏接應人發來的消息。
墨綠色襯衫。
他掀了掀眼皮環視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那個穿着墨綠色襯衫,身影高大的男人身上,他正倚靠在面包車上,指間夾着煙,吞雲吐霧。
“小祁,這邊兒。”帶着濃重的北城市口音的聲音緩緩從他口中吐出,男人掐了煙,站直身體。
祁盛微微怔了怔。
男人依然是四年前的模樣,只不過鬓邊的白發又添了幾分新。他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下巴上有細密茂盛的胡子,露出的兩條手臂肌肉飽滿有力。
“連隊!”其他隊員們都忍不住激動地喊道。
宋星橋激動得直接跑過去擁抱住連骁,圓眼裏閃爍着喜悅的光芒,“連隊,您怎麽在這兒啊!”
“歇了三年覺得這日子過得沒勁,桢州市這邊正好有一些人員調動,我就接着幹了。”連骁輕輕拍了拍宋星橋的肩膀,臉上也露出柔和的笑。
景妍聽見同事們喊他連隊,就差不多知道了他的身份。
連骁是特殊案件偵查隊老一批的隊員了,和景殊是同輩。他在景殊殉職後接任隊長。直到四年前,連骁在一次抓捕任務中重傷退出特案隊,隊長之職才落到年輕的祁盛身上。
連骁回到老家桢州市修養,大抵是昨年才重回一線。
“隊裏又有新面孔了呀。”連骁和大家一一擁抱,目光這時落在景妍身上,他狹長的眸子笑得彎彎的,看上去格外親切。
“這是景妍,不久前剛調來的。”祁盛的表情柔和了幾分,向連骁介紹道。
連骁微微一愣,笑得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略有些驚喜地說道:“妍妍都長這麽大了?我上次見你的時候啊,你還是個小孩兒呢。”
“連隊好。”景妍的眉梢也染上了笑意,琉璃似的眼眸彎如皎月。
連骁笑着應了聲,随即輕輕攬住祁盛寬闊的肩膀,拉開車門,把他推到副駕駛上:“走吧,先回局裏吃早飯吧,我們還在等法醫的屍檢結果。”
大家紛紛上了車。
因為是熟人,大家都沒有拘謹,祁盛開口就直接詢問起案件的情況:“這個案子現在是什麽情況?”
連骁單手握着方向盤,眉頭微微蹙起,語氣也變得格外嚴肅:“1月28日,我們在桢州市隋縣的城區小巷裏發現一具無頭男屍,經過法醫的鑒定,死者死于1月28日淩晨1點左右,喉部有一道明顯的深深的紫色痕跡,應該是被勒死的,現場沒有任何打鬥痕跡,而且死者是被裝在麻袋裏,所以是兇手是在将死者殺害後抛屍在這裏。”
頓了頓,他接着說道,“2月13日與3月26日,同樣是無頭男屍,兇手使用同樣的手法将死者殺害,抛屍于隋縣城南的垃圾處理場裏和城北的公共衛生間內。4月2日,即昨日傍晚六點鐘,有人在隋姚村外的河流上游發現了又一具無頭男屍,這具屍體的具體情況還需要法醫進行進一步判斷。”
韓楊沉吟片刻,看着窗外飛逝而過的城鎮,問道:“死者身份可以确定嗎?”
“前面三位死者身上的衣物是完整的,通過監控找到了他們生前的行動軌跡,直接就确定了身份。三人都是桢州市隋縣本地人,第一位死者魏洋是隋縣一所普通高中高三的學生,第二位死者鄒孟堯是一名年輕工人,就在抛屍地點垃圾場附近的工地工作,第三位死者張博實是抛屍地點附近城北一家咖啡店的老板。三位死者互不相識。”連骁回答道。
三名死者的職業上沒有任何內在關聯,并且互不相識,這就給案件的偵查帶來了一定的困難。
所有人都沉默了,直到路鶴鳴開口打破凝滞的空氣:“抛屍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嗎?”
連骁的眉頭皺得更緊,忍不住嘆息一口氣,随即說道:“兇手肯定是有預謀的,抛屍地點附近沒有監控,而且沒有留下指紋和DNA。我們按照抛屍地點,呈環狀擴大了調查範圍,沒有在監控區域內發現任何線索。案發第一現場也難以确認,大抵是被兇手處理得很好。”
宋星橋一雙圓眼瞪得很大,張了張嘴,許久後才咽下一口氣,難以置信地說道:“也就是說,這個案件偵查到現在,一點關于兇手的信息都沒有?”
連骁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點頭。
隔了一會兒,連骁忽地笑了一聲,安慰道:“別愁眉苦臉的了,到了警局先吃飽飯,接下來怎麽查,是吃飽之後的事。”
大家這才稍稍放松了點,這聊着聊着,很快就到了桢州市公安局。